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祜狭长的眼角轻蔑地向上扬起,淡淡地,面上对她这装模作样的做派颇为不耻。
说什么要和离,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亏得他刚刚还真信了。
果然没什么是这女子做不出来的。
……
“那晚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那纤细的身影渐行渐远,这句话不知为何在他脑海中突然蹦出来。
三个月前,母妃龙淑妃生辰宴上,令府的骠骑大将军令江带着妹妹令泠前来祝贺。
宴席中途,他被人搀扶着在凤仪宫的偏殿休息,醒来时身旁躺着的就是令泠。
两人当时衣衫不整,喝得茶水中经查证掺了合欢散。
床榻上被宫人翻出手帕,上面清晰印着是交.合后的一滩血迹。
但他的意识仅停留在两人喝完水后,浑身燥热难耐。
纵使他潜意识中清楚中了计,但还是无法自抑地紧紧抱住她,而后脑袋便越来越沉重……
后面……
接下来应该是……
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什么都没发生吗?”
李祜又捏了捏沉重的头,一阵春风穿堂而过,将地上的纸团不知吹哪去。
半柱香后,一股冷清的花香降临,玉脂般的手替他在额间揉捏着,未出釉般细软音在他耳边吐气。
“王爷,头疼就让琼玉帮您揉揉!”
“不必了,给本王弹一曲!”
揉捏着额间的手顿了须臾,俯身贴靠在王爷背上的丰满僵硬缓慢地离开。
一曲琵琶声嘈嘈切切地响起,莺歌声遍布角落。
终了,李祜已经仰躺在太师椅上闭目沉睡。
琼玉长叹着气,放下琵琶,将软塌上的丝绒毯子盖在王爷身上,便在柳嬷嬷的犀利眸光下缓缓退下。
自一个月前,她被王爷带回府,每每唱完曲王爷便沉睡。
说来也确实可笑,原本引以为傲的琵琶技艺,反倒成王爷的安神曲。
瑶光殿那边为此不知找了多少回麻烦,要是知道王爷压根都没碰过她,怕是要高兴疯了。
*
“王妃,那琵琶女又在魅惑王爷!”
令泠的陪嫁丫鬟漓洛匆忙从墨韵堂赶来。
“哦……”
令泠头烧得厉害,晕得很,语调轻得省去尾音,手肘撑着纤细的身子,靠在妆奁旁等热水沐浴。
漓洛跪在地上低着头,久未听到下文便有些着急。
“王妃,近来西市上有种草药,能令人好几天说不出话,奴婢……”
令泠头烧得更厉害,一对柳叶眉已经拧成一团,红润的脸变得惨白,全身软绵绵地向前倾倒。
“王妃、王妃……来人……”
漓洛扶住王妃,伸手摸了摸王妃的额头,真烫。
所幸漓洛精通医术,当晚没等大夫过来,便为令泠抓好药。
饶是如此,令泠还是连着烧了三日,期间除了令府的赵姨娘来看过她,令府再无旁人来。
“泠泠,姨娘劝你要好生照顾自己!”
书中赵姨娘是已故的令父晚年娶的娇妻,算起来令泠与姨娘年纪相差不大。
当时令家上下对赵姨娘不甚待见,当然其中也包括令泠。
书中两人关系发生变化,是从令大人三年前意外猝死后开始的。
那时新妇丧夫,日日买酒醉得不省人事宛如废人,相比府中其他姨娘急于分家的嘴脸太难看,姨娘倒是显得与众不同。
府中上下百余口人,赵姨娘是她唯一能诉说那不值一提小女儿家伤感的人。
就连当初她潜入李祜的房间而后失贞操的传闻闹得满城皆知,令家人对她大失所望,也只有赵姨娘愿意帮她着手准备嫁妆。
令泠靠在床头,闷闷地点下头,“江哥很忙吗?”
赵姨娘没成想她会突然提到令江,嘴角不自然向上抽动。
“泠泠,将军……其实……也是挂心你的!”
令泠抬眸勉强挤出笑容,淡淡地点头。
她知道令江还在生她的气,当初龙淑妃生辰宴是她自己求着去的,而后闹得如此收场,让他在同侪中肯定也颇受排挤。
“泠泠,将军还特意嘱咐我,让你与王爷好好处,可千万别让他休了你,不然……”
赵姨娘有些为难。
“不然什么?”令泠追问。
“不然,就要将你从令家族谱中……除……名。当然,咱们泠泠这么漂亮,自然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若是真到如此地步,姨娘这几年还有些积蓄,还会些女红,过日子倒不成问题!”
赵姨娘坐上床沿边,抓住她的手,安慰的话一连串。
令泠紧紧揽靠在姨娘肩上,埋着头。
良久,她才发出闷闷地细微抽噎声。
赵姨娘揽住她的肩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泠泠,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
泠泠目光略微呆滞地望着前方,没有回应。
“情爱这东西,谁先沉溺谁便输了。泠泠,与其陷进去不如及早抽身!”
令泠仍然是没什么反应,赵姨娘略有些担心,怕她半句都没听进去,便又补充道:“将军说你若是闲得无聊,就让我在这里陪陪你。”
令泠这才慢慢有反应,静静向下点着脑袋,“姨娘,那你有爱过爹爹吗?”
赵姨娘轻轻地摇头,“对令大人,我只有敬仰!”
