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槐是向庆荣亲自挑选的,在挑中李槐之前,也有别的很合适的人选。毕竟向家是做生意的,心性聪慧的,能培养得精通此道的,对向家来说也很合适。
但是在媒人跟他推荐李槐的时候,他思考了很久。向家虽然家境殷实,但是毕竟是商贾之家,最低贱的就是商贾,在官员面前,他们几乎没有说话的权力。而李槐是读书人,而且看样子是有天赋的那种,这让向庆荣很动心,若是李槐日后能在向家的资助下高中,这对向家来说,是一跃升天,以后在正临,不管是谁,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的。
正是这一个信念,支撑着向庆荣。所以他极力资助李槐,想在李槐考试一途上,给他最大的助力。
但是这何尝不是想让李槐以后能记得向家对他的帮助,让他感恩戴德,顾念自己的今日是如何而来。可是现在,看样子,李槐根本就不懂感恩。而且,看样子,等他得势之后,抛弃向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让向庆荣十分难以抉择。他心怀希翼,毕竟可以说李槐是他一手培养成现在这样的,眼看着李槐就要一步登天了,他投资还没有得到回报,让他这个时候放弃,显然是不可能的。
向庆荣想到这里,对向清怡道:“清怡,你放心,他不敢的。现在做官都要讲究名声,他到时候若是得势就不顾我们向家对他的栽培,世人的唾骂声都能让他做不成官。”
向清怡道:“你想的都是想当然的东西,你怎么知道,李槐假如高中了,会不会攀附京都里面的权贵呢,若是那权贵不分黑白,一心袒护李槐,你觉得我们区区商贾之家,想逼我们主动放弃有什么难的?”
向庆荣脸色微变,随即道:“不会的。”
“爹认为不会吗?”向清怡道,“爹你做生意,都会权衡风险吧,当风险比预计的收益小的时候,你可能才会去搏一搏,若是风险比收益大了,你还会愿意吗?你现在赌的是人心。李槐的野心你还看不出来吗?他连王通判家的姑娘都能拒绝,您觉得,他是因为良知或者是对我有深情才拒绝的吗?我觉得他多半是因为看不上眼。”
向庆荣这时候才是真的动容了,他脸色大变,他自始至终认为李槐之所以拒绝王通判家的亲事是因为他遵守承诺,从来没有想过是向清怡现在说的这种可能。
“爹,你之所以挑中李槐,就是因为他是读书人,有了功名,我们家也就有了保障。他现在已经是举人了,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了,如果他更进一步,对我们害多于利。爹你应该清楚的,等他真的高中,那时候,他想怎么样,爹你就再也不能做他的主了。而且,前面爹你如此胁迫他,李槐这个人心高气傲,你以为他不会怀恨在心?等他真的大权在握,只怕就是我们向家的死期!”
向庆荣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向清怡,他从来没发现自己这个女儿竟然能说出这样有远见和条理的话来。
“别太贪心了,我们只需要一个举人就足够了。”向清怡劝道。
向庆荣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才道:“可惜现在也晚了,李槐已经赴京赶考了。”
向清怡笑道:“这有何难,爹爹只需...”
李槐那日从向家逃出来之后,摸黑回了家,连夜收拾了行李包袱,第二天天未亮,就带着家人匀给他的下人和书童墨童出发了。
坐在车上,李槐难免心烦意乱。他确实担心向家在知道他逃走之后会恼羞成怒,到时候若是对外说他忘恩负义,只怕他名声不好听。
虽然许半琴已经答应他会在向老爷面前说他的好话。
墨童见他闷闷不乐,也知道他的烦忧,劝道:“公子何须心忧?向家如此看重你,不会因此就放弃的。”
墨童跟了李槐有两年了,虽然是书童,但是他也不识字。李槐也没有功夫教他识字,他平日只是照顾李槐的饮食起居。
李槐叹了口气,他有时候会想,若是当年没有答应和向家定亲,现在会是什么样。他大哥一家对他读书费钱一事不满良久,若是他在读下去,肯定会兄弟反目。后面向家出现了,给了他们家很多钱,一家人都搬进了城里。
一开始大家都挺高兴的,突然有了钱,好像生活的艰难霎时间都消失了。一家人重新变得和睦,大哥一家也因为是托了他的福,对他很是尊敬。
李家其他人都很高兴,李槐却一直不舒服。这些都是他牺牲了自己的尊严换来的。而且向家对这件事并不保密,谁都知道他们家的富贵是怎么回事,他刚开始都不敢出门,后来他中了举,别人不敢当面嘲笑他了,但是背后也没少笑话他。他别说现在只是举人,就算是以后高中进士了,他身上也有一个永远都磨不去的烙印,他是向家的上门女婿。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他家虽贫,但是从小读书识字,修身养性。可那向家姑娘,大字不识一个,如此的愚笨之人,怎堪配他!
