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到重阳节了,霍家宽敞的宅院里到处摆着明黄色的菊花,一派欢庆节日的气象,只是宅院里的人都神情拘谨,怏怏不乐。
小厮把姜佑安领到了主屋前,让姜佑安在门口等候,他进去通报,不多会儿,不见人把她请进去,却是霍祭太自己走了出来。
霍祭太站在门内,上下打量着姜佑安,“是知县大人派你来的?”
姜佑安作揖行礼,“正是,我是泰安县女子书院的院长姜佑安,知县大人知道霍家子弟众多,女眷也不少,特意让我过来询问霍族长,是否愿意让我挑选几个女学生,带回去培养。”
“泰安县女子书院?”霍祭太捋了捋胡须,眼神中多有戒备,“我听说过,泰安县读不起书的男孩子众多,你开书院只教女子,还不要钱财,究竟是何居心?”
“我一心只为教化民众,县里有县学,还有书院,都只招收男子,我觉得女子也需要识字明理,日后也好相夫教子,不知霍族长为何会怀疑我的用心?”姜佑安不卑不亢地解释道。
“我听说你们书院里只有一位老师,还是个男的,我如何能让家中女眷过去读书?”霍祭太说道。
“老师无论男女,只是教书而已,敢问霍族长是在不放心什么?”姜佑安反问道。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你替我多谢知县大人的关怀,我霍家有私塾,不需要去你那里读书,请回吧!”霍祭太毫不留情地说道。
“知县大人重视对本县女子的教化,我此番前来,是受知县大人所托,不知霍家的女眷在哪里读书?可否让我过去看看她们学习的是何种书目,我也好回去向知县大人交差。”姜佑安说道。
“今日私塾休息,你去了也见不到人,女眷们读的书,都是《女德》《孝经》之类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你就用这些去跟知县大人交差吧。”霍祭太转身向屋内走去,
姜佑安不顾小厮的阻拦,快步跟了上去,“霍族长开办私塾,教育族中子弟,是庆丰镇的表率,知县大人有意对霍族长进行嘉奖,若是私塾老师不在,可否我见见家中女眷,了解一下她们读书的情况。”
见姜佑安紧追不舍,霍祭太十分不耐烦,但毕竟是知县大人派来的人,他不得不顾虑知县大人的面子,“罢了,李鹤,带她去我二弟家,跟我二弟说,这位姜院长是知县大人派来的人,让他带这位姜院长见见他女儿,聊聊私塾的事。”
“是。”小厮李鹤应了一声,走过来对姜佑安说道:“姜院长,您请跟我来。”
姜佑安不肯走,“霍族长,您自己家不就有女眷吗?为何还要我到别家去?”
霍祭太在椅子上坐了,端起茶杯,冷冷地说道:“你要是不愿意去,那就请回吧,我没有那么多功夫伺候你。”
“好,我那就去你二弟家坐坐。”姜佑安只好退一步,霍静被抓回来这件事,他二弟肯定也知道。
姜佑安从堂屋里出来,跟着小厮向外走,见五六个男人从外面进来,急匆匆往里走,她放慢了脚步,向李鹤问道:“明日是重阳节,霍家是要办什么活动吗?”
李鹤眼中现出哀伤的神色,“今天就有活动,不过和重阳节无关。”
“今天有什么活动?”姜佑安问道。
李鹤将姜佑安往外领,“您还是不知道的好,知道了也没什么用,我带您去霍二爷家,您见过了霍二爷家的小姐,就回县里去吧。”
姜佑安跟着李鹤除了霍家门,用眼神示意巷子里的姜白凤好好待在那里,待走到无人处,她停下了脚步,“你是不是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
李鹤低头叹气,“知道又能如何?很快整个镇子上的人都会知道,但没人能救得了她。”
“霍静是不是要在今天被处死?”姜佑安问道。
李鹤惊讶地抬起头,“您认识我家小姐?”
姜佑安神情凌然,“不认识,但我今天正是为了救她而来。”
李鹤颓丧地摇了摇头,“没用的,谁都救不了她,大小姐被抓回来的时候,夫人和二小姐、三小姐跪着求了老爷一夜,邵老师、还有族中很多人都为大小姐求情,可老爷还是处死了大小姐,老爷是一族之长,是族人的表率,他绝不可能违背家规,放过三小姐。”
“你告诉我霍静在哪里,我去救她。”姜佑安说道。
“没用的。”李鹤又摇了摇头,“刚才去霍家的那几个人你也看见了,他们就负责押送三小姐的人,个个都身强体壮,你如何能从他们手里把人救出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姜佑安并不惧怕那几个人,她继续向李鹤询问,“你知道他们要把霍静押送到哪里去吗?”
