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状魔物兀自坍缩下去，周遭是浓到化不开的红色魔气，以松树为中心向着四处蔓延。

随着玉佩脱离松树，笼罩在松树外围的无形护佑消失了，松树也失去了生命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

比先前强了百倍的魔气从树中不断涌出，这些魔气快速聚拢在一起，逐渐幻化成人形。

修士们警惕地看着这一幕，下意识将松树团团围住，并握紧了手中的剑。

魔气幻化的人形逐渐清晰，待到混浊的气息退散时，走出来的是一个浑身是血，面部狰狞的人。

清歌离几乎失声：“是江砚！”

江砚依然是被红线封闭住感官的模样，不同的是经过魔气日久天长的浸润，他的面相更加凶残可怖，像极了地狱里爬出来夺人性命的恶鬼。

江砚的出现带来了更加汹涌的魔气，以枯死的松树为中心，蔓延至方圆数十里，强大的威压震落松枝上的积雪，破开冰封的溪流，而身处威压中心的修士们早已无意识跪在地上，连剑都抡不起来。

叶飞羽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许久未说话。

清歌离率先开口了：“等我们从幻境出去，大概率就要与江砚正面开战，你有什么办法吗？”

叶飞羽依然沉默不语。

他跟随师父出过许多次任务，各种危险的邪祟和九死一生的境地，他都经历过，可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及今日所见。

许久，他问清歌离：“你知道这些魔气的威力有多大吗？”

清歌离也从未见过如此强烈的魔气，但还是答倒：“反正拼死一搏，总有机会出去的吧。”

毕竟上一世，叶飞羽也算是活着出去了。

叶飞羽垂眸，一言不发。

他其实很想告诉清歌离，这些魔气带着长久无法消解的怨念，一旦释放出去，足以毁掉整个修真界，可他话到嘴边，却什么都没说。

树下，修士们被威压震慑的神识不稳，还勉强有意识的四个人对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生死面前，有些默契不用明说，也来不及言说。

犀利的魔气直挺挺冲过来，他们分别迎接着魔气的攻击，不躲不闪，魔气贯穿他们的身体，血液四溅。

江砚也就将注意力全部分给了这四个人，暂时无视已经失去意识的其他修士。

与此同时，被法阵束缚着的江墨也奋力挣扎起来。

苍鸾派的缚魔阵十分强大，一般灵体很难挣脱，江墨挣扎了一会，法阵不但丝毫未消减，他反倒被伤了神识，意识恍惚，被迫安静下来。

另一边，受伤的四人被卷到空中，他们不敢懈怠，立刻顺势把所有灵力都融入血液，再注入长剑之中。

强大魔邪的威压之下，他们强忍着生命流逝带来的剧烈疼痛，一字一句，艰难又快速地念动剑诀。

长剑在魔气缭绕下艰难地飞向地面，围绕着昏迷不醒的修士，以他们为中心画了巨大的传送法阵。

他们打算牺牲自己的生命，将其他同门传送出淬星川！

当剑锋画过法阵的最后一笔，传送阵金光四散之时 ，江砚似乎终于意识到他们的所作所为，愤怒的江砚召唤出更强大的魔气，魔气化作锋利的剑，顷刻间将四人碎尸万段。

一时间碎肉横飞，在空中割裂开来，又重重地落向地面。

清歌离甚至看到四名修士临死前欣慰的笑——因为至少，其他人可以平安无事了。

可事实证明，他们笑的太早了。

传送阵的光芒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最终兀自灭了下去。

清歌离不解：“怎会如此？”

她对法阵的认识较为浅薄，所以问了叶飞羽。

叶飞羽在修剑道的同时，同时跟着师父修符咒和法阵，这种时候，他应该更能看明白。

果然，他看了看周围环境，目光又停留在枯死的松树上：“淬星川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结界，以这棵树为中心，四周的群山做阵角，以源源不断的魔气作为法阵力量来源，将整片雪域都囚在结界之中。”

这些修士进入淬星川后，便被压制了法力，无法御剑飞行，也无法使用符纸，更无法利用传送阵。

而四名修士所画的传送阵，是他们在灵力被压制的情况下，以灵魂注入法阵，强行增大了法阵的灵力，殊死一搏。

没想到最终还是徒劳无功。

清歌离的心情无比沉重。

片刻，她又想到了什么：“也就是说，自我们踏进淬星川开始，就已经被困住，寻常办法根本出不去？”

叶飞羽颔首，神情凝重：“对，想出去的话，只能找到阵眼，打开结界。”

清歌离：“……”

她刚才哀悼地太早了，毕竟等他们从祈鸱的幻境中离开，大概率也会是同样的结局。

她不如在临死前为那些死去的修士，连同自己，一起哀悼一遍，省时省力。

似乎看出了清歌离所思所想，叶飞羽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离开幻境以后，我来布阵与江砚抗衡，你跟着云崎和沉樱，找到结界最弱的地方用法器突破出去，离开淬星川。”

语气十分坚定，似乎是真的有应对办法一般。

清歌离听到这话，心却沉了下去。

她上一世就是魔修，对魔气的判断十分准确，眼下这些魔气又多又重，别说叶飞羽，就算是整个苍鸾派的人来了都无法消解。

她能判断的出来，出了这么多年任务的叶飞羽自然也能。

所以叶飞羽一个人留在这做什么？无非是以命抵命，拖延时间，为其他人争取更多活命的机会。

清歌离低着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心底有一个声音却在说：要留下也应该是她留下，毕竟……

上一世，她欠叶飞羽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