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曲向风确实不希望陆揽月能活下来,那条被用来束紧衣服带子在她手上打了结,紧接着又缠绕上她的双脚,最后才连接着盆底。

如果不是他希望盆能飘远一点再沉,陆揽月手上和脚上的绳子还会多绕两圈,不过那样她躺的位置不对,木盆就会失去平衡。

也幸好少缠了那么两圈,陆揽月借着漫天的星光分辨着手里的结,觉得还是能抢救一下。

她先努力地借着膝盖把嘴里的馒头取出来,然后上嘴去咬手上的结,并不断地调整手腕的姿势,累了就歇一口气,也不敢睡,就睁着眼看着手上的结,想下一步怎么拉怎么拽。

一个人坐着并不稳当的盆飘在大河上给带给她的恐惧感甚至还没有曲向风给她的多,她还能镇定地思考下一步。

如果要追究为什么,大概是命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安心吧。

至于翻盆?那是老天要收回她的命,也没办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保证平衡,别让它翻。

这个结陆揽月歇了又歇,五六回才终于解开了。也幸亏她晚上吃饱了,身体禁得住这么使劲,有了手的加入,脚上的结她解得更快了些。

手脚自由之后,她将绳子压在脚下,终于能有空看看周围。

之前的白馒头已经被她妥帖地塞进怀中,毕竟她也不知道下一顿饭是什么时候,还是要珍惜着吃。

摸了摸怀里的饭,她仔细观察周围。

河面很宽阔,夜晚加上没有对照,她不太确定具体多宽,但最少也有十米。

这对她来说不是好事,她没有浆也没有帆,河面宽阔可能意味着她很难靠岸。

水流不算很急,但是陆揽月在河中飘行了很久,已经远离了人群的喧哗,回头已经一点灯光都看不见了。

她的世界好像只剩下了水面,星星,和模糊的河岸。

她试着缓慢移动,希望借助轻微的摇晃改变水盆的前行方向。

木盆的每一下摇晃都让她心脏狂跳,那种死亡逼近的感觉,比刚刚更甚。好在她的动作有点用,她的木盆行进的路线跟岸边不那么平行了。

有用,她大喜过望,在木盆保持平稳后,故技重施,让木盆又偏移了一点,不过这次木盆摇晃的动静有点大,她不敢再继续下一次了,就慢慢地摆正身子坐好,咬起了手指。

好累,好困,但她不敢睡。

她开始回想过去的事情,想到上一世和蔼可亲的父母长辈,又想到面目狰狞的曲向风。

她的心里有一种怒火席卷而上。

没事的,只要活下来,他会享受到自己给他的报应的。陆揽月安慰着自己,又慢慢抬头看了眼岸边。

还很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靠岸。

实在困得狠了,她就小心翼翼地揪一点点馒头皮含在嘴里,感受它化开的甜味。

曲向风这个计划确实周密,对付她这种不受宠又年幼的孩子足够了,但他漏算了一点,陆揽月不是真正懵懂无知的孩童,即使她对这个世界十分陌生。

她会在木盆里保持平衡,她会安全靠岸,她会成功长大,积蓄自己的力量,然后像他埋伏自己一样埋伏他,最后给他致命的一击。

陆揽月规划着日后曲向风的死法,不自觉地咬起了手指,然后猛然发现自己只有六颗牙。

嗯?她舔了舔,又重新数了一遍,发现真的是六颗。

之前吃的大多是粥,不用嚼直接吞,还真没发现哪里不方便。难怪今晚吃馒头感觉十分力不从心,原来是硬件没配齐啊。

她想了想目前的情况,感觉可以配文:“六颗牙幼儿随波漂流,立誓以后要让继父好看!”

荒谬,实在荒谬,她忍不住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

就在她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分散注意力的时候,她的木盆离岸边很近了,只有不到一米,但是因为靠近岸边的水流比较急,周围也没有垂落的树枝之类的,她暂时还是没办法上岸。

她没再分散注意力,全神盯着岸边的情况,困得狠了就狠狠咬自己一口,借着尖锐的疼痛唤回神智。

不知什么时候起,周围好像暗了许多,她抬头看去,发现星光在逐渐隐退。

太阳要出来了,天快亮了。

这段时间非常难挨,比夜晚的时候更难看清周围,但她不敢松懈,仍然努力寻找那丝靠岸的机会。

终于,天边破晓,比星光更灼热的光重新照在了这个世界。

陆揽月抬手抓住了垂落下来的藤蔓枝条,她抓住的那一瞬间,终于感觉到了水对木盆的冲击力,一晚上的推力变成了巨大的阻力。

陆揽月的手生疼。

这藤蔓没有刺,但它有毛,扎得陆揽月又痛又痒。

可以目前她对木盆和自身着力的感受,一旦放手这木盆就会翻,她没办法,只能忍着痛死死抓住。

昨晚温和的水流在这一刻变得狰狞无比,毫不留情地冲撞着木盆,陆揽月终于连人带盆狠狠撞在了长满藤蔓和其他植物的岸边。

陆揽月来不及思考,在木盆摇摆幅度变大的那一瞬间,她暗叫不好,身体比脑子更快,左手一松又一拽,脚下一蹬,借着木盆摇晃那一瞬间的力将自己扔上了山壁,右手迅速松开已经鲜血淋淋的藤蔓,重新抓上了岩壁上的不知名植物。

