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姜佑安伸手制止,“霍族长,我是奉知县大人之命,来霍家挑选学生的,我看这位霍静姑娘就不错,您既然不在意她的性命,就高抬贵手,让我把她带走吧。”
“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霍家人不需要去外面读书!霍静违反了我霍家的家规,私自外出,去男人的书院读书,败坏了名声,我必须处决她!”霍祭太厉声说道。
“你这个人真是蛮不讲理!是名声重要,还是人命重要,你都搞不清楚吗?”袁竹扬声说道。
“当然是名声重要,她违反家规,和男人厮混,影响得是我们整个家族的声誉,我做为一族之长,倘若不处置她,如何能服众!”霍祭太正义凛然地说道。
见他视人命如草芥,姜佑安十分愤怒,“霍族长,你光想着家规,就没想到国法吗?杀人偿命,家规不能凌驾于国法之上,这您不会不知道吧。”
霍祭太的态度蛮横,“这是我的家事,要处死的是我的女儿,与你们不相干,与国法也不相干。”
“她是你女儿?你连自己的女儿都要杀!虎毒还不食子呢,你还有没有人性啊!”袁竹忍不住大声骂道。
“霍静是我国子民,她就受国法保护,你杀了她,知县大人知道了,肯定要你偿命。”姜佑安说道。
“这里是庆丰镇,是我霍家的地盘,就算是知县大人来了,也要给我这个族长一个面子,你以为他会管这种小事?”霍祭太说道。
“人命关天!怎么会是小事?知县唐大人一向重视对女子的教化,你以为他会放任你杀死一个无辜的人?”姜佑安说道。
“她无不无辜,不是你说了算的!”霍祭太上前一步,不容置喙地命令道:“把这几个外人都抓起来!”
姜佑安也上前一步,瞪着眼睛与他对峙,“你敢!我可是知县大人派来的,你要与知县大人为敌吗?”
人群中传来一声喊叫,“她不是知县大人派来的,我亲耳听见的,霍族长,她是骗你的。”
在人群中的李鹤往发出声音的那边看过去,知道是刚才在路上说的话被人听了去,此时只想把那个多嘴的人痛打一顿!
霍祭太冷笑一声,“看来我也不用跟知县大人解释什么了,你假借知县大人的名义行骗,我这就把你抓起来,送到县衙,交给知县大人发落。”
“我来招收学生,不收取任何报酬,哪里算得上是行骗?就算知县大人知道了,也不会发落我,倒是你身为一族之长,滥用私刑,必将招来灾祸,我劝霍族长还是再考虑考虑,倘若你今天真的杀了人,我姜佑安不惜一切代价,一定会取你的性命。”姜佑安郑重其事地说道。
“你竟然敢威胁我!你以为我会怕你?”霍祭太向一旁的几个壮汉命令道:“你们几个,把她给我抓起来!押到我家宅子里去,我要亲自处置她。”
李长风手握长剑站在姜佑安的身旁,戒备地看着他们,袁竹和杨恩把霍静护在身后。
壮汉有些惧怕锋利的长剑,不敢上前,没料到处死一个女人会发生这种变故,他们身上都没有带武器,反身去找路边的人讨了竹棍和扁担,向姜佑安缓缓逼近。
“霍族长手下留情!”围观的人群后面发出一声呼喊,人们纷纷回头,让出一条路来。
姜佑安看过去,见是戴庭芳匆忙跑了过来,“霍族长,姜院长是救人心切,无意冒犯您,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霍祭太上下打量着这个书生打扮的人,“你是什么人?”