即使这个女子在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面红如晨阳,娇羞得让人怜惜。可他心中实在看不起,不曾正眼瞧过她。这样的女子,他真的要娶她为妻吗?
李槐每每想到此,就想掩面叹息。
若是他没有中举,他或许还不会有什么想法,可是他二十有二就中了举人!他听说自己的名声都传到京都去了!这般年轻的举人,当世能有几人?他前途无量!
可是早年他自卖自身,换来科举之途已继,这会成为他身上的笑柄!
他早就想好了,他是不可能娶向氏之女的。
李槐渐渐地将心放了回去,如今都已经出发了,他该将心思好好地放在正途才是。
颠簸了三天,他们总算是到达了京都。
他是第一次来京都。
京都之繁华,正临远远不及。纵横交错的街道,摩肩接踵的人流,满街琳琅满目的商品,行人身上所穿的锦服,华丽的马车,巍峨的宫墙,深深地震撼了他。他有种曾经的自己坐井观天的感觉,现在才知道,正临那个小地方绝对不是他人生的终点,他的路,最终是指向这里。
他即使学过君子礼仪,还是忍不住揭开车帘朝外面张望。
路经一处高门大院,门口立着两尊汉白玉石狮,怒目圆睁,高大的两扇铜门,彰显森然,气势非凡。
而门上挂着一块黑底朱漆的牌匾,上刻刘府两个大字。朱漆,笔迹磅礴。一看就知道出自大家。
这样的门庭,就是正临的县令家也是比不上分毫的。李槐不由得看待了。
虽然不知道这里面住着什么样的达官显贵,但是那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的对权势的渴望击穿了他的心脏,他愿为此献出一生。
过了那户人家,李槐将头缩回来。他脸上的震撼之色也慢慢地隐了下去。
墨童坐在一旁,询问道:“公子,我们去哪里找个住宿呢?”
李槐也是第一次进京,也不熟悉,他吩咐马夫,去找一下下榻的客栈。
李槐打算要找那种能住一个月的。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京都很大,林林立立的客栈也不少,但是都差不多住了人了。
上房已经没有了,下房倒是有,但是条件不怎么样。
而李槐带了足够的盘缠,他意思是找一个独院,可以让他安静地温习。客栈就算是上房,人还是太多太吵闹。
可是他这个点才来,院子早就已经租没了,这段时间,天下的举子都涌入了京城,有钱人还是不少。
李槐不太愿意将就,可是若是再不快点决定,可能下房也要没有了。
就在李槐准备定下一处客栈的时候,一个人突然找上了门。
是个中年人,看穿着打扮,是做生意的。
“李公子,可算将您给盼来了!”一见面,这人就神色激动。
李槐有些惊讶,他看了看这人,着实没有印象。不过这人开始自我介绍了。
“鄙人是向家在京都的管事,东家早就吩咐过了,给您准备院子,这都盼了您好久呢,总算是将人给盼来了。您这是准备住客栈?我已经备下了院子啊,快快随我去吧,客栈人这样多又杂,怎么方便温习功课呢?”