“肯定和处死大小姐是同一个地方。”李鹤看着前面大街上有一群人走过,他指着前方说道:“那是从霍二爷家里出来的人,他们肯定是要到河边去。”
“这么说,跟上他们,就能找到霍静了。”姜佑安快步向前走去。
李鹤赶忙跟上,“你真的要救我家小姐?”
“我说到做到,绝无虚言。”姜佑安说道。
“你不认识我家小姐,为什么会专门过来救她?”李鹤问道。
姜佑安跟在了人群后面,小声说道。“她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更重要的是,我不能放任霍祭太动用私刑杀人。”
李鹤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激动,“是知县大人派你来的?”
见前面有人看过来,姜佑安冷静地否认,“不是,之前的那些说辞,都是我瞎编的。”
李鹤见状,也压低了声音,“你是一个人来的?霍家这么多人,你准备怎么应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姜佑安简洁地应道。
她竟然一个人,毫无对策地来到霍家,霍家人多势众,她如何能应对?还是不蹚这趟浑水的好,李鹤拉住了姜佑安的衣袖,“姜院长,您还是回去吧,您不是霍家人,万一起了冲突,就不好办了。”
姜佑安停下脚步,“如你所说,我不是霍家人,霍家的家规也管不到我身上,我怕他做什么?”
“您一个外人,要去管霍家的事,霍老爷的脾气大得很,他肯定不愿意,更何况,您又不是知县大人派来的,万一去了有个好歹,都没处说理去,您还是回去吧。”李鹤劝告道。
“我已经跟你说了,我就是为了霍静来的,不管之后情况如何,我都要去看看她。”姜佑安说完,继续跟着人群向前走去。
看到她无比坚定的神情,李鹤也被感染了似的,在痛苦和哀伤之中,看到了一点希望,他没再劝说姜佑安,跟着她快步跟上前去,来到了河边。
河边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中间让出一条通道来,一个被五花大榜的女人慢慢走到了河滩上,她的身后跟着她的父亲霍祭太,霍祭太脸色铁青,浑身杀气腾腾,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壮硕的男人,再后面跟着的是霍静的母亲和姐姐,两个人手拿着蜡烛和纸钱,无声地哭泣。
一行人走到了河滩上,霍祭太又驱赶着霍静走进了水里,岸上有人轻声哭泣,有人别过脸去,不忍再看下去。
“错是你自己犯下的,你可不要怪我!”霍祭太大声说道。
“是。”霍静脸色苍白,木然地应了一声。
“走了之后就不要回来了,不要回家里来折腾!”霍祭太又高声说道。
“是。”霍静又应了一声。
“送她上路!”霍祭太一声令下,便有几个壮汉抱着一块绑着绳子的大石头走进了水里,用一根短绳,把石头系在霍静的脖子上。
霍静的嘴唇在颤抖,她咬着牙,眼里没有一滴泪,她的母亲和姐姐含泪看着这一切,甚至不敢哭出声来。
“放!”霍祭太大喊一声,石头放入水中,霍静被拽倒,没有任何挣扎,安静地沉入了水下。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岸边冲下来一个女人,扑进了水里,抱着那块石头,想把霍静救起,然而她瘦弱的胳膊,抬不起石头,慌乱中也解不开霍静脖子上的绳子,她向旁边的几个壮汉大喊:“救救她吧!快救救她吧!我给钱!我愿意给钱!”
“把这个疯女人拉上来!”霍祭太命令道。
几个壮汉没有帮她,反而去拉扯她,想要把她拽出来。
“快救命啊!你们拉我干什么?!”女人挥舞着双手嘶吼道。
人群中又跑出几个人来,姜佑安率先冲进水里,一手抓着石头上的绳子把石头拎起,一手抓着霍静肩膀上的衣服,把她的脑袋拽出水面,李长风紧跟其后,抽出长剑,割断了系在霍静脖子上的绳子,袁竹和杨恩把霍静从水里扶了起来。
“姑娘,你怎么样了?”袁竹担心地问道。
看霍静咳了一口水,剧烈地喘息着,姜佑安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人还活着。”
“佑安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李长风一边割霍静身上的绳子一边问道。
“我还想问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姜佑安说道。
“我们是来给霍家送菊花的,正要回去了,你不在家待着,怎么也来了这里?”袁竹问道。
姜佑安恍然大悟,“哦,你说的大户人家,就是霍家啊。”
邵苏木挣脱了壮汉,朝霍静扑过来,慌张地抚摸着她的脸,又哭又笑,“霍淑,你活下来了,太好了,你感觉怎么样?冷不冷?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霍静抬眼看着她,红了眼框:“邵老师,你怎么来了?”
彰显族长权威的仪式被外人打断,霍祭太十分愤怒,“来人!把这些人给我赶出去,把霍静重新绑了,我要亲自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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