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却说那齐天大圣被压至五行山下后,无有一日不想着重见天日。忽有一日他惊觉身上束缚减轻,便试着捏了个魂魄出窍的法门,那想真当灵验,便当即四处检验一番。却原来是这百年来风吹日晒,雨打雷劈,山顶的金光封皮竟略有破隙。灵光一转之间,他只留了口生气在躯体之中,便元神出体,迳往那花果山去也。

好猴王!与那猴子猴孙们相见,畅叙故事之后,便整顿猴兵,操练武艺,招魔聚兽,积草屯粮,把那花果山造的金刚铁桶般城,直再现当年满山精锐荟萃,七十二洞妖王咸来拜服的繁盛景象。

如是三百来载,一日有小猴儿来报:“大圣,有仙人来见!”这猴王正饮椰子酒饮的欢畅,闻听此言把那椰壳一抛,当即问那仙人姓甚名谁,长相如何。小猴道:“这人生着男相,却着女装,问他是谁也不答,在那里笑哈哈的说是故知,大圣一看便晓得的。”猴王一听,一拍大腿,叫苦道:“怎地是他!”众猴忙围上来问起缘故。却原来这神仙乃是蓝采和,专爱四处采风,编写歌谣,劝善度人。那大圣道:“与他交谈到不要紧,只是他爱编那歌谣,一经传唱到那玉帝耳里,再给我放到那五行山下如何是好!”

众伙一个个苦恼间,一金丝猴儿跳出来道:“爷爷,你先莫急。你且去外地逃避,让孩儿们招待他便是。他若问起来旗帜缘故,孩儿们便说家有家法、国有国规。俺们要整顿山林,便得立祖起规,重振大圣之威风。”

大圣听闻,喜道:“如此甚好。”他叮嘱一番马、流二帅,崩、巴二将,又留下三根毛发,叫那猴儿们有急事便烧。如此如此,那般那般,便往那南赡部洲去也。

谁想这一去,却造就了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

这孙悟空来到那南赡部洲后,时而化作青鸟游行,时而又显形助人。如是数年,竟也在江湖上留下多个传说,人称孙大侠也。

一日他游至京都,正叹此地之红尘四合,烟云相连。于街衢间穿梭之际,远远见得一处人形众多,便前去查看。到地乃见此处是一处府邸,正门上有一匾,书“敕造宁国府”,匾下众人正拥着一个轿子往西北角门而去。他恃着此身乃是魂魄无人可见,便大大方方跟着前行,一路随着轿子至府内垂花门前,终于见那轿子停下。

众婆子上来打起轿帘,扶下了个七八岁的少女。孙悟空打眼一看,惊有熟悉之感,当下便使那火眼金睛一照,方才恍然大悟。却原来那孙悟空尙在仙石石胎之际,四面无有树木遮阴,却有兰芝相称,其中便有棵绛珠仙草,与其同感天真地秀,日精月华。待悟空化为石猴,此草也隐隐有开通灵智之意。悟空因与它有着同伴之谊,便常来观看,盼其化形。那想天兵天将来征花果山之时,此草竟被挖走,自此下落不明。而这少女,本体竟就是那绛珠仙草。

他颇有些遇到旧友的慨叹之意,因此细观其眉宇,却发觉其不但有病弱之貌,更有短命之相。心下不解其命数为何此等,只好一路跟着绛珠,望从其与他人因果间探出缘故。

绛珠与贾母,贾家三姊妹,王熙凤等等皆细细交谈,悟空见众人多有不凡之相,却都与绛珠缘分淡薄。他看了半晌,仅只知晓了她此世姓林,名黛玉,此程为的是上京投亲。

见众人谈论不休,他便也不愿干听着,索性便往那桌上盘腿一坐。又偷偷使了些法术,尝尝这个菜品,吃吃那个零嘴儿,顺道再喝些小酒儿。正听着吃着,忽有丫鬟喊:“宝玉来了!”他抹把嘴,头一抬,眼见得一公子进来,生的形容俊美,貌表不凡。于是拿那火眼金睛又一照——这宝玉果不是凡人,还与绛珠间因缘颇厚。

这黛玉与宝玉二人一见面,交谈不过瞬时,宝玉便气苦黛玉没有胎中之玉,原地发作起来,又骂又闹,又哭又叫,直搅的众人乱做一团。下人争着拾被摔的玉,贾母急着搂着哄宝玉,黛玉则在旁先惊愣后戚然。反瞧悟空?这猴儿正看的有趣,嘴里吃的还没嚼完,一双腿儿晃来晃去的,指着满脸泪痕的宝玉嘿嘿而乐。

待此事平息,并黛玉的住处安置妥当,已然是晚间时分了。她上了床塌却未休息,不断的抹着眼泪,即使贾母新给的丫鬟鹦哥在旁不断劝慰也是无济于事。悟空看的黛玉如此敏感,正想变个法子劝慰作乐,却忽然发觉随着黛玉的落泪,其绛珠本身上缠绕着的与宝玉的因缘正在细微的变薄。

他是何等聪明之人?一想便知缘故。怕是绛珠草被移植后有了灵智,便误以为是那仙人照料之恩。如此便跟着下凡,以己泪而报恩情——但那绛珠草之灵智乃天地供养之果,与那仙人之一夕照拂又有何干?

