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姝挑眉，因着平日里给自己敷衍上药的习惯，她为他治伤的时候只重点看了一些很关键的部位，手这种小地方，不伤筋断骨绝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夙离怨的伤口集中于背部，且多是陈年旧伤，属于稍好了些又裂开的那种，除了剑伤，鞭伤和兽类的抓伤居多，前面的话……她粗略的看了看，只腰腹处有一道比较严重的刀伤，应是逃亡时被刺的。

胸口处她没看。

夙离怨这孩子……可能是害羞吧，跟个大姑娘似的在胸前裹了一条白布，白布很干净，也没破洞，除了腰腹处不得已溅上去的一点血花外，没什么不妥，毕竟男女有别，她这个人又比较尊重人家孩子**，就没仔细扒拉开看。

如今这么一瞧，眼前这双手倒是葱白如玉，修长有型。除了左手虎口处的一条小疤外，基本没什么伤。

“还真没有……那行，你自己看着办吧，对了，最近动作幅度不要太大，重物也不要提，有事叫我，毕竟你身上多是旧伤撕裂，很容易留疤的，自己的身体要自己看好了。”

孩子太勤快了，非要抢着干活，她有什么办法，面对这种孩子，不让他干他也会偷偷干的。

墨姝十分欣慰，养孩子就得养这种乖的，也太省心了，就是有时候省的有点过头。

“多谢姐姐关心。”耳边，听着少年甜甜的声音，墨姝真心笑了笑。

唉，果然孩子还是别人家的好，一想到自己宗门那几个皮的要命又懒出天际的小兔崽子，她就忍不住以手抚膺坐长叹。

墨姝今年刚好一百三十八岁，她入道早，筑基时十二，也早，容颜便老的慢些，如今到了金丹，更是朱颜永驻，看上去永远停留在了十**的年纪。

而一百三十八这个年纪虽然在修真界不算大的，但真摆上去，至少在新三届弟子里，看谁都是小辈，大师姐当久了，完全忘了自己一开始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暂且不提。

……

先前墨姝说过，等夙离怨伤好些了，便带他下山去住，她没忘，夙离怨也没忘。

“你还有什么要带的吗？”墨姝挑眉看着少年。

“没有了。”夙离怨空着手摇摇头。

墨姝沉默一声，好像一直都是她在各种问问问，实际上两人最后只带上了那口锅和那几个碗。

行吧，东西少也挺好。

“那就跟我走吧。”

墨姝率先出了洞府。

一出洞外，刺目的阳光直直照射在夙离怨那双浅茶色的眼睛上，他恍惚片刻，抬手遮住了眼。

基本上接连几日的不见天光让他有些接受不了这样强烈的自然光。

遮住眼走路很困难，尤其对于不熟悉地形的人来说。

捂着眼睛不是长久之计，意识到这一点，少年干脆利落的放下手，逼着自己直面天光。

墨姝走在前面，感受到身后的少年同自己拉开的距离越来越远，她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刚好同他一双通红布满血丝的眼对上视线。

墨姝一顿，仔细看了一眼，夙离怨漂亮的眼角有泪。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山洞方向，利落的从储物袋里翻出一块黑纱。

“喏，带上吧。”

“好。”少年乖乖巧巧，听话的惊人。

墨姝舒心极了，正当少年打算接过黑纱开绑时，黑纱一端却被女人拉住。

“算了，我来吧，你弯弯腰。”

蒙眼可是个大幅度动作，需要把胳膊彻底抬起来，依照夙离怨目前脆弱的骨骼经脉，哪怕他恢复的很快，墨姝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忽然间来个经脉错位。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那怕要锻炼身体韧性，也要再养一养才行啊。

这些日子，夙离怨稍微干点洗碗这种活还行，幅度稍大些的活就不被墨姝允许了。

饭菜还是墨姝做主力，反正夙离怨好养活的很，给什么都吃。

和他一起生活的这几日，墨姝没有半点负担，心安理得的产出黑暗料理。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墨姝辟谷，她不用吃饭。

夙离怨缓缓点头，应了一声后，慢吞吞地弯下身子。

少年的腰很细，特别细，绯红的腰带将他的腰圈了一圈，显得更细了，如今微躬，虽低着头，背却一点不驼，绷得挺直，墨姝只觉得赏心悦目。

就这颜值，这身段，若是在云浮间还不被那群师妹们活吃了？

心中漫无目的的想着，可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黑纱被女子攥紧两端，墨姝转身走到夙离怨身前，将偏长的纱折成两折，双臂穿过他颈侧，轻轻靠上去。

