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菀菀走近茶楼，似乎踌躇了一阵。

看到她娇羞徘徊的样子，魏琰心情舒畅，连日来的阴云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能找到茶楼来，小丫头想必花了不少心思。罢了，罢了，她既然知道错了，姑且大方点，原谅她一次吧。

魏琰故意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踱下楼梯。

方走到楼梯的拐角处，魏琰就看到宁菀菀对着他笑。笑容娇羞中带着妩媚，妩媚中又带着矜持。

梨涡清浅，撩人心弦。

真是个小妖精。魏琰理了理衣袍，再抬眼时，脚步却顿在半空。

大堂里不知何时多出来一名青年男子。宁菀菀正笑容满面地与他攀谈：“小女子唐突，那日与公子一晤，心中有些疑问想要请教。冒昧来访，不知公子是否方便？”

魏琰哑然，这台词不是前世宁菀菀用在自己身上的吗？只把王爷二字改成了公子。难道她对每个男人都是如此？

青年背对着楼梯，看不清容貌。魏琰目测了一下，那人比他矮半个头，身形既不修长，也不健壮。一看就是文弱书生，跟他的器宇轩昂完全不能相比。

只见青年作揖还礼，欣喜道：“方便，当然方便，宁小姐楼上请。”

魏琰看向青年的目光骤然冷了几分。

宁菀菀与青年完全没有察觉，喜笑晏晏地向着楼梯口走来。

魏琰身形一动，跃回二楼。

宁菀菀只觉得一阵冷风扫过，无端地让她眼皮子一跳。楼梯上隐隐浮着一股子冷香，似曾相识，一时又想不起来。

“宁小姐，请。”李功楠的话打断了宁菀菀的思绪。

她嫣然一笑，提起罗裙走上台阶。

明媚的笑容刺痛了魏琰的双目。

好得很。竟敢当着他面，与别的男人调笑。魏琰完全忘了，此时的宁菀菀与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两人并肩而行。宁菀菀娇小的身形走在青年身边，竟出奇地和谐。

魏琰强压下扑出去的冲动，躲在暗处看着两人走进对面的厢房。他倒要看看宁菀菀到底想做什么？

进了屋，宁菀菀小心谨慎地环视一圈，确定屋外没有人后才关上房门。

魏琰瞧着她做贼心虚的样子，握紧了双拳。

光天化日，孤男寡女，竟还主动关门。宁菀菀简直不知廉耻。

屋里传来两人低语浅笑的声音。

魏琰耳力甚好，此时却听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宁菀菀宛转的声音十分刺耳，让他百爪挠心。

这等水性杨花的女人，不要也罢。魏琰忿恨地下了决定，大步走回雅间。

好像他多稀罕似的。前世要不是宁菀菀死缠烂打，他才不会娶她为妻。早知道她对每个男子都这样上赶着，他就不该心软。

魏琰端起茶盏猛喝一口。上好的雨前龙井入喉，只余下苦涩。

宛转低语时隐时现，扰得人心烦意乱。魏琰修眉紧蹙，一对深邃的星目死死瞪着对面。

记忆中，宁菀菀从未与他促膝长谈。她对着他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地巴结。魏琰偶尔故意逗她，她明明生了气，转头又若无其事地贴上来。