姨娘颇为坚毅,不知为何,令泠能感到这敬仰确实不带分毫男女间的情.欲。
原本约定第二日来商讨休妻还是和离,没等来令泠,李祜便听瑶光殿传来她高烧的消息。
“还真是时候,以退为进?欲擒故纵?回去告诉王妃,让她少耍些手段。”
李祜冷哼。
前去调查的仵作已经上门,经查验这刘二生前患有严重的咳疾,他肩颈头上还有些密密麻麻地针眼。
府中熟悉他的小厮便道这是刘二家乡治疗咳疾的方式,仵作给出的结论刘二是死于杖责。
但同时,派去勘察的侍卫还发现刘二死前留下的遗言,遗言中传达两个重要信息:
1、刘二是受王爷指使,陷害王妃,悔不当初!
2、刘二自知小命不保,希望王妃能看在自己以命抵命的份上,能赐草席一张!
这案件似乎朝着扑朔迷离的方向发展,现下令泠怀疑李祜有谋害她的心,他不想扯上这种明面上的命案。
原本他不想让府中私事惊动大理寺,但如今看来不得不了。
得知是关于宁王和宁王妃的案件,大理寺卿岑大人颇为为难。
从成亲起,王爷和王妃就成了长安城里妇人小姐茶余饭后的谈资。
谁人不知这王妃使手段嫁进王府,却不得王爷待见。
清官难断家务事。
二话不说,大理寺直接将案子丢给刑部,刑部尚书温大人也是同款头疼。
一级一级地无人敢接手,最后便交给新来的刑部员外郎杨瑜。
但为了显得重视,大理寺卿岑大人和刑部尚书温大人,协同杨大人一同赶往王府。
听闻案子有进展,令泠不顾赵姨娘的劝阻便立马赶往墨韵堂。
李祜早就端坐在堂上,见她进来只是别过眼轻蔑地笑着。
“王妃,以退为进对本王可没什么效!”
书中的宁王似乎温润如玉,怎的如今越看越讨厌,她到底是为何看上他的,还一见钟情?
她没心情和他多说,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前来行礼。
府中仵作将案情大致描述一通,并将整理好的卷宗交给大理寺和刑部,两位大人状似认真的模样相互传阅,一边相互发表无关痛痒的看法,一边不动声色地将卷宗转交给杨大人。
杨瑜知会,看着卷宗里的疑点,向前作揖问道:“王爷,请问您是否想要陷害王妃?”
立在李祜一旁的侍卫立马呵斥道:“大胆,卷宗上不是写得清楚吗?王爷说没有,如果有还请你们来干什么?”
令泠欣赏这位杨大人不畏强权的姿态,打断道:“杨大人查案需要,还请王爷配合下!”
杨瑜也笑着补充道:“王爷,烦请您再次回答下!”
“本王从未指使任何人要去陷害王妃,这也正是本王疑心的点!”李祜道。
“若是刘二随意胡诌,怎么也得找个无足轻重的人,为何偏偏选中王爷?难不成王爷和他有过节?”令泠不知何时抢过杨大人职责发问。
“本王此前不曾见过他。”李祜道。
“王妃,杖责时,您是否吩咐过人将其打死!”杨瑜转过脸作揖询问。
“没有!当时他死不招认,才打五板子,人就招了,并说出幕后指使是王爷,而后直接命人关押至柴房。”令泠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况。
而后杨瑜问了些其他问题,就准备前往尸检处。
临走前,令泠对杨瑜道:“杨大人,你可别因为对方位高权重,就私下放水!”
同样的话也从身后传来,“不错,杨大人,你可别因为不敢招惹对方,就私下放水!”
令泠转过脸,李祜正吹着茶喝着。
“呛死得了!”令泠小声嘀咕。
“咳咳咳……”
……
杨瑜微笑着摇头,道:“王爷、王妃,下官定会查明真相,让事情水落石出!”
大理寺和刑部尚书只是走个过场,两人便以公务为由离开。
屋内又静得只剩下两人,李祜指尖在桌案上有规律地敲击着,斜眼盯着令泠。
“王爷,和离的事情,考虑得如何?”
李祜心中冷笑,以退为进?
“你若是执意休书,父皇母妃那边你如何交代?”
令泠继续问,倒是先假意替他考虑。
“和离,父皇母妃那边你以为就好交代?”
李祜斜着眼,挑刺地问道。
“和离,我会命人给母妃说清楚,她看到信件自然会明白!但是休书那我就不保证母妃会不会知道那琵琶女的存在!”
他不给自己正眼,她亦是疲乏地转过脸目视前方,手中悠悠地端起茶杯抿着。
“你……”
李祜真是小瞧她,当初赐婚能顺利,母妃可没少帮忙。
无非是看中她们令家是百年大族,在朝中根基深厚。
如今她先发制人告知母妃,她又怎会同意两人和离?
“令泠,本王劝你收起那些阴谋诡计,本王是绝不会妥协!”
李祜拍案而起。
“李祜,你最好不要妥协,和离书尽快给我!”
令泠不甘示弱,声音比那日还高上几分。
说完,人鼓足了气便离开。
李祜愣在当场,好一会才缓过神。
手不自觉地握紧,这女人如今策略转换得够快的,欲擒故纵用得炉火纯青。
她这是笃定自己不敢和离?
令泠:今日你对我爱答不理,明日让你高攀不起!
作者:宁王,你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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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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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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