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轻纱帐9

孟昀含匆匆出了房门,直奔萧玉峋住处而去,裙摆缀在地上,走起来极为不便,她只得提着,一路小跑着到了萧玉峋住处。

此时的萧玉峋正在厅内看案卷,见着神色匆忙,又一袭罗裳的孟昀含,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眼里明显有惊艳之色,嘴里却是一副淡淡的语气,“出什么事了?”

孟昀含喘着气,急急地说道:“周,周梦!凶手要杀的人可能是周梦,周苏苏是被误杀了!”

萧玉峋听着这没来头的话,明显很是疑惑,但还是立刻朝陆庭示了眼色。陆庭便立刻带了几人往外走,可人还没出门,周时山便急匆匆地进了院子,见着陆庭仿佛就像抓住了救星般奔了过来。

孟昀含说话之时是站在厅门处的,周时山进来她自然能瞧见,心里只道是不妙。

“周梦出事了!”周时山微微站定便道出了这句话,孟昀含的心瞬间跌进了谷底。

萧玉峋放下案卷,大步往外,孟昀含也跟着往院门外走。

一进去,就见着柳姨娘在院子里发着大气,一通的丫环婆子跪了一地,一改那日初见的精致浓妆。此刻的柳氏不施妆容,神色悲恸,没有了那般厚粉吓人反而好看了些。

见着萧玉峋进来,这位柳姨娘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侯爷,侯爷你可要替梦儿找出凶手啊!”

萧玉峋并未理睬,径直往里,房门已经大开,一眼便瞧见了悬着的周梦,一如先前先前其他人死的那般直挺。

进到屋内,孟昀含便挽起了袖子,四处查看,屋里有些微的凌乱。尸体还有余温,尸斑正在形成中,她估摸着应该才死了不到两个时辰。

也就是说周梦是死于丑时到寅时之间,这段时间正是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候。

屋里隐约还有浅淡的微香,是夏薇花的味道,看来凶手如先前一样,用了一模一样的方法。

“尸体是谁发现的?”孟昀含望向周时山。

周时山指了一旁的一个丫环,“是翠柳发现的。”

孟昀含看过去,一个面色惨白的小丫环立刻往前迈了一步,然后便跪倒在了地上,“奴婢是侍候二小姐的。昨天二小姐心情不好,想静一些,便没让人值夜。奴婢寅时二刻便到了屋外,就怕小姐要人服侍。可奴婢等到卯时初刻也未见二小姐有任何动静。才大胆进了房门,一开门,就见二小姐悬在此处了!”

几个玄机军将周梦的尸体放了下来,孟昀含将繁复的裙摆打成结便蹲了下来细细查看。

周梦脖子处有一些浅显的摩痕,比起先前几个人,她挣扎算最为明显的,鼻息内有一些毛屑,应该是在挣扎时,吸入进去的,只是她挣扎的时间不长,吸入得也不多。

孟昀含将这些毛屑小心地夹出来放到一处,又从上而下将周梦的尸体验看了一遍,这一次,她没有刻意向柳姨娘说明,而是背过身探了探——待字闺中。

孟昀含柳眉紧锁,如此看来陈放也没有和周梦发生过逾矩之事,那究竟是谁呢?

放下疑问,她又将周梦的舌苔,面相、唇齿查验了一遍,没有中毒痕迹,很明显,周梦也是死于同一手法,先被迷晕,而后被勒死。

她回头望向翠柳,“昨日周二小姐是几时回房的?房里可有什么异样?比如香味之类的?”

