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祝明镜、大理寺卿陈澈,还有从不主动上奏的柳格,三人一个接着一个,仅仅是阐述这些天来自己经手的案件,就让赵成冷汗直冒。
漫长的控告结束,赵成已跪在了大殿中央。
皇帝问他:“赵卿,你有什么话要说?”
赵成给皇帝磕了几个响头,表情狰狞地看向祝明镜所在的位置:“赵家人多,难道每个人做的错事都要扣到我的头上?你们这是诬陷!”然后一脸悲壮地转身向皇上膝行几步:“皇上明鉴啊,臣对皇上、对大楚的忠心日月可鉴呐皇上!臣御下不严,竟导致这么多无辜百姓平白受了冤屈,臣心中悲痛不已,请陛下允准臣去补偿那些无辜的百姓!”
苑静苏站了出来:“因你赵家而死的人要怎么补偿?赵大人,就算有些事你不知,可他们却是实实在在打着你的名号去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究竟是他们欺下瞒上太过,还是你装聋作哑!”
“苑大人说的是,”赵成接下他的话,“臣御下不严,恳请陛下给老臣一个机会严查自纠!”
皇帝沉吟许久,长公主忽然来了一句:“赵大人,你说这些事你一个都不知道?赵大人为官多年,倒真是清正廉洁——眼瞎耳聋呢。”
姚莲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文官嘴斗,武将多半是站在旁边欣赏的。
今天楚璇琅突然站了出来“赵大人为官几十年,当真一件亏心事都没做过?当真从不会在夜里做梦,怕再见到些什么吗?”
皇帝见她出来,看了一眼像在看戏的楚琼玉,后者挑了挑眉把头低了下去。
“莫非定北郡主也有本要参赵成?”皇帝问。
楚璇琅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奏折,皇帝对福公公使了个眼色,福公公上去拿过奏折呈了上去。
“陛下,三年前李西河将军一案,是赵成联合前秦王的一场诬告!当年赵成长子赵翊松化名潜入瑞王世子的麾下,不仅将岐州的军情时时传给他,还与他一起策划了一场针对李将军的谋反案!请陛下重查旧案,还李将军一个清白!”
楚璇琅咚的一声跪下。
“请陛下还李将军一个清白!”在楚璇琅身后,武将们一齐跪下。
镇北军势如破竹,护卫江河,曾是所有人最想加入的军队,不管是曾经统领它的李西河,还是以少敌多的楚怀安,抑或现在的楚璇琅,在一众武将的心里都拥有绝对不低于皇帝的威望。
所以当年才必须让你们三人分开啊,皇帝心想。
三年前,慈宁宫。
祝英闭着眼转动着手里的佛珠,皇帝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半晌,才像一个懵懂的孩子一般问道:“太后,朕做得对吗?”
祝英心中亦困顿,她像怜惜堂姐祝安平一般怜惜那个守在岐州数年的女将军,可是人证物证俱全,皇帝也想要收回这人手里的兵权。
皇帝接手楚氏江山时,四大家族正值鼎盛,朝中虽有一批忠心的臣子,却苦于官职太低而受牵制。
皇帝内受牵制,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大月尤善骑射,多年前来犯时,朝中竟无人愿带兵打仗,眼看着大月势如破竹,一路南下。最后是李家的女儿李西河毛遂自荐,带着一干忠勇报国之士组成了镇北军,将大月打了回去,然后她便留在了岐州近十年。
皇帝忍不住猜忌,十年人心易变,他不是个果断的皇帝,所以才在遇到一个绝佳的收回兵权的契机,在彻查和结案之间犹豫许久。
拥兵自重亦是大罪,古往今来皆是如此,皇帝枯坐整夜决定结案,谁知第二天一早楚璇琅就带兵回了长安。
天意如此。
“请陛下重查旧案,还李将军一个清白!”最后一个人的声音从队列最后传来,声如洪钟,有破晓之势。
楚怀安看着皇帝迟疑的表情,心下鄙夷,皇帝不仅不果断,还总爱顾影自怜、无病呻吟。
他明明是这世上最尊贵之人,却还要别人无限谅解,真是痴人说梦。楚怀安站出来,“启禀陛下,赵翊松与赵成传递军情、陷害良将是真,当年虽惩戒了一些人,今日也必将这两个真正的幕后黑手绳之以法以告慰镇北军无辜将士的在天之灵!”
皇帝一震,一挥袖决定了赵成的结局:“准了。”
赵翊竹和秦夫人从家里坐了一顶小轿出来,隐藏在等在宫门外的各家马车之间。
赵翊竹的手被母亲紧握着依然发凉:“娘,今天,我们会死吗?”
一队人从宫中出来,朝着赵家的方向奔去,赵翊竹流下了眼泪:“娘,我们要死了吗?”
秦夫人拍着女儿瘦弱的后背,安慰道:“不会的,你相信娘。”
随着天色转明,官员们下了朝三三两两地出来,赵端云一眼就看出了秦佳和赵翊竹的轿子,匆匆跟沈清言她们道别就赶了过去。
“她去哪?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去大理寺牢里盯着,然后狠狠奚落赵成一顿吗?”姚莲心好奇地问。
沈清言摸了摸下巴,她自然是认出了赵家的轿子,于是对姚莲心说:“许是太高兴了,想先回去跟她娘报备一声。”
赵端云飞速掀开帘子进去,里面赵翊竹母女俩皆是面如土色。
“姐姐记到我母亲这里,毕竟我和我哥还姓赵。秦姨你现在去跟赵成和离,这样赵家的一切都牵连不到你们……”
赵端云说话速度很快,好像慢一点就会失去什么。
秦夫人按住了她的手:“端云,我们也是赵家的人,那些被逼到走投无路的百姓比我们更无辜,我们不能就这么逃避了惩罚。”
赵翊竹明明怕的要命,还是跟着母亲的话对赵端云点了点头。
秦夫人握着她的手,力气大得让她无法挣脱。“不知现在的京城里有多少人怀着绝处逢生的心才来。端云,她们赢了赵氏,不该走投无路,我这些年不靠赵家之势做了些小生意,攒下了一些银钱。钥匙就在你幼时的房间,只有你和我知道的地方,你还记得吗?若是遇到远道而来或被逼无奈的百姓,用这些钱帮帮她们,就当是帮我们赎罪。”
赵端云哭着说:“我记得的,秦姨……”她咬住嘴唇,赵翊竹抚上她的脸:“要咬出血了,怎么这么大了还这样?端云,若是死,我们绝不是跟赵成或赵家一起死,而是跟这些年被赵成害过的百姓一起死,所以你别担心。”
秦夫人点点头,“赵府多半要被查了,你先去把钥匙拿来,今夜我和翊竹,先去你们那里借住一晚。烦请你带路了,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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