戴庭芳向霍祭太拜了一拜,“我是崇正书院戴院长的儿子戴庭芳,今日是代家父前来,向您求个情,霍静在书院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她知书达理,聪慧绝伦,是世间难得一见的英才,且在读书期间,恪守学生本分,每日只读书写文,绝少谈笑取乐,无一丝逾矩之处,请您看在家父的面子上,饶她一条性命吧。”
“和男子一同读书,已是天大的逾矩,你还说无一丝逾矩之处?我看在和你父亲有些交情的份上,没有怪他察人不明,接收我女儿进入书院读书,他反倒要来管起我来了?”霍祭太说道。
“此事家父确实有错,我代家父向霍族长道歉。”戴庭芳又向霍祭太拜了一拜,“都怪家父的疏忽,才造成了如今这种局面,错都在家父身上,您和霍静是骨肉血亲,霍静死了,想必您也会觉得痛心,不如您就小惩大诫,饶她不死吧。”
霍祭太阴狠的眼睛中透出怀疑的神色,“你是崇正书院的人,这样低声下气为霍静求情,你是不是碰过她,跟她有了私情?”
戴庭芳慌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我跟霍姑娘话都没说过几句,哪里会有什么私情。”
“你说没有就没有?”霍祭太狠狠地瞪着戴庭芳,“书院是什么地方?全都是男人的地方,男人堆里出现了一个女人,我就不信那些男人全都是正人君子,你是院长的儿子,行事又比别的学生方便不少,如果不是有私情,你怎么专门跑来这里给她求情?”
邵苏木突然过来,跪倒在霍祭太的脚下,流着泪哀求道:“族长,您就放她走吧,让他们两人离开霍家,自己过日子去吧,反正您也不认她了,您就当没有这个女儿不行吗?您不要杀她,让她跟她爱的人走吧。”
戴庭芳看了看跪着的女人,又看了看霍祭太,急切地辩解道:“我没有,我真的跟她没有什么私情,她是一条人命啊,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要杀人,霍族长,虽然我跟霍姑娘没什么关系,但我还是想为她求情,您就放过她吧。”
霍祭太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邵苏木,向戴庭芳说道:“霍静今天一定要被处决,你要是大胆承认了,我还能念在你父亲的份上,放过你,你这样敢做不敢当,我拿了你一并处罚!”
“本就是没有的事,我当然不能承认。”戴庭芳慌忙说道。
见霍静能自己站着了,袁竹过去把邵苏木扶了起来,大声冲霍祭太骂道:“你自己长了个下流的脑子,就觉得全天下都是下流的人,你女儿清清白白,你却这样往她身上泼脏水,真是让人恶心!”
姜佑安也扬声骂道:“外人都想救你女儿,偏你这个父亲定要杀她,真不知道谁才是亲人,谁才是父女,真是冷心冷肺,畜生不如!”
霍祭太盛怒之下,失去了理智,“这里是我霍家的地盘,哪里有你们说话的份,侮辱族长,挑事作乱,今天我就把你们一并都处理了!”
“把戴院长的儿子留下,其他人通通绑了沉河!”霍祭太大声命令道。
“你要把我们都杀了?”姜佑安冷笑一声,“光天化日之下,你就敢杀人?你可真是狗胆包天!杀人偿命,在场有这么多人,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条心,会让对这件事守口如瓶,让你逃脱罪责?”
“我当族长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不必吓唬我,就算闹到官府去,谁也不能奈何得了我。”霍祭太干脆利落地一挥手,吐出冰冷的命令,“动手!”
壮汉们各自拿着自己手中的武器向姜佑安逼近,戴庭芳快步走过去,背对着姜佑安伸出双手,毅然把她护在了身后。
李长风来到戴庭芳的身前,双手握着剑柄,目光凶狠,“佑安姐姐身份贵重,你们若是伤了她一根手指头,你们的九族亲友都要给她陪葬!”
看着李长风严肃的样子,霍祭太捋了捋胡须,不怒反笑,“一个小孩子都敢吓唬我,你以为我是被吓大的?一个收养孤儿的女子书院院长,身份能有多贵重?你倒是说来我听听。”
“她是皇……”李长风刚要说明,姜佑安马上打断了他的话,“长风,不用跟他废话,我就不信他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灭口,真要动起手来,你也不必留情。”
“是!”李长风应了一声,紧盯着壮汉之中打头阵的那人,对方看他的架势,也不敢轻易动手,两方正在对峙,忽听见岸上有人敲锣,锣声由远及近,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赶来。
人们转头看去,只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前面坐着两个人,一人驾着马车,一人敲着锣高喊:“知县大人来了!快把路让出来!”