翠柳见问,有些茫然,似乎是在回想,“昨日,小姐心情特别不好,在院里舞了很久的鞭子,直到亥时三刻才回的房。香味?好像是有一些浅显的香味,但是二小姐平日也用香的,因此也没在意。”

“二小姐用什么香?”孟昀含追问到。

“二小姐先前喜用檀香,这几日新得了梨香,便改用梨香了。”

梨香?梨香有清甜之气,于神经是十分舒缓的。孟昀含看了看周围略微凌乱的物件,心中有了计较。

孟昀含走到萧玉峋跟前,细细说着验尸的情况,说到挣扎痕迹之处,特意解释了梨香的功效,“梨香综合了夏薇花的香味,因此周梦才没有其他几人那般昏睡得厉害,凶手大概始料未及,才与之发生了挣扎。那毛屑之物便是挣扎时吸入留下的,像丝绸之物,多为女子所用。”

说着,她便将丝绸状的东西递给萧玉峋看。

“女子?这伯府里还有其他女子有杀人之心吗?”萧玉峋像是在问孟昀含又像是在问自己般。

伯府三位小姐,如今已经死了两位,三小姐是跟着庞氏住在一个院里的,还未及笄,柳姨娘总也不会杀害自己的女儿,庞氏为一家主母,应该也不会这般冲动,如此说来那还有谁?

这般想着,秋日的阳光洒进了屋内,由于周梦的寝榻是对着房门的,一缕光线洒进去后,孟昀含觉得有个东西十分耀眼,正是在床榻之下。

光线反射出来,萧玉峋也看到了,叫了人去看,正是一半块白玉。

那玉石上雕刻着一只鸳鸯,羽毛丝丝分明,栩栩如生,十分逼真,而玉石也是极好的羊脂玉,触手温润,一看就不是一般的物件。

孟昀含看着那半块玉,正思量着那一只鸳鸯的事,柳姨娘已经冲到了跟前,瞳孔顿时放大,一扭头便恨恨地看向周时山。

“周时山,是你,是你害了我梦儿!”说着就要向前厮打,却被一旁的玄机军拦了下来。

柳姨娘哭闹起来,“这玉是他的,去岁中秋家宴,夫人希望他能早日成家,便给了他这鸳鸯玉!”

她一边哭一边恨恨地看向周时山。

周时山被这一通状告,当下神色就慌乱了起来,“侯爷,这,周梦不是我害的。”

“不是你害的,那为何你这半块玉佩在她房里?”柳姨娘不顾拉扯,挣扎往前。

周时山神色复杂,“这,这玉是我的,但周梦不是我杀的!”

不是周时山杀的周梦,却有物件遗留,怎么说都有些矛盾,要说周时山与这案子无关,孟昀含也是不信的!

孟昀含不信,那萧玉峋更不会信,他一声断喝,“已经死了四条人命了,你还不说实话?”

周时山浑身一震,最后颓软地扶住廊柱,“昨日,我确实来找过周梦,那是因为得知了她——”

周时山明显有些说不出口的样子,“她居然给苏苏下药,我气愤不过才来寻她的。没想到她抵死不认,我有些生气推了她一下,没想打她却不管不顾地扑了上来,想来那玉便是在那时留下来的!”

柳姨娘听的愕然,“你胡说,你就是想脱罪!梦儿才没下什么药!”

周时山不看她,而是看着萧玉峋,“林世子都说与我了,她想入侯府,想下药给苏苏,还约了陈放过去!想着,只要苏苏清白没了,那她就能风光无限地进侯府了!”

周时山说起来面上十分悲伤,“可是,可是为何要害人呢——”

药居然是周梦下的?周梦下药是想让陈放毁了周苏苏清白?女子的清白有多重要自然不用多说,这周梦为了自己能入侯府居然想出了这样的法子,实在是难以置信!

可是她查过周苏苏,周苏苏并没有行逾矩之事,如此说来周梦没有得逞。可是陈放背上的痕迹怎么解释?

如果有一个人她误喝了壶里的水,和陈放之间有了难以启齿的关系呢?

那个人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想要杀周梦报复?周苏苏是被误杀,陈放是因为他行了坏事,凶手要灭口,那么月铃呢?月铃为什么会死?

话说到这个份上,柳姨娘便是再也没有脸面再吵闹下去了,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周时山,便立在了一边。

萧玉峋望着周时山,神情冷冽,“林修什么时候给你说此事的?”

周时山茫然地抬头,“就是昨日,昨日他应该是心情不好,在鹤鸣馆里拉着我喝酒才说出来的。我得知后十分愤怒,这才找了周梦,哪想到今日她却也遭了毒手——”

刚刚翠柳说周梦昨日心情不好,难道是因为周梦将这事告诉了林修,两人闹了口角?也就是说林修是昨日才知道的此事?那他会不会也知道陈放和谁有过干系呢?

