原是二房的赵氏半夜偷偷潜进柴房,叫醒了熟睡中的青芽,语速急切的交代,
“青芽你不能嫁,那个马爷不是娶妻而是纳妾。”
撂下这句重磅的话语,不顾她们姐妹二人如何反应,四下望了望便脚步轻缓又匆匆的回去了。
赵氏一路心中默念,三弟妹,知道你疼青芽,但我一个仰人鼻息的寡妇也只能帮到这了,你莫怨我。
夜色掩盖了青芽脸上的苍白与痛楚。
他们待她竟心狠至此,到底为什么?
“大姐姐,我们逃吧!”青芸慌张的摸到青芽的手。
“不,二姐姐,咱们两个不能走,会拖累大姐姐的。”
丁一艰难的起身,掀开中间的草席挡帘,咬紧牙关使劲爬到了姐姐们的床上。
青芽抬手快速擦去眼角的湿润,连忙把弟弟抱到中间。
闷声道,“好,我逃。”
天亮后,家中的氛围竟严峻许多,青芽走到哪都能感觉到盯梢的视线。
丁家人比她们想的还要谨慎和心狠。
又过了一天,在邻居家阿姐的暗中帮衬下,丁一喝完了三副名贵草药。
只不过为了降低曹老太等人的心防还装作昏睡而已。
青芽给她们兄妹二人暗中留了一半的银两,以备不时之需。
晚上开饭前在众多双眼睛的注视下,青芽借口去茅房,曹佩兰向小女儿侧了侧头示意她跟上。
丁青荷不情不愿的起身,跟在青芽身后低声咒骂,
“我说你成心恶心人呢吧!快点,麻烦死了!”
青芽回头,垂眼看着这个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妹妹。
“干,干嘛?”丁青荷挺了挺胸,虚张声势道。
对这个不男不女的锯嘴葫芦,她一直是看家里人眼色行事的,爹娘阿奶讨厌,她也就跟着讨厌,从中体会到了磋磨人的趣味。
“物伤其类罢了。”青芽语气淡淡。
“少拽文,不就跟着前三婶习过几年字嘛,有什么了不起!”
丁青荷翻了个白眼。
青芽不再多言,打开茅厕的门,挑眉示意她进不进。
丁青荷恼怒,“谁要和你一块!”
然而等了半天却始终不见人出来,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里面太安静了!
猛的一把推开木门,哪还有什么人影,吓的丁青荷赶紧跑回前院喊人。
这顿晚饭丁家注定是吃不上了,一家子吵吵嚷嚷慌不择路就要去找人。
被丁守安喝止,他快速吩咐下去。
“洪程,洪博,你俩脚程快,快去出村的两条路上追,追出三里找不见就返回在路口守着,注意沿途有无躲藏。”
两人领命而去。
“大哥大嫂,闺女丢了你们做父母的该焦急万分的上报村长,请求村民帮忙搜山才是。”
丁守财犹豫,“可是咱们与村长家...”
“事有从急,呵,想来正义秉公的宋村长不会推辞的。”
“好!我们这就去。”
青芸站在房门口,紧张的看着丁家人进进出出,真想跑出去拦人。
突然,丁守安眼神锐利的投向了这处。
青芸被刺的一颤,背上传来弟弟小声的提醒,“姐姐,哭。”
她当即毫不犹豫哇的一下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嚷嚷着要大姐姐。
青芽顺着茅厕的后墙翻出去后,原计划是跑进山里藏到半夜再出村逃往县里,化名找一份营生暂避。
但此时站在半山腰上望着山脚的人影憧憧,心一下凉到了半截。
没想到丁家的动作这么快,竟号召了村人一块寻找。
吓的她边观望边往上爬,就在被逼的打算再次冒险进深山时,忽然发现,远处的火把不动了。
心里不由得升出几分希冀,青芽紧紧的盯着那些火把。
片刻后,火把真的全部往山下走了!
“撤!都回去睡觉吧!”
宋村长一声令下,原本怨声载道的村民们立刻麻溜的折返了,这没根没据的,谁愿意大晚上在山里喂蚊子啊!
更何况一个十五六的小伙子一时没回家,至于搜山嘛。
“别啊,别啊,村长您不能因为记恨我家就这么不尽心吧。”
丁守财夫妇左右拦人。
“哼!我看你们不像找人倒像是在抓人!”
宋谷道推开人果断往山下走。
起初他便不同意组织村民搜山,直到丁守财夫妇说出丁青芽其实是个女儿身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可刚刚孙儿来报,丁家几乎全家出动在各处搜人堵人。
这里面的事肯定不简单,他再找下去,很可能就要助纣为虐了。
就这样,青芽暂时躲过一劫,抱着膝盖猫在曾经发现的一处窄小石洞里休息,又困又饿,却不敢睡。
不过很快那股熟悉的眩晕感袭来,她的意识陷入沉眠。
沧浪踏出洞穴在周围检查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威胁,不明白小芽子怎么会躲在这里。
但他可以肯定,外面一定有危险的事发生。
“他奶奶的,让老子逮到是谁欺负她,非卸了他的腿!”
听着咕咕叫的肚子,沧浪烦躁的抓了抓脑袋,随后把周围所有的野果薅了个遍。
自己呲牙咧嘴的把酸的吃掉,甜的留了下来。
“喏~醒了甜甜嘴,哥给你撑腰!”
