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愤怒

那三个人闹了一通,最后还是在刑部审了,他们提出要求,不能立刻定罪,苑静苏只能依法评判他们的行为,若有偏私,他们自己也有辩解的机会。

“你们把刑部想成什么地方了?”沈清言摸了摸头,“我们刑部从来都没有严刑逼供这种事。”

赵大人小声反驳:“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说吧。”沈清言请林霜记录案件,又跟那三个人解释了林霜绝对是公平公正的人,最终在他们半信半疑的眼神里开始了询问。

“祝大人为何打人?”苑静苏开门见山,林霜记录的笔停了一瞬,皱了皱眉继续写下去。

“昨日晌午,我去吉祥酒楼吃饭,路过三位大人的房间……”祝明镜一副完全不想再提这件事的表情。

一天前,吉祥酒楼。

“大人,今早出来的时候老大人说想喝隔壁酒铺的酒,我先去买,等会儿在门口汇合?”蓝旗问祝明镜。

祝明镜点头让她先走了,她来吉祥酒楼次数不少,掌柜已经认识她了,直接拉着她去了里间。

“今日是祝老大人的寿辰,我知道她老人家不爱排场,可我和我娘当年受人诬陷,是祝老大人明察秋毫,还了我们母女的清白之名。我们实在没什么能给您的,只这些饭菜,祝大人您爱光顾小店,我们心中感激不尽。今日就当是我为了感谢老大人,这些菜您带走,我不收一分钱。”

祝明镜笑了起来:“行!”

老板愣了一下,没想到这次祝明镜竟如此爽快。

祝明镜看着她的表情解释道:“今日出门,我娘就知道你会这样。毕竟今天是她七十大寿,就当是收下你和你娘的的礼物。多谢奚娘子!”

奚老板大笑:“祝老大人还是料事如神。”

祝明镜一只手提着一个竹盒,慢慢往外走。

路过一间厢房,里面传来的声音让祝明镜驻足,“要我说,这全怪当年的祝安平!”

“赵兄说的是!想十年前,不,哪怕是五年前,世上哪有读书的女人,更何况做官?要我说,都是那个祝安平,三十年前先皇破例让她做了官,这才留下把柄,让赵端云这等黄毛丫头也能登堂入室与你我同列。”李大人附和。

赵大人喝下一口酒,狞笑道:“据说先皇与祝安平年少时有婚约,谁知道她的官位是怎么来的?当年京城第一大案了结,先皇设宴邀请,祝安平留在皇宫三天三夜……”他点到为止,其他两个人心领神会,房中充斥着令人恶心的笑声。

祝明镜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门口,一脚踹开了厢房的门。

三人还没来得及收回呲出来的牙,祝明镜的拳头嘴唇一步接触到了它们。

祝明镜年四十多岁,还有年少时被老太太逼着学武的底子在,加上她的力气不小,骑在赵大人的身上就开始砸。

“继续啊!怎么不说话了!还有什么要说的?一起说出来啊!啊?”

祝明镜能当上刑部尚书,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性情温润,能中和刑部中人过于刚直的个性,这三位有幸第一次见她发火的样子。

李大人知道刑部的人多少练过武艺,不敢跟祝明镜硬碰硬,可赵大人已被打得满脸是血,他让另一个人先去报了官,见祝明镜只是压着赵大人打,摸来了门后的花瓶。

手势摆好还没来得及砸下去,祝明镜就转过了头。

李大人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的表情,像是完全剥离开了人所拥有的情绪,甚至愤怒,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可是他清楚,这一湾平静的湖水之下,是能绞死所有鱼类的漩涡。

“你,”祝明镜站了起来,沾了血的手指指向他眼前,“还有一个人。他去哪里了?”

门外传来花瓶打碎的声音。

刘大人本想去报官,奈何腿实在软了,只能学着李大人抱起一个花瓶自保,听见祝明镜那句话后一时没拿住,花瓶掉到了地上。然后他就看见屋子里伸出来了一只沾满血的手,拽着他的衣领,力气大到完全无视他的抗拒,直接把他拉到了屋里。

招呼了另外两个人,祝明镜给了趴在地上“哎呦”“哎呦”叫唤的三人一人一脚:“要报官,记得明儿再去。今儿个老娘家里有事,要是一会儿在我家见到了柳格,你们几个……”

祝明镜话止于此,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口的老板把她放远的饭盒递给了她:“大人放心,这种找事的,我们店里早已见怪不怪,自有办法让他们赔。”