众人听了,纷纷向路边躲避,给知县的马车让出了一条路,敲锣的人指挥着驾车的人在戴庭芳所在的河滩附近停了车,放下锣,把知县唐佐扶下了马车。
持锣那人正是程祥,他向河滩上大声喊道:“公子,姜院长,知县大人来了!”
“知县大人来了!”“知县大人!”路边的人纷纷向唐佐作揖行礼,唐佐让大家免礼,便随着程祥一起下到了河滩上。
见程祥带着唐佐来了,姜佑安才放了心,知县既然肯到此处来,必然是愿意管这件事的。
霍祭太换了一副笑脸,迎了过去,作揖拜道:“知县大人,您到庆丰镇来,有何贵干?”
唐佐看了看河滩上的众人,直言道:“霍祭太,本官听说你要以族长的身份处死自己的女儿,可有此事?”
“小女犯了家规,须以家规处置,这只是草民的家事而已,就不必劳动唐大人亲自过问了。”霍祭太挺直了腰杆,坦然说道。
“那请问令爱犯了什么罪,要以死刑论处?”唐佐问道。
“霍静身为女子,私逃出去,与崇正书院里的男人为伍,败坏了我霍家的门风,合该以死谢罪。”霍祭太说道。
“且不说她去读书,谈不上是犯罪,就算她犯下杀人放火的大罪,也该由本官判决,你无权在这里动用私刑,夺人性命,今日念在霍静人还活着,本官就不与你计较了,既然你不在乎你女儿的性命,本官在此做出判决,霍静和霍祭太断绝父女关系,以后再不是霍家人,念在霍静有错在先,为表惩罚,不许她从霍家带走任何东西。”唐佐说道。
一直木然看着这一切的霍静突然跪地,向唐佐磕头谢道:“多谢知县大人!”
唐佐把霍静扶起,安慰了她几句,岸上的人发出一阵欢呼声。
霍祭太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
唐佐转身,看向身后的人群,大声宣告,“只要本官在任上一日,就不许有人动用私刑,凡动用私刑杀人者,视情节轻重,或给人偿命,或入狱服刑,你们要以今日的事为警戒,断不可继续生事。”
岸上的百姓听了,有的嘁嘁喳喳议论不止,有的高声应和表示听从,还有的看着霍祭太,默不作声。
“今日的事,到此为止,姜院长,霍静就给你了,我先回去了。”唐佐把霍静交代给姜佑安,便转身向岸上走去。
岸上走下来一男一女,跪在了唐佐的面前,“知县大人,我们是镇上开灯笼铺的,前年,霍祭太动用私刑,把我家儿子连同他女儿霍淑一起处死,请大人为我们伸冤!”
唐佐眉头一皱,“有这等事?”
“他二人所说句句属实,我可以作证!”霍静走上前来,“我姐姐霍淑和他二人的儿子私奔,被我爹抓回来,也是在此地,被双双绑了石头,活活淹死在水里。”
唐佐的神情愈加严肃,“此事重大,还是到衙门里去审吧。”
“慢着!”沉默了许久的霍祭太终于开口,“唐大人是想要治我的罪?”
“倘若你真的有罪,自然是要治罪。”唐佐说道。
霍祭太眯着双眼,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今天唐大人也别想回去了!”
“大胆!”唐佐怒喝一声,“你还想谋害朝廷命官不成?”
“谋害了又如何?这里是我霍家的地盘,谁让你单枪匹马就敢闯进来。”霍祭太轻飘飘地说道:“我倒要看看,这庆丰镇的人,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