青芽感觉自己是被尿憋醒的,方便过后才察觉嘴巴里有股酸涩的果子香,洞口还有一堆用大叶子盖住的熟透了的山捻子和空心泡。
心中趟过暖流,不知名大仙虽会占用她的身体,但对方对她真的很好,而且她对此总有一种熟悉感,生不出半点害怕来。
积蓄过力量,青芽安心等到后半夜才摸黑下了山。
可很快就发现两个出村的路口上都有丁家的拦路虎,这下有点进退维谷。
青芽不死心的躲到路旁的草丛中寻找机会,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就在她被蚊子叮了无数个包打算放弃出村返回山中之时,远处突然响起嘚嘚的马蹄声。
青芽惊讶的探出脑袋查看,借着月光隐约看出马背上的男子身材劲瘦颀长、气度不凡。
待到近前才赫然发现,那竟是前几天救过她的恩公!
她激动的跳出草丛,朝对方挥手低喊恩公。
可男人的面容朦胧疏远如皎月毫无停留的策马而去,只乌黑的发尾随风飘荡翩然似有情。
青芽胳膊一僵,丧气的垂下了头,这么好的机会不会再有了...
不过几息之间,马蹄声却再次响起。
青芽唰的一下不可思议的抬起了脑袋,望着去而复返的人,眼睛明亮剔透。
李藏峰掉转马头居高临下观察了片刻,声音裹挟着凉意波纹般荡开,
“你刚才喊我什么?”
“恩,恩公啊。”
青芽仰着脸无措的和男人对视。
“上来吧...”
李藏峰眉头微皱朝底下的人伸出了手。
青芽顺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望向他淡漠迤逦的脸上,无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男人的眼睛危险的眯起,青芽本能的飞速握了上去,眼神祈求。
内心为刚刚自己差点淹没在对方纤长浓墨的眼睫里感到惭愧,这!都!什!么!时!候了!
月下美人再美也没有救命重要...青芽,你要记住!
好在男人虽反感但并未反悔,青芽的手搭上的瞬间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上了马背,乱糟糟的想法随着身体的腾空被甩出脑外。
“摔断脖子概不负责。”
如筝似仞的话语出口,马匹便一跃而出,吓的青芽本能的抓住了眼前的东西。
低头一看,唔,是男人劲瘦有力的腰身...
青芽的脸腾的一下涨红,手指被烫到般缩了缩,非常歉疚的道了句冒犯。
没给她过多纠结的时间,二人转瞬便疾驰到了村口,瞥见堂兄们挥舞双臂示意,青芽赶紧低下脑袋,急切道,
“恩公,别停下。”
李藏峰偏了偏头,眸中闪过兴味,一挥马鞭如离弦的箭急速掠过。
速度快到丁洪程、丁洪搏两兄弟只来得及看清马背上的两道残影。
“谁啊,咱们村还有骑马的人?”
“听说李家那个煞神回来了,哎,别管了,青芽总不可能搭上他。”
一炷香有余,恰巧赶在太阳刚刚跃出地平线之际,李藏峰与丁青芽头一批进入了武安县城门。
这一路的疾驰颠簸令青芽全身散架般难受犯晕,此时她正苍白着小脸抓紧时间多吸两口气,以免自己吐出来。
另一只手还不忘死死拽着马儿颈边的缰绳防止恩公牵马离开。
李藏峰看着她狼狈的样子转开了眼睛,眼不见为净。
不过也并未离开就是了。
稍一平复,青芽便迫不及待的道了谢,
“李大哥,谢谢你又搭救我一次!”
李藏峰对这个称呼挑了挑眉,看来这小子还算有几分机灵。
青芽除了怀里的半两银子和一包野果,可以说身无长物,她抿了抿唇,心里为难脸上也臊得慌。
“以后有用的着青芽的地方李大哥尽管吩咐~眼下不如就先让我为李大哥买些早食回来。”
虽觉言轻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了。
“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李藏峰冷淡拒绝。
对于别人的回绝青芽通常没有再开口的勇气,可恩公三番两次的帮助自己又哪能真的毫无表示呢。
见少年皱着脸陷入纠结,倒像一只软和的白面包子还是十八个褶那种,李藏峰颇觉好笑,难得解释了句,
“镖局有事不宜耽搁,你落脚后也不必找我。”
眼看这个落魄的少年眉眼都耷拉下来,李藏峰才不紧不慢继续道,
“我不日将出趟远标,近几个月都不在。”
听此青芽一下重打起精神,话都活泼了几分,
“那青芽等恩公回来再宴请便是,盼李大哥平安凯旋!”
李藏峰嘴角微勾,点了点头算做应答。
心中却无法把眼前这个单纯的秀丽少年与那日狠辣的屠狼场面联系起来。
打算回来再好好会一会这小子。
青芽再一次望着恩公的背影远去,独自站在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上,一时有些茫然,武安县如此繁华却也如此的陌生,会有她的一席藏身之地吗?
谨慎小心的护着怀中之物,穿过香气四溢的早餐摊,挤过熙熙攘攘的集市,浏览过气派各异琳琅满目的铺面。
青芽捂着肚子蹲在无人的角落,实在饿的狠了才珍惜的吃上几个甜果儿,心中却逐渐稳当下来,再怎么样也比丁家那火坑强,随后开始思索起自己能干什么。
仰赖三婶婶她倒是能写会算,虽只是粗通但当个小二应该绰绰有余,但她这女扮男装的身份恐怕不好过关,除非自己另赁居所...
什么地方能既管吃住还不介意她到底是儿郎还是姑娘呢?
县城实在太大,光凭她拿腿丈量得花费一天的功夫才可能有个眉目,眼下她实在等不起,晚上宵禁之后还找不到落脚之地她就只能去住店了,一晚的钱她都舍不得。
所以最后,青芽忍痛花钱找了个机灵点的半大乞儿,先付了两文定钱,听他细细把县里的划分与招工行情掰开揉碎的介绍完,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小刀,你再把育婴堂详尽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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