他心觉这命数荒唐,撇了把嘴,便直上天庭去也。

孙悟空尚在天庭当差之时便四处游宫,交朋结义,于那天庭甚是熟悉。因他素知司命星君御下甚宽,众吏皆闲,于是也未打探,便念声咒语,摇身一变,就变成一个仙吏模样,走进星君府邸,直摸到那存放命簿之处。

也不消费什么事,他便混进到那室找到那京都女子命簿,翻找四处也不见黛玉之名。他想起林黛玉是苏州籍,于是又去翻那苏州女子命簿,却依然不见其踪。于是心下有了一些猜想,重又回翻那京都女子命簿,果发现那贾家姊妹,王熙凤等之名也不在册。又翻京都男子命簿,贾宝玉也不在其列。由是确信那黛玉宝玉一干人等都不在这司命星君之命簿之上。于是收拾了那命簿,便下凡而去也。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悟空在天上待了小半天,地上时日便已过了数月。此时人间正值末春,夜声寂静,时有鸟鸣。他见黛玉已然睡下,于是踱步出来,四处乱走一气。

他穿墙而走,不知路过多少庭院。忽听见有女子幽咽哭声,便好奇心起,闻声过去,但见厢房内塌上有女形容袅娜,却是哭的容色惨白。

悟空见她哭的实在悲切,又因他平日里素爱管人闲事,便现身道:“姑娘为何如此作悲?”

这女子眼见得平地里突然生了个人出来,心下登时一惊,哭也不哭了,只是睁着个眼睛看来。她观得悟空金毛发,雷公嘴,孤拐面,料想不是凡人,心下正是惊疑对方来意,悟空却已然看透她心中所想,胡编道:“我乃是此地之灵,巡游之际听得哀泣,由是赶来。姑娘若是有什么苦处,不妨说来听听,许有援助之法也未可知。”

这女子见他态度诚挚,心中之事又实在困扰已久,便是不信也想信了。端坐起来,便张嘴欲诉。她道:“小女秦氏,自十四岁起便嫁在这府中,如今已是两年。夫妻无事,婆媳良好,只是......”她讲到这儿,似是无颜诉说下去,只是啜泣两声,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两抹羞惭的红晕。

悟空拉了个凳子坐下,道:“姑娘莫哭,是有人欺侮与你?”

这秦氏点头,拿起帕子抹了抹眼睛。

悟空又道:“姑娘如此羞于提及,是府内中人?”

秦氏垂面,复又点头。

悟空眉头一皱:“是你公公?”

秦氏听闻,脸上的血色已是萧然殆尽,也未出声,只是泪珠滚滚的掉下来。

悟空骂道:“腌臜东西!”他看那秦氏仍是哭,安慰道:“你莫要哭了,你那公公约你何时见面不曾?”

秦氏低语:“就是今夜子时,他要我趁丫鬟睡着,去书房与他私会。我不肯依,他便拿我家人相要挟......”语未尽,已然是又哭了出来。

悟空听闻此言,先是骂了几句,见那秦氏哭的肝肠寸断,于是念了个咒语,变作那女子模样,道:“你先抬头看看。”

秦氏抹了抹泪眼,朦胧的看来,只见有珠光宝气近来。她用那帕子细细抿了泪水,再打眼看来——面前站着一鲜艳妩媚的女郎。

却是自己的模样!

这“秦氏”翘了个兰花指,捏个嗓子道:“你瞧我像不像?”

真秦氏面上还挂着泪珠呢,满眼是不可置信,却又笑了出来,一出声却又破音了:“像。”

“秦氏”笑道:“这就是了,别哭了。我这就去,你且在房中等候好消息便是。”

话说那秦氏公公姓贾名珍,是贾宝玉同辈的人物。因父贾敬一味求仙问道,倒让他袭了祖上宁国公的爵位,却是正事一概不管,只求高乐。这日早早的便整馔菜肴,布了果食,等那秦氏私会。

正等了许久,贾珍心中不耐之际,便闻房外有脚步声响。吱呀一声,门一开,灯影一照。眼前人美的像灯上人儿一般,不是他朝也惦念晚也惦念的秦氏又是谁?

他顿时气也畅通了,脸也明媚。笑着恭恭敬敬迎上去拜了一拜:“奶奶,您可让我等好久。”

那秦氏拿个袖子一遮脸,脖子一缩嘿嘿笑了两声,只把那眼珠乱转,看到桌上有桃儿,风也似的捞到手里,顺势往那榻上一坐,跷着腿儿就对着贾珍乐。

那贾珍唱个大喏才起身,便见那秦氏已然坐到榻上,心下刚有些奇怪,打眼看去却是灯影昏暗,美人绰绰。可谓是色令智昏,登时什么也忘了,细细看去,见那秦氏笑眼弯弯,朱唇里正吃着桃儿——他何时见过这秦氏的这等好脸色?顿时大喜过望,抱将过去,那想却捞了个空。转眼间美人儿已是移形换位,坐在另一个塌上。

他揉揉眼睛,疑心自己发昏,却又见那秦氏满脸春色的看着他,口中还咀嚼着那桃儿,有汁水流了下来,蜿蜒一道痕迹。直看得他色心大动,满脑子想着偷香窃玉,于是提提衣衫,又扑将上去。

这回力道甚猛,因他又扑了个空,于是直接栽在了榻上。他揉揉撞到的脸,正要起身,却有人在他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把他踹的又撞下去,将那靠背敲的咚的一声。

贾珍怒从心起,回头正欲喝骂,却见那秦氏站在自己身后,把脸一抹儿,却变作一个猢狲样人。

那人嘿嘿一笑,却是眉目冷然,他道:“老贼,你仔细看看——我可是你那好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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