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满肆节

这是烛祁第一次没有动手杀人。

在虞海绒离开酒楼后,烛祁来不及动手便跟了上去,这一举动更是验证了娄弦的话。

娄弦没有着急追上去,而是转头去看拂琵,将她带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拂琵低着头,情绪低落,大概是刚才那小馆的话伤到了她。

她咬着唇,眼眶有些泛红。

刚才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转眼却掉起眼泪来,大概是心中紧绷的绳松了,感到委屈。

娄弦抬手拭去拂琵脸上的泪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娄弦。

娄弦揉了揉拂琵的脸:“出息了,能保护自己了,我今天才意识到你是只妖呢。”

拂琵眨眨眼,又下意识低下头,被娄弦抵住了下巴,强行将脸抬了起来:“别低头,低什么头,路在前面。”

拂琵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很久之前她就被抓到了娼馆,虽说都是做些无关紧要的事,可难免受委屈,拂琵是真将那句“真以为自己干干净净”这句话听进去了。

是啊,离开了又怎么样,她是从娼馆出来的,怎么会干净呢。

娄弦看出了拂琵的心思,她也不知怎么安慰。

她不是拂琵,没办法做到感同身受,既然不能感同身受,那再多的言语安慰也是苍白。

“你方才不是跟小馆说,你早就不是娼馆的人了,这话你只是说说的?”

“当然不是。”拂琵下意识反驳,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既然不是说说的,你就做起来。”娄弦看着她,“过日子嘛,就该拿出你刚才抓人咬人的劲儿。”

娄弦张牙舞爪的模样拂琵的模样。

从未见过娄弦这般搞怪,拂琵忍不住笑出声:“换做以前,我定是不敢的,可现在不一样了,我知道身后有人,若是我倒下了,你一定会接住我,所以我不怕他们,他们欺负我,我就打他们!”

大概是跟娄弦相处久了,拂琵也养成一副有仇必报,报也是当场报的性子。

这样很好,不吃亏,也不会任人欺负。

“心情好点了?”娄弦侧头笑。

“嗯。”拂琵点了点头。

是啊,她早就不是娼馆的人了,日后也要张牙舞爪的过日子。

“对了,虞姑娘刚才的脸色不太好,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拂琵这才想起来,刚才虞海绒是面无表情走出去的,想必是生气了。

她本有有意无意在疏离烛祁,方才借了烛祁的势,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他们几人之间的事,我们不好掺和,等晚些回云天榭的时候再同她说吧。”

烛祁偏执,哪是说放手就能放手的。

虞海绒心中又另有其人,几人还是相处多年的好朋友,这种话本子里才有的拉扯情节娄弦才不想掺和,更何况感情的事她也帮不上忙,自己的感情还一团乱呢。

二人又在外面磨蹭了会儿,临近天黑,娄弦拂琵才回到云天榭。

云天榭内没有点灯,服侍虞海绒的婢女都被赶在了门外,昏暗的烛光照亮一处房屋,里面传来虞海绒和烛祁说话的声音。

起先二人还好生交谈,后来越来越激烈,烛祁似乎是想服软,却听见虞海绒高喊:滚出去!

伴随着瓷器破碎的声音,虞海绒的房门被打开了,烛祁垂着头,一副无力又无措的模样。

待转身看见门口的娄弦,原本失落不甘的神色瞬间被冷漠填满。

“你们在这做什么?”

娄弦指了指里面:“找虞姑娘。”

烛祁道:“她心情不好,别去招惹她。”

娄弦笑出声:“招惹她的不是你吗?”

这句话显然触到了烛祁的逆鳞,他提高声量,又怕惊到虞海绒,压着声音威胁道:“我和海绒的事与你无关,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娄弦露出一副害怕的表情:“是吗?”

烛祁懒得跟她废话,转身要走。

娄弦在他身后故意扯了嗓音,确保屋内的虞海绒能听见:“人嘛,就是用来利用的。在没有自保能力的情况下,任何事物都能拿来借力,没什么好别扭的。”

“若是不愿意,那就强到叫人畏惧,让自己变为那被借的势。”

这话娄弦是说给虞海绒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闇狴城小人太多,防不胜防,把烛祁搬出来能减去她不少麻烦,于她而言是好事。

“早点休息。”

娄弦看了屋内一眼,轻飘飘从烛祁身边走过,擦身而过时还不忘赏他一记白眼。

这女人,当初在九巨山脉真该要了她的命,将她留在虞海绒身边整日挑拨,那是极其不明智的选择。

娄弦没有朝客卧走去,反而是出了云天榭朝另一方向走去。

苍邺这几天没有露面一直在养伤,娄弦去看看这伤到底养成什么样了,若还未痊愈,她也待不下去了。

苍邺所住的地方在一湖池中央,周边池水环绕,池中央立一阁楼,阁楼四檐挂了彩灯,彩灯未亮,连阁楼内都未点灯,漆黑一片。

娄弦飞身至阁楼处,正待敲门,只听一道声音从湖岸传来。

“找我呢?”

霎时间,檐角处四座彩灯齐亮,阁楼内灯火层层亮起,原本昏暗的阁楼瞬时通亮。

四檐彩灯映照湖面,波涟漪动,将娄弦周遭的黑暗驱退。

她抬眉望去,苍邺正站在湖对岸,笑眯眯看着她。

不等娄弦说话,苍邺起身飞向娄弦,衣袂飘动,直至定身。

他仍在笑:“找我呢。”

这是哪一出?不是还未痊愈吗,不好好在阁楼里待着,跑到外面去做什么?