李槐着实愣了一下,这人是向家的管事?既然是管事,该不会不知道他现在和向家闹僵的事情。但是转念一想,这院子必然是向老爷之前就备下的,这人大概还不知道向家发生的事情呢。
李槐犹豫了一下,紧接着就想明白过来。现在应该是向家求着他,而不是他看向家人脸色的时候了。
他想通了这个关节,就跟着管家走了。
这管事自称姓江,帮着向老爷在京都打理了多年生意了。
李槐有些惊奇,他没想到向庆荣生意竟然做到了京都来。
江管事笑了笑,“我们在京都铺面不多,就几个罢了。”
李槐听了哦了一声,没放在心上。
江管事果真将他们领到了一处宅院外面。这宅院不大,两进的。
“早就知道公子要来,但是没想到公子来得这样早,人都还没有备齐,明天我再挑两个人过来伺候公子。”
李槐连忙婉拒,“无需劳烦,能有处栖身就已经十分感谢了。”
江管事哪里肯,理所当然地道:“公子如今的首要任务是考试,哪能让别的事情来分神呢,公子只需温习功课便是,其他事情我会替公子安排周到。”
李槐当然愿意一心读书,他假意推辞了一番,也就接受了。
将人送进宅院安顿好,江管事就告辞了。
等走出宅院,江管事才松了口气。
向庆荣派来的人昨晚上才赶到,要他务必将李槐给拦下来。这宅院确实是向庆荣前面就让他准备好的。他连忙派了人去城门口盯着,总算是没有错过,将人给请了过来。只是他有些不懂,为何东家要那样吩咐。
不过江管事跟了向庆荣多年,一起打过江山,向庆荣自然信他。
江管事回去之后,斟酌着派了自家夫人身边伺候的一个丫鬟过去,这是他夫人的心腹,替换掉了他原先就准备好的一个丫鬟。
这宅院独门独户,果真安静。院门一关,京都的繁华与吵闹都关在了门外。
院子的杂事都有人处理,每天热菜热饭甚至热茶都端到他手中,他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读书温课。
除此之外,他还想去外面结交一些朋友,这些人同是举人,但是来自不同的地方,本身水平各不相同,身后的背景也不一样,兴许运气好,能结交上一个家里有权有势的,这对他绝对有益无害。
只是李槐不知道门路,他也不知道同样来自正临的那些举人如今住在什么地方,京都实在是太大了,他不能花费这个力气和时间去找人。
他本来有意让江管事去帮他打听打听,看看城中有没有地方举行什么宴会之类的,但是江管事嘴上答应下来,却一直没有音信。李槐虽然有些失望,但也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一晃,半月过去。
李槐本来还有些担心向家的人会追来,但是没有,而且江管事待他也十分尊重,时常过来过问他的起居。这倒是叫李槐对向庆荣的怨恨消磨了些许。
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正临。
“你是说,老爷是因为认为杨氏能给他生儿子,这才娶了杨氏进门?”许半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翠玉。
翠玉道:“是啊,这个消息还是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传出来的呢。”
许半琴虽然惊讶,但是也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意思。她一直想不通向庆荣为何会突然娶杨氏,杨氏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家里面更是不值一提。
“可是,老爷不是生不了孩子吗?”许半琴接着疑惑道。
翠玉道:“可是老爷生下了大姑娘啊。”
许半琴冷笑道:“你没听说过吗?之前老爷有个外室,给老爷生了个儿子,后面才发现,孩子是这女人跟老爷身边的管家偷情生的!”
翠玉明白许半琴的意思,可是现在就算是怀疑也没有证据了。
杨氏进门已经快三个月了,向庆荣终于有了将中馈交给杨氏的意思。这让许半琴危机感重重,这一步若是乖乖地将中馈交出去了,以后就只有挨打的份。
“老爷现在还是没有去老太太那处吧?”
翠玉答是。
许半琴又问:“杨氏每日都过去请安?”
