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还没进慈安宫,小六子就拉长了嗓子喊道。
慈安宫里的其他宫侍跪了一片,崔姑姑扶着王太后往外走了几步迎接瑾玉。
“皇儿今日怎么有空来见哀家了。”话虽如此,可王太后的脸上分明带着几分笑意。
“母后是儿臣的娘亲,儿臣来看望母后自是应当的。莫非母后不欢迎儿臣?”瑾玉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然后走到一边扶着王太后往殿内走。
王太后拍了一下瑾玉的手臂,笑骂道:“别跟哀家说这些有的没的。除了初一十五,哪天见你主动来过。”
瑾玉摸了摸鼻子,毫不心虚地倒了一杯茶给王太后,然后开始询问起王太后最近的身体状况来。
“崔姑姑,你也是母后身边的老人了。平常母后的起居打点都是你一手负责,朕和母后一直都很器重你、信任你。朕想知道,母后最近的身体如何,可有不舒适的地方?太医可有按时来请脉?”
“回圣上,太后娘娘最近身体好的紧呢。太医也日日来请平安脉,奴婢按着太医的吩咐,每日叫小厨房炖着养生的药膳,圣上大可放心。只是最近太后娘娘的睡眠一直不好,夜里总是睡不着,太医开了安神补气的药也收效甚微,看得奴婢是又着急又无奈。”
崔姑姑自小便伺候着王太后,是王家的家生子,忠诚自不必多说。跟随王太后进宫之后,从妃嫔到太后,一直扶持着王太后,是王太后最为信任的左膀右臂。崔姑姑甚至不愿意出宫嫁人,而是一辈子陪在王太后身边,数十年的深厚情谊。因此,这话说出来,其中的担心和焦急没有半分掺假。
瑾玉沉默了一瞬,也猜得到王太后失眠的原因,左右不过是因为她的“不举”罢了。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事情都过去快一年了,王太后还是没有接受这个事实。
“母后平日里忧思太重,实不该因为这些个琐事烦恼。”瑾玉劝导着,走到王太后的身后替她捶起背来。
“哀家倒也不想管,可是却不能不管。不怕皇儿你笑话,哀家每每想到这些糟心事,就夜不能寐......”
“朕明日就叫太医再多开几副安神的药,再让御膳房的人多做些滋补的食膳,替母后你调养身体。”
“吾儿费心了,哀家甚是欣慰。”王太后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然后叹了一口气道:“只是这是心病,光喝药也没什么用处......”
“其实儿臣今日前来除了给母后请安,还有一件事想要问问母后。”
“是为了淑妃那件事来的吧。哀家昨日刚提点了她,今天就找到皇儿你那里去了,动作倒是挺快的。”王太后睁开了原本闭上的双眼,眼中一丝精光一闪而过,复又恢复了平静。只是那脸上还带着几分嘲讽,像是在讽刺淑妃不识好歹。
“母后说的没错,儿臣确实想知道母后您为何要抱走毅儿。”瑾玉继续不轻不重地捶着背,轻声问着。
王太后打断了瑾玉捶背的动作,示意瑾玉坐下听她好好说。
“哀家什么时候要抱走孙儿了?哀家只是想把哀家的乖孙记到皇后的名下,放在皇后宫中教导。皇后乃中宫嫡母,大晋的国母,放在她的膝下教养不比她一个妃子教的好?不领哀家的情便也罢了,还到皇儿你那里去告状。可见是个蠢的,迟早要耽误了哀家的孙儿,哀家更要将毅儿送到皇后宫里教养了。否则让淑妃那个目光短浅的养着,还不养坏了哀家的长孙?误了毅儿的前程?”
“母后对毅儿的关心儿臣心里明白。只是毅儿还小,让他这么小就离开娘亲,未免过于残忍。”
“皇儿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自古以来哪个皇子不是从小就离开母妃,独自在皇子所住着。就是皇儿你,离开哀家的时候也才六七岁......”在说到楚湛的时候,王太后突然哑了声,沉默了起来。
“母后也知道,正是因为从小和母后你分离,儿臣一直没有感受到母后你的关心。这十几年来,儿臣心里也一直有一个疙瘩。我相信,母后你的心里肯定也不好受。既然母后和儿臣都因为这件事受到了伤害,又为什么要让这个惨剧延续下去呢?”
“皇儿你......”这是第一次,瑾玉把事情挑到了明面上,王太后再也不能欺骗自己,她的孩子,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心里怨恨她。可是,她又何尝不心痛?只是她不能心痛,因为她是皇后,她的儿子是储君!要想人前显贵,就必得在人后受罪。
“母后,你想将毅儿记在皇后名下。这便是占了嫡子的名分,母后这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全天下的人,毅儿将来是我大晋的储君吗?莫非在母后眼中,儿臣已经老了、病了,这么快就需要找一个接班人了吗?”瑾玉一反之前的温和,字字珠玑地反问着王太后。
“皇儿为何如此伤母后的心!一国有了储君,国祚才能安稳。我知道皇儿你现在正值壮年,有你的抱负和志向,可是立储君的事情也不耽误啊。母后之前从来没有逼过你早立储君,就是想着你还年轻,不着急。等到皇后自己有了嫡子,再立储君,更加明正言顺、合乎礼制,可是现在......”王太后被瑾玉气的大喘着粗气,眼神里满是失望,还有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惧意。
“母后!立储一事事关重大,毅儿现在还小,根本不知道他有没有扛起大晋江山的能力,现在就下定论未免太早了些。若是早早立下储君,惹了前朝那些朝臣的心思,来个外戚专权,霍乱朝纲。这个责任,谁能担得起!”
许是瑾玉现在的表情太过严肃,王太后一瞬间心里有些发凉,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自己的儿子一样。她看着瑾玉冰冷的眼神和面容,一时哑了声,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瘫软了下来。
“莫......莫非皇儿看重了言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太后也不想放弃,斟酌着问道。
“母后,不是看中了谁的问题。实在是毅儿和言儿现在都还小,心性还未定,不宜太早下定论。没错,朕未来确实不会再有皇嗣,可这并不代表大晋未来的国君就一定要从他们两个之中选。”瑾玉坐在旁边的雕花木椅上,神情淡然,仿佛谈论的不是储君,而是宴席上的饭菜。
“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太后惊呼道,差点弄倒了桌子上的茶壶。她庆幸宫里的其他人早就被打发了出去,否则皇帝这一番话传到了外头,指不定会引起多大的惊涛骇浪。
“若是这几个孩子不争气,挑不起治理大晋的担子,朕会从宗族里挑一个合适的子弟继承皇位。朕要让所有人知道,即便是朕的亲生血脉,也不代表就是下一任储君。这大晋江山,唯有德有才者居之。”
“荒唐!皇帝你......”王太后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还想说什么,却被瑾玉打断了。
“母后,未来这教养皇嗣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立储的事情,朕心中有数,后宫不许干政,还希望母后您好好照顾身子,每日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其他的烦心事,就交给儿臣处理吧。”说完这句话,瑾玉也没有再看王太后,而是挥袖离开了,对于身后王太后的呼唤置若罔闻。
她不是一个傀儡,也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操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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