想到此处,她忙地看向萧玉峋,正想说话,却见着萧玉峋已经着了人去侯府,孟昀含这才安下心来。

她看向周时山,此时他一脸的颓丧,身上的软弱之气在此时更是显得落寞萧瑟。

萧玉峋深深地瞟了周时山一眼,吩咐人将屋里收拾妥当,又差了陆庭将院子好生搜查。

待吩咐完,回头看向了孟昀含。

孟昀含见萧玉峋看着自己,这才发现自己此刻还撩着袖子,打结着裙摆,确实有些不雅,忙得将衣服放了下来,“侯爷见笑了。”

萧玉峋脸上并没显出一副她这打扮不雅的神情,而是指了旁的一人让其陪着孟昀含去重新买件行头。

听见萧玉峋这般吩咐,孟昀含自然不好意思,谢绝了好意,自己一人出了门。

孟昀含是第一次逛利城,根本不知道哪里有卖衣服,看着四通八达的街道,顿时茫然了起来,心里后悔起来,早知道就不回绝侯爷的美意了。

正发着愁,就听见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孟姑娘?”

听见叫,孟昀含一回头便瞧见了林衣,林衣见着她,一番打量后,面露微笑,“孟姑娘穿上这罗裳倒是真真是个大美人儿,估计这并州都找不出一二来。”

孟昀含有些不好意思,“哪里,四小姐说笑了!”

遇见个熟悉并州的人,孟昀含忙地问道:“四小姐可知道哪里有裁缝铺子?”

“你是要买衣裳?正好,我和青语姐姐也要去,不若我们一道!”林衣不由分说便将孟昀含拉上了马车。

一上车,就见着马车里坐着一位明眸皓齿,透着灵气的姑娘,想来正是她口中的青语了,忙打了招呼。

这位青语姑娘对着孟昀含点头示意,眼里露出一丝欣赏,一路上说了好些章城的风土人情,孟昀含只觉得她真是博文通知,马车内的氛围一下就和谐了许多。

很快,马车便到了铺子,孟昀含从车上下来,一不小心踩着了裙摆险些掉下去时,已经下了马车的青语回身一捞,将她稳稳地扶住了。

青语姑娘居然颇有身手?

孟昀含忙地道了谢,进到店里只选了两套最普通的戎装!

林衣本来是想要将孟昀含送回伯府的,但孟昀含实在不好再叨扰,只让林衣给指了路,便告辞而去!

因着孟昀含身上还是那套襦裙,走起来依然有些碍事,只能一路走,一路提拉。

到了伯府,由于她低头顾着衣衫,没注意路,竟和一小厮撞了个满怀,那小厮她见过,是周时山身边的。

孟昀含连声道歉,忙地帮着收拾散落的书画,却不曾想那小厮是生气还是怎的,见着孟昀含去拾地上之物忙的抢了过来,匆忙抱着便往外而去。

孟昀含不明所以,只隐约见得是些字画,好像还有一些肖像画作,望着那人背影,叹了口气,便回身往屋里走。

进到后院,便瞧见陆庭正吩咐着人来来去去,似乎是在搜查什么。

陆庭见着孟昀含冲她打着招呼,“孟姑娘。”

孟昀含点头,福了礼,“陆将军,这是在做什么?”

陆庭一脸肃然,“侯爷吩咐将这伯府再彻查一遍,旮旯角落总能再查出些什么来!”

孟昀含点点头,“如今凶手是谁还并不明了,也只有再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遗漏了!”

这几日凶手都来无影去无踪的,在玄机军眼皮底下都能杀人,估计萧玉峋也定然恼火,如是这这般阵仗。

玄机军阵势颇大,廊柱下,几只鸟儿被惊得飞出了窝,鸟窝已成了空穴,她驻足良久,忽地看向陆庭,“侯爷在何处?我知道周苏苏死时,凶手藏身之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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