“是,最开始老太太好像不太愿意见她,她就在外面站着,现在似乎把老太太给说动了,每天进去说很久话才退出来呢。”
许半琴冷笑连连。向清怡不会以为弄出这么个女人来,就能将她弄垮吧!可惜她弄来的这个女人实在是太笨了一点,不知道往老爷身上使力,却往老太太身边凑。显然,她认为只要将老太太伺候周全了,老太太就能保证她在向家的地位。
可惜她错了。
许半琴沉思片刻,道:“给老太太送些东西过去,就说是老爷太忙,顾不上过去尽孝,这些东西是补偿老太太的。”
翠玉有些不明白,但是还是去了。
许半琴让翠玉找人盯着,果然,不出两天,送过去的东西就被老太太悄悄送走了。
许半琴十分得意,当即就去找向庆荣。
向庆荣可能为了求子,最近多半时间都是歇在杨氏那里。许半琴只能过去找他。
见了向庆荣,许半琴先说了点别的,跟向庆荣温存了一会儿,才邀功般说道:“老爷一直忙,这么久都没有过去老太太那里,我想着,老太太毕竟是长辈,要是不管不顾,传出去,对老爷名声也不太好。就命人送了些东西过去,布料首饰,还有一些金银,让老太太自己支配。”
向庆荣听了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他不愿意去见老太太,但是向老太到底是他亲娘,他不缺这点东西,倒也不吝啬。
许半琴观察他的神色,接着说道:“就是不知道老太太是不喜欢还是怎么,隔天就命人将这些东西送出府了,也不知道是送去了什么地方。”
她话音刚落,向庆荣脸色就陡然一变。许半琴看在眼里,假装不知,“老爷您这般孝顺老太太,她老人家是知道的,只是不说而已,您也别跟老太太置气了,寻个时间,去看看老太太吧。”
她这话说完,将她搂在怀里的向庆荣脸色骤然变冷,将她推至一旁,冷冷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我的主了?”
许半琴就装出惊吓的神色来,“老爷,妾这是说错什么了吗?还是做错什么了?妾看夫人每日都过去陪伴老太太,她如此孝顺长辈,这才想跟在后面...”
向庆荣霍地站了起来,冷冷道:“你主意倒是大得很!老太太那边,我自有分辨,她有的是东西,还缺你送那点?出去!”
许半琴虽然被呵斥赶了出来,但一走出房门,嘴角就勾出了冷笑。
向老太刚拿到向庆荣的孝敬,转头就给二儿子送去了。这不是寒了大儿子的心吗?况且向庆荣本来和向老太就不和睦。而她现在在向庆荣跟前提出杨氏和向老太交好,向庆荣不迁怒杨氏才怪了。
果然,后面向庆荣再也没有提过中馈的事情,晚上也不去杨氏那里歇了。
过了几天,杨氏也察觉到了向庆荣的冷淡,她有些莫名其妙。而且,向老爷再也没有提过中馈的事情,反而最近都在许姨娘处安歇,杨氏颇感不安,想来想去,只能过来找向清怡。
向清怡一时间也弄不清楚向庆荣的意思。
不过向庆荣对杨氏应该没有什么感情,许半琴才是他的心头好。向清怡只能先安抚杨氏,再暗中命人去打听向庆荣和许半琴最近的动向。
而许半琴更得宠了,甚至风头比之前更有甚之。
她这几个月一直在试探杨氏的脾气,杨氏那日敬茶时候表现出来的强硬让她有些担忧,但是几个月过去,杨氏再没有使出别的招数,显得很是软弱无能,这让许半琴有些放心了。
杨氏也知道向老爷是为何要娶她。她确实没有什么狠辣的手段,许氏又十分猖狂,她不仅将府中的中馈掌握在手,连向老也也被她拉过去了。
杨氏本来将希望放在向清怡身上,想着向清怡是向老爷唯一的女儿,她兴许能劝动向老爷,但是她很快就发现向清怡起不到什么作用,这让她有些失望又有些不知所措。向清怡若是不能帮她,她凭借自己,独木难支。
她只好越发恭维向老太,她想向老太毕竟是向庆荣的母亲,若是向老太发话,向庆荣总该会听一些。
她对向清怡有了不满,对向清怡安排过来的丫鬟也渐渐疏远了。
向清怡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帮杨氏夺宠,杨氏的存在就是为了让许半琴坐不上正室的位置,如果她能对付许半琴最好,如果不能,她就只需要占着位置就行了。
向清怡现在最关心的是京都。春闱只剩下几天了。
“公子,歇一会儿吧!”墨童有些担忧地看着脸色发白的李槐。
从四五天之前开始,李槐就开始不舒服,一开始只是稍微有些拉肚子,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没想到后面越演越烈,拉稀一直止不住。
李槐这才开始重视起来,他命墨童去让人请大夫。
大夫很快就上门了,给他诊脉,摸着胡须,说了一长串让人听不懂的话,然后就开了方子,让他们去抓药来煎服。
可是连吃了三四天,情况没有半点改善,他拉肚子越发严重,人的精神也在迅速的消退,像现在,他坚持站了一刻钟练字,双股竟然开始打颤!