祝明镜不知道她是怎么对着看上去除了手以外毫发无损的自己和里面明显快不行了的人的面,说出“这种找事的”这种话的,她做的事自己会承担,跟老板解释后,留下了足够修复的银子。

“啧啧,三位大人,你们说昨天祝尚书把你们打的满脸是血,可是……”沈清言怀疑的眼神上下扫过三人全身,完全不信他们的话。

“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吗,故意把伤情往大了说,也是要挨板子的。”林霜把沈清言想说的话陈述了出来。

赵大人张了张嘴给她们看,嚯,少了两颗牙。

“祝大人作为刑部尚书,一部之首,行事如此鲁莽,下手不知轻重,怎配得上尚书一职?”

“哦?那随意辱骂同僚母亲,自己不行就给别人造谣的你们,就配得上佥都御史一职了?都察院是为监察弹劾而存在的,若其中官员不自省、不谨言慎行,如何让别人心服口服?今日即使去都察院面见你们左都御史,我也敢说此事是你们有错在先!”祝明镜开口便是气势如虹,沈清言和林霜都没忍住抬起了头来看她。

苑静苏在听见“都察院”三字后就一直在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双方各执一词,你来我往,争论了半天最后被沈清言一句“该吃饭了”打断,几人各自回了。

沈清言带着口供去了宫里,刘公公见是她直接招手让她进去了。“陛下心想着大人这是去大理寺头一回接案子,特意让我在此等大人的。”

沈清言点头笑道:“那我一会儿可要多谢陛下。”

“如何?”皇上批着奏折,连头都没抬。沈清言呈上口供:“我觉得祝大人没错。”

皇上放下了笔,扫了两眼口供:“一开始的确不是她的错,可是后面她难道也没错?”

“要是我,他们早就……”

“小沈大人慎言!”刘公公提醒她。

沈清言替祝明镜鸣不平抬起来的下巴又缩了回去。

“你年轻气盛,干点什么朕都不觉得奇怪。祝明镜只比朕小不到十岁,都快五十的人了,怎的也少年意气起来了?”

“那可是她亲娘!祝老大人破过多少奇案,她可是我们刑部所有人都向往的,别人我不清楚,要是我听见了,下手绝不会比祝大人轻!”沈清言又一次抬起了下巴。

“陛下,祝老大人到了。”御书房外的小太监通报,刘公公低头出去把祝老太太领了进来。

这是沈清言第一次见她。

老太太这些年身体不好,一直深居简出,沈清言多次慕名而去都被“旧躯久病,难招新客”为由回绝,渐渐地她也不抱希望了。

祝老太太右手执一根拐杖,一片纸一样飘了进来。

皇帝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祝老大人。”

祝安平挥手谢绝了刘公公伸来的手,依着她的拐杖,在皇帝赶到她身前之前跪下行了礼:“陛下,老身多年旧疾缠身,本欲青灯古佛,余生为国运祈愿。奈何今早听闻不孝女惹了祸,只得来找陛下。若她罪无可恕,愿陛下依律惩治,不必念着我。”

沈清言听见最后一句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本以为是救兵,怎的来了个阎王!

皇帝却没像她这么惊讶,只是安静了一会儿,跟她解释:“其实,并不是祝尚书有错在先……”

“后面也没错啊。”沈清言小声补充,被皇帝瞪了一眼。

“既如此,老臣就放心了。陛下明察秋毫,小沈大人片言折狱,老臣就不在这里凑合了。敢问太后可好?”祝安平前面一副急着要走的样子,最后忽然问起太后,连刘公公都没反应过来。

“太后她老人家最近一直在念叨着您呢,长姐如母,您在太后娘娘心里可是一等一的重要啊。”刘公公说。

祝安平轻笑一声,一挥手,“如此,有劳刘公公带路。”

“罚俸半年?”皇帝的声音里充满了质疑。

沈清言不解:“您也觉得太多了?那不如三月如何?还不行的话,就一个月吧,祝尚书毕竟动了手。”

“她罚俸一个月,都察院的佥都御史直接罢官?沈清言,你……”皇上无言以对。

沈清言往前走了一步:“难不成佥都御史要砍头?万万使不得呀陛下!”

“你退回去,”皇帝一声令下,沈清言站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好了,这件事朕心中已有定论,你先下去吧。”

本想问沈清言如何惩罚,可她的心都偏到岐州去了,皇帝摇摇头,又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年少的幼苗,何时才能长成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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