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眼见妇人迟迟不张口,郁清和心跌落到谷底。

她不喜被动,更不喜生死任由别人拿捏,就算命该如此,她也还是想要为自己争取一把。

“夫人瞧着不过而立,容颜妍丽,理应多爱鲜亮的衣料些,却指明要低调稳重的料子。”高价酬金又摆明这单子需得别出心裁,衣服主人的心思可见一斑。

衣如其人,偏好华丽者张扬热烈,处高位而好朴素者,往往内敛随和。但不得不表现出“朴素”,却是另有难言之隐了。

“虽不知夫人有何隐衷,但祝烦忧随风,百事从欢。”

郁清和目光坦荡,任凭妇人打量。

“我记得你了,如此也送你八个字,”妇人唇边溢出声轻笑,挑眉道:“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妇人临走前穿着新衣,一步一行间似有花瓣摇曳,堪称步步生莲,浑身气度同罗裳相得益彰,引得街坊不少人侧目而视。

此刻熹微晨光,行人渐多,郁清和站在旧牌匾下方,正色直言。

“诸位,今日绣衣坊重新开张,凡是过去半年内,在此处采购衣物不合心意,或有瑕疵的,都可来找我退定金。若是信得过我的手艺,我亲自重新补做,绝无纰漏。”

【检测到宿主名誉值发生较大波动,正在重新计算中。】

【当前为:﹣50】

还算有所收获,郁清和此言一出,聚拢的人群议论纷纷。

立时有人高声质疑:“你家商誉还能叫人信得过吗?”

“是啊,保不齐又想出什么法子诓骗大家伙,咱吃的亏还不够吗?”

倒也有少数人嘀咕:“不过方才离开的那女子真美,手艺确实不错。”

不少附和的声音出现,但都在郁清和意料之中。

她面色不改,“一诺千金重,我保证补做的布襦分文不收。”

有个着短褂一脸猴相的反应很快:“那又造假岂不是要赔千金喽?”

郁清和盯着他看了几秒,继而点头。

“对,假一赔十,童叟无欺。”

语罢便不管在座众人的反应,径直回到绣坊。改变并非一蹴而就,绣坊尚需转变的契机,这人眼熟的厉害,别辜负她一番期望才是。

短褂得了回答,眼珠转转朝着郁府一溜烟去了。

-

坊内几个伙计正争长论短,他们都不愿昧着良心做事,好不容易能跟着刘掌柜,如今这一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眼尖的见郁清和过来忙低头噤声,旁边吴绣娘还在愤慨:“白瞎我们的绣技,在这黑心绣坊能有什么出息?要不是身契在她手里,我早去寻隔壁刘掌柜自荐。”

“我许你去隔壁。”

吴绣娘吓了一跳,忙低头道:“……东家好。”

郁清和倒不是存心吓她,“你们比我清楚,绣坊生意每况愈下,谁想走就在牙商那拿了身契,自行找去处,我不强留。同理,若有真心留下学艺谋生的,我定倾囊相授。”

东家的绣技出神入化,他们适才都瞧见了,一时之间陷入迟疑不定。

看穿几人动摇之色,郁清和再度张口:“我知晓你们要养家糊口,今日走我不会多加追究。过会我改变主意,可就不这么好说话了。”她不指望谁绣艺高超,只需要竭尽忠诚。

吴绣娘犹豫再三,为首朝郁清和行礼离开,几人紧跟其后。

郁清和淡然自若,和一双小鹿眼视线交汇。

“小的叫若汀,还请东家垂怜!”若汀实实在在磕了个响头,恳切道:“我想跟着东家学苏绣,学不一样的绣法。”

若汀当了许久学徒,没什么天分,不被允许碰针线,但她能从其他伙计眼神里看出来,东家是有真本事的。

只有技艺过人,才能在绣坊受到尊敬。她想抓住机会,光明正大学绣艺,成为东家这般厉害的人,没人再敢欺负她。

郁清和扶她起来,教她:“你不需要跪我,只要真心想学,肯下苦功,来日必有所成。”

接下来一整天,郁清和都忙着处理补做的订单,平常百姓的衣服要轻便耐穿,无需盘金绣那般复杂,但数量一多,她绣起来也要一阵。

好在若汀是个机灵的,有样学样捏着绣针学,还将修补的货物都登记在册,好方便她们清算。

第二日翻阅账册时,若汀眉头紧皱,“东家,有些分明不是我们绣坊的,巴巴地送过来,真是什么便宜都要占。”就像这冒出几根线头的碧水天青色长袍,一看就出自刘掌柜的锦绣阁。

递来郁清和一看,果不其然。她揉揉发红的手腕,仔细将手泡在艾叶水里,慨叹:“该,都是早些年太贪造的孽啊。”人早晚得为犯的错买单。

若汀一愣。掌柜的不愧是掌柜,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恭喜宿主,名誉值再次上升~】

【当前名誉值:﹣40】

听到系统播报,郁清和面无表情擦干手。牛马累死累活辛勤劳作,压根是不值钱的。

她有意想效仿一把饥饿营销,奈何声名狼藉,只能用免费的路数吸引顾客,好歹挽回点名声,等出售一单就能完成任务。

入不敷出的日子再持续下去,她就要和若汀喝西北风了。

若汀收好账册,安慰郁清和:“我一早就把补做好的衣服送回去了,东家绣技这么厉害,他们穿上新衣服,旁人看了都喜欢,到时候来我们绣坊的人指不定踏破门槛呢。”

郁清和欣慰点头,没想到小丫头还知道免费宣传这回事,孺子可教。

这时,一伙官兵来势汹汹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个郁存仁,脸上裹着白纱布,渗出块血渍,好不可怜。

郁清和往后一瞥,果真瞧见了那短褂。

她嗤笑,“这位仁兄这么快就来检举我了?”