眼看着春闱就在眼前了,这叫人着实心焦。
考试的时候是要考几天几夜不能出来的!就算是有一副强壮的身体,进去这么一趟,出来都要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何况他现在还如此虚弱!
李槐感觉浑身乏力犯酸,一张纸还没有写完,他又感觉到一股热流涌向□□,他脸色一变,只能丢了毛笔,踉踉跄跄地冲向房间里特意设置的屏风。不多时,屏风后面传出一泻千里的声音,墨童瞬间捏紧了鼻子,悄悄地推开了窗户散味。
好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人来了,他赶紧退了出来。
来人是江管事。
江管事面露担忧,询问墨童,“公子可好些了?”
墨童摇头,也担忧道:“看了好几个大夫了,吃药都不管用,这可如何是好?眼看着春闱在即,公子别说温习功课了,就是长时间站立都不行,一直拉肚子,这样拉下去,人可能都有危险。”
江管事道:“这可不行啊,那考场进去就是九死一生,每年横着抬出来的人都好些,公子这个样子,我看还是别冒险了,错过了今年,公子还年轻,以后可以再考。”
墨童没有说话,他大概也知道放弃对于李槐来说有多艰难。
可是这能怎么办呢。
江管事也没有进去,在外面都能听到动静,他站了一会儿,就说去找下人交代一下,要尽量给李槐补补。
江管事在灶间找到了玉竹。
“李公子亏得厉害,要给他补补身体。”
玉竹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道:“老爷,李公子身体已经垮了,再病下去,只怕支撑不住。”
江管事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李槐只要惜命,绝对不敢进考场的。
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才道:“好好伺候公子!”
玉竹应下。
江管事离开之前,又朝李槐住的房间看了一眼。
他还是不解,为何向庆荣会发出这样的命令,要让他想办法让李槐进不了考场呢。巧合的是,玉竹是他夫人的陪嫁,最稍长的就是做药膳,懂事物相生相克,不过让李槐吃了半个月,就让他拉肚子拉到虚脱。
李槐大概也不知道,自己每天吃下的都是一些相生相克的事物。
李槐确实抱憾。他其实想过自己可能会名落孙山,毕竟是第一次参加春闱,如此之多的举子,他不敢说自己绝对才高人上。
可是连考场都无法进,这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可是他同样也知道,他如今这样的身体状况,如果执意要进考场,说不定就出不来了。
高中固然荣耀,可也得有命享受。
李槐最终还是放弃了考试。
可是他也无法马上回正临,他“病”了,还需要养病。
向清怡不知道向庆荣是怎么做的。如果可以,她更想自己下手。可是她手上没有可靠的人,而且她对京都不熟悉,有些无从下手。但是向庆荣不一样,他手上绝对有可靠的人去做这件事。
说服向庆荣的过程,比向清怡想象中要简单得多。这可能是因为向庆荣是商人,他知道怎么样才是最大利益。他其实也不需要李槐为向家带来多少荣耀。换句话说,如果李槐对向家忠诚,他站得越高,对向家就越有利,反过来,向家就可能赔了孩子惹了狼。得不偿失。
李槐假如一辈子都只是个举人,对向家来说,也是很好的。正临的官不敢对向家做什么,因为李槐有功名在身。
向庆荣大概不会管女儿幸不幸福,只要向家能延续血脉,能在正临一如既往顺遂地发展下去就行。
向清怡去询问向庆荣事情进度的时候,向庆荣没说太多,只说了一句李槐生病了,身体虚弱,无法参加考试了。
向清怡就知道,一定是向庆荣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你且安心。”向庆荣想到了什么,抬头对向清怡道:“李槐这人,人品不算差了,又是年轻举人,正临找不出第二个了。过去的事情,你不要太在意,他以后是做上门女婿的,你要多包容一些。”
果然,向庆荣还是不打算放弃李槐。
向清怡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向庆荣。向庆荣为了这件事已经做了多年的安排,只要李槐没有触及到他的底线,大概都不会改变主意的。
向清怡也没有多做无用功,就想退出来。
正在这时,没有通过通传,许半琴就走了进来。
大概也没有想到向清怡会在这里,许半琴看到她,还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就藏了起来。
“大姑娘也在。”许半琴笑了笑,权当打过招呼了。
向清怡看了一眼她身上穿的衣裳,鲜红色的纱裙,上身是白底绣雏菊的半袖,堪堪托出她的纤腰,气质婀娜而清纯。
向清怡道:“姨娘穿这样的裙子有些不合规矩吧。你是姨娘,怎么能穿正红?”
