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苏云苒下意识往旁侧躲开一步，连一根发丝都没让晏生碰到。
“像你这样天赋异禀却又极端偏执不受控的除妖师，本就无人想要与你亲近，更不会在意你的生死。”
她顿了顿，又往下说。
“薛墨逐顾及同门情谊，这才关心你照顾你，当你为了杀妖不顾一切的疯起来，满目杀念之时，可曾有片刻为薛墨逐着想过。”
“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想要伤害桑雪。”苏云苒转头看他，“你之前不曾考虑过薛墨逐，但是现在可以想了。”
“在你对桑雪起杀心之时，你最好想一想，薛墨逐会是什么下场。”她微微一笑，似是胜券在握，“毕竟你想要得到杀戮，就无法再守护任何人。”
晏生笑了。
“这是威胁。”他的声音带了笑，极轻地落下。
“只有这句话能起作用时，才算是威胁。”苏云苒神情认真，目光坚定望着他，“对我来说，这是赌约。”
“无论结果如何，总会有一个人输掉赌局。”她微拧了下眉，语气淡淡，瞧不出一点紧张的样子，“这就要看是你要输掉薛墨逐，还是我输掉桑雪。”
“这句话的前提是，你可以承担把薛墨逐当作赌注的后果。”她清亮的眼眸落进光，神态轻松。
苏云苒算准晏生不会拿薛墨逐的命去赌。
“你自己说喜欢师兄，却要杀他。”晏生忽而狠厉地按住她的后颈，将她押至自己身前，“我如何信你。”
一阵风强行撞了过来，将两人的喘息声融在一处。
“别相信我，记得我说过的话就够了。”苏云苒的双手握在晏生的双肩，顺势踮起脚尖。
她缓缓倾身上前，唇贴近他耳畔。
“记住了，能阻止我伤到薛墨逐的人，只有你。”
被她突然间侵入，晏生倏地松开手指，极快地退后一步。
入夜之后，苏云苒带着写好的七封信，再度来到晏生的门口。
她想了想，会将此信放进她怀里的人就只有晏生。
他有动机，也有机会。
确定目标后，她没怎么苦恼就写好了信，决定先给晏生一封信后，试探他的态度。
可等她人到了门口，她又开始纠结了。
若是把信给她的人不是晏生，岂不是误伤了他。
此事不妥。
不管这信中内容是否会灵验，只要她将信送给巫心门内的七个人，巫心门迟早会因此陷入混乱之中。
巫心门会因此遭殃，而她也会变得被动起来。
她不能这么做。
回到房间后，苏云苒再次拿出信端详一番，终于从字里行间找到了答案。
那个名字呼之欲出的时候，她垂眸深思，莫名松了口气。
原来把这封信交给她的人，会是——
“虞烟。”她轻声说道。
她话音刚落，虞烟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师姐，是我做错了。”虞烟坐在她前面的椅子上，头压得特别低，一点都抬不起来，“信是我给你的。”
“信是哪里来的。”苏云苒没打算责怪虞烟，语气和缓。
虞烟叹了口气，边回忆边说。
“我也不清楚，三日前我在枕边发现了这封信，本来我也没放在心上，可就在我进入万诛庙后，我受了伤，害怕惊吓之余才……”
“你还把信给了谁。”苏云苒问道。
虞烟偷瞄了苏云苒一眼，语速越来越慢。
“进入万诛庙的人我都给了，不过大部分的信我都已偷偷收回，就差你和……”
苏云苒继续追问：“和谁。”
虞烟用手捂住头，声音小到快要听不见。
“晏生。”
苏云苒一下子思绪
“什么？”
“我本想着他的眼睛看不见，应该也发现不了那封信，没有立马去收回，等我再去寻的时候，给他的信就不见了。”虞烟懊恼地敲了下头，解释道：“所以我就赶紧过来找师姐你，没想到你也打开了这封信。”
苏云苒长舒了一口气，一本正经的说。
“距离我收到这封信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想不发现也很难吧。”
虞烟：“……”
苏云苒跟着起身，低头对虞烟说。
“算了，你身上还有伤，这个时候应该好好修养，别为无谓的事费神，信的事我来解决。”
“师姐，还好有你。”到了此时，虞烟还是放不下心，“还有，师姐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因为太害怕了才会这么做，不是故意要伤害师姐的。”
苏云苒弯下身，温柔道：“我不会把此事放在心上的，你回去吧，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
虞烟点头：“好。”
在虞烟走出房间之后，苏云苒拿出怀里的信，打算一并烧毁。
她把信一封一封铺在桌上，数了一遍后发现——
信只剩下六封。
她不信邪的又找了一遍，找遍了整个房间也没发现第七封信。
真是怪了。
该不会是她不小心把信掉在哪里了吧。
她用手拄着头，一边烧信，一边想最后一封信可能会掉在何处。
“咳咳……”她被烟熏了嗓子，掩唇躲避。
下一瞬，她的思绪明朗起来，脑海中映出了一个地点。
月出之时，夜幕如墨色般漆黑，晚风习习。
晏生喝过药后从薛墨逐的房间离开，不疾不徐走回到自己的房门前。
他的指尖触及门边，轻抵开一道门缝。
就在他要打开门的时候，他蓦地低下头，拾起落在地上的信，推门而入。
关上门后，房间里的蜡烛在一瞬被点亮，燃起明亮的光。
晏生扯下蒙眼的绸带，仔仔细细读过信上的内容。
这信上的字写的匆忙，笔画很乱，看上去似是不想被人认出此信是何人所写。
他几乎一瞬就锁定了目标。
半晌过后，晏生悄悄潜进执宝阁，在苏云苒写下的字前停留。
这的确是她的笔迹。
她虽然故意伪装成不是一个人写的，但是有些人的写字习惯是改不掉的。
他一眼就认出，这是她的字。
微弱的火光之下，晏生漆黑的眼瞳坠进寒意，目光似夜色深沉。
他眼帘一低，猛地将那封信揉碎在掌心。
翌日，天将明，寂静不再。
“不好了，师姐。”虞烟在苏云苒的门前不停地拍，那架势简直是要将门拍碎。
苏云苒睁开惺忪的眼，又再次阖上。
“怎么每日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啊。”她扯过被子盖住头，低声重复念道：“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师姐，不能再睡了。”虞烟见苏云苒不出来，直接破门而入，几步滑到她的床前，“那封信灵验了！是真的！”
苏云苒闭着眼扯下被子，带着起床气坐起身。
“信才送出去一晚，哪能那么快就实现诅咒啊，不是说好三日为限吗。”
“是三日没错啊。”虞烟很快就词穷，话说的断断续续，“可是晏生他，他不太好。”
“他怎么了？”苏云苒揉了揉眼睛，被迫清醒过来。
“听说他早上喝药的时候吐了血，还昏迷不醒，桑师姐给他把脉，说他脉搏乱的很，怕是……”虞烟没有再往下说，哭丧着脸，还开始抽泣。
“都是我害的。”虞烟掉了滴眼泪，“师姐，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要去告诉薛墨逐事情的来龙去脉，承担起责任来。”
“这太反常了。”苏云苒披上外袍，立马往门外跑，“你先不要和薛墨逐提起此事，我也过去。”
“师姐，你要寻晏生的话，得去后山的离梦池找他。”虞烟擦了擦眼泪，坐在床边补充道：“他正在——”
“知道了。”苏云苒来不及听后面几个字，快步夺门而出。
虞烟用手帕擦干了泪，缓缓吐出最后两个字：“沐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