短褂眼神躲闪,一个劲往郁存仁身后缩,郁存仁仗着人多硬气不少,他斥责道:“郁清和!你目无尊长,刺伤长辈不说,还偷了我的地契银子潜逃,认是不认?”

“前些日子官府查出你开的黑店,要不是我收留,你早就流落街头,如今再开绣坊是何居心?”

他们动静闹得大,门外挤满看热闹的百姓,郁清和环视一周,镇定反问:“叔父,做人做事要讲证据,空口白牙说可不算。你说脸上的伤是我刺的,是何时何地,谁亲眼看见的。”

郁存仁傻眼,总不能说是半夜闯人家闺房被刺伤的,他只想着乱扣帽子,一介女流奈何不了众口铄金,谁成想郁清和变得牙尖嘴利。

见他心虚,众人心中有了裁断,郁清和趁热打铁:“昔日叔父教导我经商买卖,确有诸多亏空,如今我自立门户才察觉许多过错之处。”

“至于偷叔父的地契银子,更是无稽之谈。”

若汀顺势翻开账本,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亏空,遑论还欠着一笔债。

“叔父于我有恩,若是想要我就把绣坊还给您,但没有凭证的事情,还是少污蔑我为好。”

听出弦外之音,人群悉索耳语:“从前只知郁姑娘做生意贪,原来黑心的另有其人。”

谁有脑疾才要负债的破店铺!郁存仁恼羞成怒,一把将短褂拽到人前,“官差大人,别听她胡言乱语,明明就是死不悔改,诓骗了大家伙。”

短褂从怀中拿出条帕子,厉声帮腔:“正是。我婆娘一月前在这里买了条帕子粗制滥造,绣线都在外头呢。昨日听了姓郁的信以为真,没成想又被蒙骗了去!”

他随手一撕,那帕子就撕裂为二,飘落在众人面前。

过去绣衣坊绣样的质量人人皆知,铁般的证据摆在眼前,不得已让人多信几分。

若汀趁机确认后凑到郁清和耳边:“东家,这条帕子确实出自我们绣坊,是一月前吴姑姑绣的,只是来取帕子的是个姑娘。”倒和短褂说的对得上。

郁存仁扳回一城,摸着胡须拉踩道:“真相已然大白人前,休想继续抵赖。你屡教不改,我郁存仁身为叔父,没尽到你爹娘委托的职责,今日就与你恩断义绝,你好自悔过去吧!”

【警告,宿主名誉值下降】

【当前为:﹣60】

官兵上前就要带郁清和走,若汀拦在郁清和身前不让,短褂没正行地打岔:“郁掌柜亲口说假一赔十,那可是有目共睹的。”

“大人,让我看看那帕子再下定论也不迟。”郁清和示意若汀不必惊慌,她对自己的绣技还是有自信的,更别说昨日绣的格外用心。

若汀点头,退至人群中。

官差几人对视,默许了郁清和的要求。他们旁观了半晌,郁存仁和短褂咄咄逼人,控告有不少漏洞,反观郁清和落落大方,并不似传闻中面目可憎的奸商。

郁清和接过碎成两半的帕子,只一眼就看出端倪。

她微微一笑,“我言出必行,绣坊再有作假就十倍偿还。”

短褂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咳,这帕子可花了我婆娘所有积蓄。”

“放心,该给的自然一文不少。只是我有个疑问,”郁清和故作疑惑不解:“您可还能记起手帕是什么纹样?”

“牡丹缠枝,我记得门儿清。”

短褂言之凿凿,见他上了套,郁清和朝官兵颔首道:“这并非绣坊近日所出,大人可带这泼皮无赖去交差了。”

“你说不是就不是?有本事拿出证据来,光说有什么用。”如冷水兜头浇下,短褂被郁清和猜中心虚不已。

郁清和举着那手帕,好让众人看清楚。

“帕子不假,牡丹纹更是再常见不过,确实不好核对。可我补做的所有布料上都绣了朵兰花,绣样连起来看是个‘郁’字,你这绣品上怎的瞧不出呢。”

苏绣色彩清雅,极好辨认,晨时若汀之所以一眼能看出长袍是锦绣阁的衣服,正是因为他们的绣工师傅有自己的特色。

郁清和昨日所绣多为素雅些的花鸟,唯独没绣过牡丹纹。

况且她在绣花样的时候,还绣了“logo”上去,只属绣衣坊,海州独一份的。

在场之人有后来补做衣物的,听完郁清和所言,交头接耳一阵,纷纷检查起自己的衣服来。

还正如郁清和所说,后绣的图案旁有朵不显眼的小兰花,清新别致。

尽管每人纹样不同,细细沿着绣品纹样描摹,可不都是一个“郁”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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