许半琴低头看了一眼,她当然知道姨娘不能穿正红,可是她就是穿了,又有谁能说不行呢。就连向庆荣看到了也没有说过她的不是。向清怡偏要跟她作对。
许半琴看了向庆荣一眼,就道:“清怡还是小姑娘呢,就如此一板一眼,想来是老太太平日没少教你规矩吧。现在搬出来教训我,我确实无话可说,回去就换下来。”
她搬出老太太,果然向庆荣的脸色开始有些不悦。
“穿了就穿了,有什么,清怡快回去吧!”向庆荣发话。
向清怡愣了一下才告退,许半琴心中暗自得意。
回去的路上,向清怡有些疑惑又有些明白了。
她没想到向庆荣对向老太的意见已经大到这种地步,想来许半琴平时没少使劲。
她又恍然大悟,总算是知道向庆荣为何会对杨氏越发冷淡了。
不过她现在不去管许半琴,她要趁着这个时间,好好想想到底要怎么将李家这个亲事给退了。
李槐在京中养病,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向庆荣肯定是不愿意主动退亲的,李槐也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让向庆荣不能容忍的事情。
向清怡想到了李老太。这老太太听风就是雨,上回一听王通判家想跟他们家结亲,就风风火火地亲自赶来退亲。若是有比王通判家想结亲更让人心动的消息呢。
一个月半月过去。
春闱早就过了。李槐还没有回来。
这些日子以来,向清怡收买了些下人。这些人不是知根知底的,让他们去做一些不能见人的事情不行,但是跑腿已经足够。
向清怡命人盯着李家。
这好办,李家不像别的有根基的人家,家里下人管得严,出去也不敢多说乱说。李家不一样,下人也是后面才买的,对李家人没什么感情,消息最好用银子买出来。
听说李老太日日上香,就盼着李槐能高中。
等时间差不多了,向清怡就命人去李家下人扎根的地方散布消息,说京都榜单已经放出来了,正临出了个进士老爷,只是官文还没发到正临来。这进士老爷听说年轻得很,人也英俊潇洒,被人榜下捉婿,是京都的大官呢!就是听说他在家乡已有未婚妻,拒辞不受。京官无法,却也不放人,所以这高中的消息被人压下来了,就等着他松口同意呢!
李家下人一听,这年轻的进士老爷,除了自己家举人老爷,还能是谁?正临找不出第二个!于是赶忙跑回家报信。
李老太乍一听这好消息,高兴得晕了过去。她也不知道这些到底应该是个什么流程,只知道自己儿子高中啦!被掐醒人中,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到了坏消息。她儿子高中了,却被大官压着,非要同意娶他女儿才肯放人!而她儿子却以家乡有未婚妻,坚决不受!
那下人添油加醋,说得有鼻子有眼,李老太脸都吓白了。好不容易醒过神,当即拍板,这未婚妻,她老李家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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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科举凤凰男(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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