对生的渴求让她爆发了巨大的力量,她硬生生徒手爬上了一米半高的被植物爬满的石壁。

她听到木盆在水中翻滚又撞在山壁上的声音,但她没回头,眼里只有不远处的小山顶。

她的意识清晰又模糊,所有动作基本都是靠毅力和本能在做,终于在感到力不从心前,爬上了小山坡。

她坐在略倾斜却也不至于再让她滑落的山坡上,呼吸间全是铁锈的气息,喉咙里又甜又腥。

平复了很久的呼吸,她感觉自己还在发抖,觉得自己应该是饿了,于是掏出馒想头吃一口。

手上衣服上全是混着血迹的泥沙,还夹杂着植物的碎屑。她迟疑了一下,放弃了直接掏馒头出来吃,只隔着衣服把馒头举起,凑近嘴边,手抖得太厉害了,还啃空了几次。

好腥,好硬,好冷。

她用仅有的几颗牙慢慢研磨着馒头,却感觉手上被温热的液体砸中。

下雨了吗,可是我还没找到地方住。

陆揽月转头,试图找找这附近有什么挡雨的地方,却什么也没看清。

原来不是下雨了,是她自己哭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本该为了节省体力不要再哭,但她嘴一扁,泪水啪嗒啪嗒就砸进了血肉模糊的小手里。

等到她止住这不自觉的泪水,眼睛里有点干涩,馒头也被她没滋没味地吃了三分之一。

有点渴。

恢复理智之后,她终于能好好地思考了。她强撑着爬起来寻找水源,上天眷顾她,她没走特别远就听到前面的水声。

沿着稍微平缓的地势慢慢下到溪水边,她先清洗了一下自己的手,随后用手捧起溪水就喝,顾不得什么生水不生水,也无视了掺杂的血腥味。

吃过饭喝过水,她就开始寻找地方睡觉了。

太累了,她感觉自己再不休息就要猝死了。

大约是昨晚和刚刚吃够了苦头,她的运气被补到了现在,陆揽月很快找到了一棵巨大的树,树的主干上有个洞。

这个洞离地面有二十来厘米,且本身是一个直径不到半米的不规则椭圆状。对于陆揽月这样的幼童来说很够了。

她顾不得如何清理树洞里的尘,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塞进这个树洞里,稍稍调整了姿势就闭上了眼,极度的疲倦感迅速蔓延至全身,她几乎是躺下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太阳还是刚升起没多久的样子,但陆揽月饿得胃部像在灼烧一样,想来是真的睡了一天一夜。

陆揽月顾不得惊叹什么,取出了怀里的馒头就开啃。

即使树林里比较凉快,馒头还是有点变味了,她也不在意,都要饿死了,还讲究什么馊不馊的,还活不活啦?

她第一口啃得很着急,但进了嘴里还是强忍着饥饿慢慢嚼了才吞,等稍微缓过来了,才又去熟悉的溪边喝水。

她没有再省着吃这个馒头,再留着这馒头是真下不去口了,干脆这一回全吃完。

吃饱喝足解决完需求之后,她终于有精力去看看周围了。

趁着还有体力,先探探路,总不能真就在这里做野人。

昨天昏睡得急,没有细看周围,也幸亏这里没有什么动物,她昏睡之后没有才被别的动物闻着血腥味过来叼走,真是命大啊。

站在树洞附近环顾四周,周围除了树木就是草和藤蔓,连花都不太多。

陆揽月扯了些藤蔓边走标记,一边辨认方向一边观察植物,中午的时候终于在重重树叶的遮掩中发现了一些类似葡萄的果实。

它不像葡萄有那么大一串,一串仅有五六颗,略浅的青色藏在深绿的树叶下,显得鲜嫩可爱。

但是青色看起来就是一副没熟的样子。

陆揽月先绑了一下周围的藤蔓做个标记,又往周围探索了一下,最后在不远处发现了一模一样的果实,不过颜色变成了浅紫色。

虽然跟葡萄很像,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一种吃了就会吐血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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