娄弦不答,后退一步拉开距离道:“你的伤好了?”

苍邺眉头一皱,像是伤口还隐隐作痛,委屈了声音:“且养着呢。”

娄弦面色一黑,二话不说朝苍邺腰腹一抓,苍邺始料未及,疼的叫出声,一脸怔愕看着她。

这手劲,恨不得将他肠子掏出来吧?

娄弦兴致盎然,笑得狡黠:“身边人怎么照顾的,这么多天了将你养成这样,不若我来?”

“不必——”

娄弦再次伸手朝苍邺腰腹抓去。

这回苍邺有了准备,他抬手一擒扼住娄弦手腕。

娄弦单手被擒,又抽出另一只手去抓,苍邺眼疾手快止住她另一只手,双手交互快速往上一叠,娄弦整个人被推至阁楼门户。

苍邺一低头,正对上娄弦惊愕的眼神。

二人距离瞬间拉近,连呼吸都在彼此之间交互。

这般暧昧,连苍邺都怔了一下。

“找死!”娄弦目色一狠。

苍邺还没反应过来,只觉两腿间一顿暴击,钻心之痛从身下急剧蔓延至脑袋。

抓着娄弦的手一松,龇牙咧嘴后退两步,与娄弦保持安全距离。

“你——”他疼的倒吸冷气,缓了好久才说出一句,“你怎么动手动脚的。”

防不胜防,防住了上边没防住下边。

他缓了许久,终于站直了身子:“是你先对我动手的,还有没有天理。”

娄弦却不吃这一套,理直气壮说:“早说实话不就好了。”

明明都痊愈了,还以一副病得不轻的样子,耽误她时间。

见娄弦要走,苍邺赶忙将她叫住:“过两日是闇狴城的满肆节,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没兴趣。”娄弦头也不回。

“哎呀,弦弦,你都没去过,怎么就没兴趣呢?”

苍邺正要厚着脸皮跟上去,娄弦头皮一炸,定了脚步:“你叫我什么?”

苍邺没被娄弦的模样唬住,笑嘻嘻重复:“弦弦啊,这名字不好听吗?”

娄弦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拂琵叫她阿弦倒也合理,可这么一个大男人喊她弦弦,这种肉麻的称呼叫她以后怎么见人。

她指着苍邺警告:“不许这么叫我。”

说完还四下察看,好在周围除了彩灯湖水,阁楼处没有什么人。

苍邺似没有听见,打了个哈欠:“那就这么说定了,两日后见。”

说定什么了,这就说定了?

娄弦正要反驳,苍邺已进了阁楼将门带上了。

她扶了额头,连连叹气,这世上竟还有比她无耻之人。

……

回到云天榭,虞海绒的屋子还亮着灯,娄弦看了一眼,准备朝客卧走去,谁知虞海绒将房门打开了。

她睡不着,想出来透透气,谁知碰巧遇见从湖中阁楼回来的娄弦。

两个人都有些意外。

娄弦点头示意,正要离开,虞海绒忽然叫住了她。

“娄姑娘。”

“有事?”娄弦驻足。

虞海绒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睡不着,陪我聊会儿天吧。”

娄弦犹豫一瞬,朝虞海绒屋子走去。

虞海绒屋子里燃着安神香,睡的都是上好的锦衾,屋子被烧的暖烘烘的。

屋内墙上挂了一幅画,炊烟升起,妇人浣衣,排排屋舍山水相绕,看着像是一个村子。

“这是临武县。”见娄弦的盯着这幅画,虞海绒道,“我出生的地方。”

那时临武县正值大旱,村子里死了好多人,原本她也要死了,是苍邺将她救下的。

她年纪小,又失了双亲,苍邺怕她一个小骇活不久,好心将她带在了身边,这一养就是十几年。

苍邺是只妖,不知怎么养女孩,为了虞海绒,他在湘城寻了一个村妇,让虞海绒跟着这个村妇生活,并让人教她读书识字,苍邺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看她。

后来虞海绒渐渐长大,少女出落的愈发婷婷,女子模样初显,苍邺便不像小时候那般与她接触,逐渐有了分寸。

她以为苍邺终于拿她当女人看了,可当村子里有人来提亲时,苍邺却总说:一切依你,若是有相中的,作为她唯一的亲人,一定好好替她把关。

直到有一天苍邺再次说了同样的话,虞海绒生了好大一通气,气上心头说了胡话:以后我的事再也不要你管了!

也是在那天,苍邺对着她紧闭的房门说:日后就不来看你了,若是想留在村子里,梁姨也愿意。若是不想留在村子,我便叫烛祁接你去闇狴城,一切看你选择。

虞海绒生怕苍邺真的不来了,她赶忙跑去开门,可屋外哪还有苍邺的身影。

说到此处,虞海绒嘴角挂着一抹苦笑:“早知当初便不说气话了,后来他真的没有再来看我,也再没管过我。”

娄弦不语。

苍邺并非是虞海绒那句气话,他是看出了虞海绒对他的心思,他要断了虞海绒的念头。

旁人不知,可对苍邺来说,虞海绒是他从小养大的姑娘,他是看着她长大的,又怎会生出别的心思。

“娄姑娘,你与苍邺是如何认识的?你们之间,似乎经历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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