黑纱不长，墨姝系的有点费劲，别看夙离怨肉身才十五六岁的样子，可个头确是出奇的高，现在便已经有了一米八，等再过几年，长到一米九也只是时间问题。

凑得越近，墨姝就越清晰这个事实，她不由得看向少年微微露出的一截锁骨。

挑眉。

难怪这么瘦，个子也太高了。

“头再低些。”她道。

也忒费力。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少年颈侧，痒痒的，热热的。

同黑纱覆上时的触感十分不同，如果非要形容，那大概是冰火两重天。

从没有人凑夙离怨凑的这么近过，从没有人。

他耳尖微不可查的爬上绯色，没听清墨姝的话，只下意识偏了偏头，躲过墨姝炙热的呼吸。

黑纱随着他突兀的动作被拽的一脱手，飘飘忽忽落在地上。

墨姝突然有点暴躁起来，但她极力克制住自己，只是看夙离怨的目光带了点严肃。

……有点像家里大人看不听话小孩儿的眼神。

暗自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随便发脾气，这不是自己家师弟师妹，刚克制住自己，一抬头，就见少年一脸懵懂恍然。

他目光畏怯，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眸中一点委屈悄然流露。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墨姝单手背后，不慎自在的搓了搓手指，那点儿暴躁感顿时散了个干干净净。

“额。”

她短促的一声，没了下文，突然觉得有点尴尬。

“姐姐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的……”他长长的眼睫轻颤，说着，一边低下身子，将黑纱捡起来，捧在手里，似乎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一边脑袋像很久之前那样凑到墨姝跟前，动物似的缩了缩颈，不同的是，从前是将毛绒绒的脑袋埋进墨姝怀里，现在却只能埋空气里。

看着他这乖顺到过了头的动作，墨姝表情一僵，更加不自然了起来。

半晌，没得到意料之中的安抚，夙离怨低垂的眼眸暗沉一片。

他忽而抬首，眸中带着亲昵与忐忑，方才的暗色仿佛从未出现。

“姐姐……”哽咽着颤声呢喃，仿佛墨姝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事。

墨姝盯着他，表情有些轻微的迟疑。

看着他伸过来的脑袋，她眸光微眯：

嘶，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都能随便摸摸脑袋了吗？

虽然这么想，但墨姝还是十分体正直的伸出了罪恶的爪子，上去撸了一把。

手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咦？她为什么要说一如既往？

迷茫一瞬，想起来前两天在山洞里那一回意外，墨姝松了一口气。

嗐，还以为有什么旧缘呢，吓她一跳。

“起来吧起来吧，我在山上揍孩子揍习惯了，一时心态没转过来，不是针对你，老妈子的职业病罢了，你别往心里去。”

“……嗯。”声如蚊呐般应了一声，夙离怨却没起来，而是乖乖半跪在原地，将手上的黑纱托起，奉至墨姝面前。

他缓缓抬起头，下巴微尖：“姐姐……疼。”

一声疼叫他说的墨姝气息都不稳了，被那语气冲着，有一瞬间自己也跟着幻痛起来。

恰好在那一刻，直视刺目的天光使得少年眼中的泪再次流了出来，苍白昳丽的面容上，滑落的晶莹滚珠顺着重力将眼尾一点泪痣晕染开来，在阳光的映射下漂亮的简直不像话。

像什么来着？

像师尊给她小时候捏的白瓷娃娃。

被蛊惑一般，墨姝不着痕迹的用背替他挡住天光，接过那抹黑纱，再次覆上少年眉宇。

这次他没有躲，换墨姝俯下身子，细细替他系好脑后系带。

据她说是细细，但其实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家伙根本没什么耐心，十分粗糙的在人美少年脑后绑了一个大大的死结。

纱布本就短，她这么一弄，单看背面，倒显得格外滑稽。

墨姝系好，左右端详片刻，伸手扯了扯，满意的点点头。

不愧是她，打的结就是结实耐用。

“走吧。”

少年勾了勾唇角，点点头。

黑纱哪怕叠了两层，也不是全然不能视物，反而给夙离怨凭添了一丝魅意。

他悠悠然起身，像一条小尾巴一样静静跟在墨姝身后。

*

两人很快下了山，行至山脚下，这里恰好是一处村落，地形不算崎岖，环境安宁幽静，青草的芬芳扑鼻而来。

这个地方很适合居住，墨姝如是想着。

看出她的停顿，身后的少年语调幽深：“姐姐，我们在这里安家？”

墨姝转头看他：“你想？”

少年弯了弯那双精致的凤眸，清风吹拂他的发丝，显得温柔乖顺。

“看姐姐，我住哪里都无所谓，只要能和姐姐在一起，路边我也睡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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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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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捡到师弟第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