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沁,有件事我必须跟你商量。”
屈云舒把她那件扎人的铆钉朋克皮衣给脱了,让她窝在自己怀中,粗糙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抚摸小巧圆润的肩膀。
“嗯。”她靠在他的肩窝里,发出懒懒的一声鼻音。
他的唇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我们暂时不对外公开关系,好吗?”
蓝沁抬起脸,看着他,“为什么?”
屈云舒迟疑了一小会儿,不答反问,“你想公开?”
她想了想,“准确来讲,我也无所谓。只是,如果到时候被拍了被倒逼着公开,绯闻啊谣言啊又传得满天飞,挺烦的。早公开就没这么多事了啊。”
是啊,绯闻、谣言是做这一行不得不面对的麻烦,如跗骨之蛆。
他低缓道,“可如果我们公开关系,会有比这难听得多的谣言和议论。”
“比如?”
“比如,粉丝会说你向下扶贫、眼光不好,找了一个样样不如你的……男朋友?”
他最后三个字说得很轻,男女朋友这种关系在他的生活中已经太过陌生,说起来竟觉得不自在了,并且还带着几分不确定,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愿意承认他这个男朋友的身份。
他伸手想去轻抚她的脸,却被她抓住,明眸几分薄怒,“首先,你没有样样不如我,其次,你认为外界会不看好我们的关系,到底是我介意还是你自己介意?你说清楚。”
“抱歉,是我说错了话……”
就着她抓着他的手,屈云舒轻吻她的手指,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眼眸低垂道:
“其实,沁沁,从今年开始,我已经不打算给那些人交保护费了,所以他们又开始有了想要拿旧事炒作来找我讹诈的苗头。如果我不继续给钱,陈年旧事还会被曝光,并且这次不会只在外网铺,内娱也同样会有,到时候……”到时候他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个极不光彩的人。
“屈云舒,”蓝沁义正词严地喊他,她多多少少猜到了,什么怕被议论都是开玩笑的,这才是他真正不愿公开关系的顾虑,“只要你决定跟他们硬刚,我陪着你啊,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听到她愿意陪他,屈云舒心软地又把她揽进怀里抱紧,轻叹,“我的确不想再纵容他们,妈妈已经走了两年了,那些脏水就算引爆舆论,我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只是,现在又有了你……”
“我又不怕,”她在他耳边轻语。
可他坚决摇头,“沁沁,你是走正经路数的演员,名誉对你很重要。沈一鸣的事情才刚刚过去,你不应该再被连累进另一个丑闻中,路人缘如果一直受损,影响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那么多你参演作品的其他演员和幕后人员,更会影响往后你在圈内拿资源。”
她还想磨他,他没给机会,“你不用担心我,前两年我拍了很多综艺,人气很虚,所以那时候我没敢这么做。今年的影视资源已经好很多了,剧和电影都在陆续上线,有了作品傍身,就算有了负面,我也能更有底气。最重要的是,你不和我关联在一起,我才能更安心地处理这件事。这次就听我的,好吗?”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会告他们吗?”她问。
他想了想,点头,“走法律程序当然是首选,但光一个诽谤罪还是太轻。毕竟和他们共处了这么多年,我也不是一点别的准备也没做过,”他拍拍她的背,安抚,“放心吧。”
蓝沁不说话了,算是终于接受了。她也是这次经历了才知道,她一个不走流量的文艺片女演员居然这么有热度,负面新闻也能在热搜头条上占据一席之地,丝毫不输一线流量小花。那么以她自带的话题度,掺合进来或许真的会把事情弄得更加复杂,她是想陪他共度难关的,并不是想给他添麻烦的。
她花了一小会儿想清楚了,可是一安静下来,她又有点不开心,好像两个人才刚在一起,他就这么见外,于是那颗想使坏的心又不安分了,就是不想跟他讲道理。
她用指甲抠着他衬衣上的纽扣,“可你刚刚还说,我不喜欢的你都会改,现在你藏着我,我就很不喜欢。”
屈云舒的思路还延续着刚刚的话题,在想对付那些谣棍的事,同时又不确定她是否答应,正一头包,听到她还抱怨,立刻什么都不敢想了,拿出认真思考的态度,“我向你保证,从现在算起,最多半年时间,不会再让你等。”
他答得这样郑重,但谁要听这个啊?蓝沁靠在他宽厚的胸口上言不由衷,“还要半年啊……”
这使他更加愧疚。半年好像是太久了,拍一部电视剧一般也就三四个月的时间,都够她这部剧拍完再拍一部剧的了,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们可能牵个手都要躲躲藏藏。
“我很抱歉……”他毫无底气地为自己辩解,“只是,人前注意一点就好,不要被拍到,私底下……私底下不受影响。”
“私底下?那我就是想一直黏着你怎么办?”她坏心眼地眯起眼睛。
屈云舒红了耳尖,“……那这部戏拍完我就不接新戏了,有时间都会陪你。”
“但我要工作啊,你又不跟我公开,探班都来不了,你要和我异地好几个月么?”她死缠烂打。其实异地算什么呢,忙起来时间过得很快的,当年和郁西洲在一起的时候,异地半年不见都没有问题,这些她可不会说,她就是存了心要欺负他,还又补了一句,“几个月不见我,你都不会想我的么?”