忍辱负重的样子，让魏琰很多次都怀疑，她对自己另有目的，不是真心。饶是如此，魏琰还是娶了她。

她到底有什么话要与那男子聊这么久？魏琰看了看时辰，离未时还差一刻，足足聊了半刻钟。

他站起身，复又坐下。

开什么玩笑？他堂堂一个王爷难道要纡尊降贵去听墙角？

魏琰闷头又喝了两盏茶。对面的笑声不绝于耳。

臭丫头莫不是真喜欢上旁人？抑或他重生得太晚，被人捷足先登？

哼，他魏琰的东西，即便他不稀罕，也绝不容许旁人觊觎。魏琰终于替自己找好借口，倏地站起，大步朝对面行去。

他自认为光明正大，丝毫没有听墙角的自觉，大喇喇地在门口站定。

里面的对话清晰地传入耳中，偏偏魏琰一个字也听不懂。他自诩博闻强记，对各种番邦话都略知一二，却从没听过他们所讲的语言。

男子到底是什么人？两人又有什么关系？魏琰疑窦丛生。

他这般身长玉立，不躲不避地偷听，室内忽地被挡住了一片光影。

李功楠警惕地抬眸，对宁菀菀摆了摆手。

宁菀菀会意，继续用英文聊天，只把话题转到无关紧要之事上。

李功楠随手操起一张凳子，悄悄靠近门边。

魏琰何许人？里面的人一动，便已察觉。他却故意没有避开。他倒要看看宁菀菀见了他，作何反应？

凭他玉树临风的飒爽英姿，宁菀菀这种没见地的小丫头还不束手就擒？

等上了勾，再教训她不迟。

魏琰盘算着，身形站得笔直。他今日穿的颜色是宁菀菀最钟意的。她曾夸赞魏琰天青云散，神祗下凡。

误打误撞，纯属巧合。

魏琰勾起唇角，意-淫着宁菀菀为他神魂颠倒的迷醉模样。

笑容戛然而止。

房门一开，李功楠抡起板凳砸向魏琰。

宁菀菀看见门口站着的人，瞳孔骤然缩小。

她来不及阻止，李功楠的手就被魏琰轻巧扣住。

“抱歉，走错房间了。”魏琰夺下板凳。

他嘴上说着抱歉，面上却没有丝毫歉意。若不是宁菀菀在场，他恨不得立刻把男子丢进牢房，治他个偷袭之罪。谁让他敢动自己的女人？

李功楠狐疑地看向对面敞开的房门。茶楼里的雅间连油漆的颜色都不一样，魏琰要瞎到什么样的程度，才会走错房间？

他自然不敢明说，赶忙道歉：“王爷恕罪，小民不知道是王爷在外面，得罪了。”

“你认识我？”魏琰挑眉，目光只盯着屋里的宁菀菀。

“王爷名震天下，京城子民谁人不识？”

两句马屁拍下，李功楠明显感到魏琰身上的寒气消散些许，作揖道：“小民李功楠，约了王爷在此相见。遇到个朋友聊了两句，让王爷久等，还望恕罪。”

“哦？原来是你。”魏琰得知火炮图是眼前人送来的，勉强将目光分了他少许。

与他想象的差不多，李功楠肤白清瘦，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

“是本王来早了，何罪之有？”魏琰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又把视线挪回到宁菀菀身上。

方才那一瞬间，他分明看见宁菀菀目中的惊喜。宁菀菀若真对他无意，又怎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男子露出这样的表情？

魏琰几乎可以断定，李功楠就是宁菀菀特地找来刺激他的。小丫头片子脑子精进神速啊，竟懂得迂回战术了。

有挑战性，他喜欢。且看谁更摒得过谁？

宁菀菀早在他出现之时就懊悔不迭。早知道会撞见魏琰，打死她也不来。

眼看避不过去，宁菀菀莲步轻移，低着头施礼：“民女拜见王爷。”

魏琰生得高大，宁菀菀福身时，他就只能看到她的发髻。

乌黑的长发用一支玉簪拢起，衬得耳际露出的一小点肌肤莹白透亮。似乎因为见了他，染上了一抹诱人的粉红。

“姑娘不必多礼。”魏琰嗓音清越，特意伸出手去想要扶她一把。

谁料，宁菀菀触电似的弹开，连退了两步。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宁菀菀心里叫苦不迭。她真的只是本能反应而已。谁能想到一贯眼里无人的齐王殿下，会伸出尊贵的手来扶她？

好像两人是第一次见面吧？按照那厮的脾性，不应该啊。宁菀菀自动忽略了魏琰入城时的一幕。在她的思维里，魏琰是不可能在成堆的女子中留意自己的。

魏琰轻咳一声，勉强掩饰过去。

“两位既然有事，小女子就不打搅了，先行告退。”宁菀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看着宁菀菀全程低着脑袋，甚至没有抬眸瞧他一眼，魏琰有种深深的挫败感。周身的气息一瞬间降至冰点。阳春三月，竟让人生出不寒而栗的错觉。

李功楠不解，误以为是自己迟到令王爷不爽，忙再次赔罪，将魏琰引入雅间。

李功楠重新沏茶。茶烟袅袅，横亘在二人中央。

魏琰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方才那位小姐与你很熟？”

“也不是很熟，才第二次见面。”

魏琰闻言，心中涌起一丝稍纵即逝的喜悦。

第二次而已，来得及。

“恕本王唐突，刚才在门口听见两位交谈，似乎说的不是大乾朝的语言？”

“我们讲的是英文，传自欧洲古国。”李功楠料定魏琰不识得，坦然道。

魏琰见他毫不遮掩，只叹自己孤陋寡闻，对李功楠的印象略微好了几分。

他怕问多了露出马脚，便将话题转移到公事上：“火炮的图纸，不知先生从何处得来？”

“是小民亲自设计的。”

魏琰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此人二十出头，不但通晓番文，谈吐得宜，竟连火炮都能设计。难得，难得。

李功楠不知道自己在魏琰眼里从吃软饭的小白脸一下子变成了栋梁之才，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设计来。

魏琰越听越觉得此人奇思妙想，实乃国之良士。因宁菀菀产生的一点小龌龊很快被他抛诸脑后。

不知不觉，两人竟谈了一个时辰，直道相见恨晚。

临了，魏琰力邀李功楠当他的幕僚。李功楠答应考虑。两人相伴走下楼来。

门外，裙裾一扫。魏琰眯起星目。

宁菀菀：你在门口做什么？

魏琰：看你有没有给我戴绿帽。

宁菀菀：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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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