屈云舒终于无可奈何,眼神黯了黯,自然而然搭在她腰上的手也移开。虽然犹豫,可还是开了口,“如果你愿意,就去我家住吧。”
嗯?蓝沁愣住,去他家住?那不就是……同居?这也太快了吧?她也不是这个意思啊,她只不过就是想撒个娇、讨句哄她的话而已。除了直白的邀请,他好像突然就放开了她,身体变得很不自在,还有点僵硬,紧搂的姿势全部放松。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闯祸了,一眼都不敢去看,赶紧自觉地不再缠他,还稍微坐远了一丢丢。
屈云舒也尴尬到了,但这的确是没办法的事,只好轻咳一声掩饰,又硬着头皮把话继续说完,“可以的话,下部戏你也可以尽量选在上海的组,我负责接送。我家……还算清静,酒店里太多人盯着了。不想异地……可能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他不是急着想同居,而是在尽力解决她不想异地的问题……这让蓝沁觉得放松了一些。其实呢,虽然有些快,但是都决定在一起了,总不能还让他当和尚,那么……也不是不能试试的,对吧?
蓝沁往耳后捋了捋头发,“那多不好意思。”算是答应了他的提议。
屈云舒丝毫没觉得轻松,身体前倾将手肘撑在膝盖上,攥紧拳头深深呼出一口气,“……我让薛阿姨给你准备一个房间,你要是想过来住,随时都可以,自己带点换洗衣服就好。”
蓝沁矜持捋着头发的手顿住,准备一个房间?呃……她不是应该住他卧室的吗?
*
又坐了一小会儿,两个人前后脚下楼,分别来到餐厅和酒吧的楼层。
今天的重头戏当然是晚上的床戏,但白天还有前置的剧情要拍。剧组的工作人员和其余演员都已经到齐,导演刚刚给群众演员讲完戏,主演一来,基本上就可以实拍了。
前值剧情主要讲隋玉来找容行俨还钱。因为给妈妈治病花光了家里卖房子的钱,在她走投无路之际,容行俨借了三十万给她。这个时候是她二十三岁那一年的七月,她刚建筑学大五毕业,已经靠勤工俭学和实习凑齐了这个数目。
容行俨和朋友在餐厅楼层吃饭,他很快也要回大洋彼岸的学校准备博士毕业,按照原本的计划他是不打算回国了的,隋玉也知道了他未来的选择。
这天傍晚,她一个人来到酒吧里喝闷酒。她曾经在酒吧兼职过服务员,对酒还算熟悉,也能喝上一点。酒店的酒吧不像外面的那么喧闹,环境清幽,人也不多,适合商务休闲和朋友小酌,她一个年轻女孩就坐在吧台边一杯接一杯地喝。
借酒浇愁?不,她觉得自己今天其实挺高兴的。
她这五年过得很不容易,终于毕业了,工作也有了着落,拿到了同学们梦寐以求的建筑事务所的offer,除此之外,她还将要把欠了容行俨五年半的三十万债款还清,她从来自己没有觉得如此轻松过,可预见的前途里都将是一片光明。
不过她也知道,等今天这张支票一还,她与容行俨之间也许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他的父母早已移民,而他也终于要远走高飞。
如果真的那么高兴,也不必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认识容行俨的时候她才五岁,到如今十八年了,虽然断断续续能够相处的时间很短暂,但他曾帮她度过难关,陪她经历过妈妈过世的痛苦,尤其妈妈走后的这五年,他依照承诺替妈妈照顾她,算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依靠。
她在大一最穷最辛苦的时候想过要不要像依赖亲哥哥一样依赖他,但她还是选择了自己扛。后来容行俨误会她恋爱误学,对她过于严厉,伤了她的心,关系似乎渐行渐远。但毕竟是这么久的交情,就算很久不联系,他也是她心中最特别的人。
明天他们就将各奔前程,此后的人生应该再无交集,而分别的前一天,他对她却连一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
她喝到晚上九点多才离开,此前因为说要去放支票,容行俨给了她其中一张房间的房卡,她迷迷糊糊走错了,到了屋子里倒头就睡。
不知到了几点,容行俨回房的时候,也与朋友喝得有几分疲惫。
今夜为他送行的是他少年时最好的兄弟,他们知道他心中一直有一个放不下的姑娘,到如今也没有谈过恋爱,便以为他是为这位白月光爱而不得,就开玩笑说晚上会给他找个姑娘陪他过夜,治一治他这可笑的痴心——
容行俨当然拒绝了。可当他晕晕乎乎回到自己房间,打开卧室的门,居然真的发现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女孩。
他很生气,想把人赶紧弄走,可是这人喊也喊不应,劝也劝不动,他只好用手去推,借着窗外的淡淡月光,他觉得这姑娘长得可真像隋玉,想把人扔出去的手迟疑了。
隋玉也坐了起来,与他在床上诡异地沉默着,以至于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不知何时就近到呼吸相闻,又不知是谁主动,两个人情不自禁就吻在了一起,其实到底是谁主动也不重要了。隋玉几乎是在梦游,容行俨起码是半清醒的,他只是向自己藏得最深的一份**做出了最终的妥协。
在酒店房间的拍摄现场,已经拍完了所有前置的戏份,导演讲戏讲到这里,接下来就该蓝沁和屈云舒就位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