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雅扭捏起来。

纠结了半天：“万一拒绝了？”

“横竖你不亏啊。”也芝说，“反正你俩本来就没联系方式。有了就是得到，没有就想反正本来就没有。你俩也不认识，以后碰到的概率多小呢。碰上了也不尴尬。”

也芝想了个方法：“这样，你去跟老板说一下，说你想加他的微信。让老板去跟他说想加他。如果同意了就让老板把微信推给你，如果没有同意就算了。”

何雅有点想打退堂鼓，庄梦琪在旁边始终都没说些什么。

最后何雅决定按也芝说的办。

桌上的部队锅吃得差不多，这三个女生都是正常饭量。手机上扫码结账，何雅走向老板，梦琪和也芝走向门口，站在门口外十米等着她。

这是也芝今天第二次吃这家韩餐店。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何雅等消息等得有些急，一直拿着手机时不时看一看。梦琪提议去逛逛衣服店，也芝欣然答应。小铁门后面那条街多的是平价小店。开始试衣服时也芝原本兴致缺缺的。这家两三店的衣服都不太符合她的品位，和穿衣习惯。想起聚餐，她又硬着头皮往下看，过两天外联社要聚餐，也芝不知道穿什么，还穿着她的宽t短裤球鞋去吗？如果还这么穿，她隐隐感觉这个大学上的一点没有小时候对大学生的向往。

突然，也芝翻到一条红裙子。

吊带裙，长到小腿处。

她从来没穿过吊带裙，两根细细的肩带只在初中的时候在周末补课时看同学穿过。

女老板说：“美女，你皮肤很白，穿这个一定会很好看的。”

盯着手机站在店门口戴着耳机的何雅是指望不上的，也芝看向梦琪，梦琪说喜欢就试试啊。

也芝走进试衣间。

真是一家很小的店，装修得也不好，试衣间拥挤而凌乱，瓷砖地板上散着几双不新的小高跟。也芝的内衣带是粗的，盖不住那条红裙子细细的肩带，她走出来的时候红色肩带下是她自己的、妈妈买的肉色内衣肩带。妈妈总爱给她买宽松的内衣，没有什么聚拢效果，妈妈说这样舒服。舒服，可她觉得这个年纪的内衣不应该是这样。

谁花钱谁说了算。老板看了一眼也芝丰满的胸口，“以后谁做你男朋友真是有福气了。”这话听着不大舒服。老板接着说：“你以后穿衣服会很好看的，随便穿个小背心，再搭个外套，穿条短裤，你腿也细。真白啊。”

但她觉得自己没有锁骨，不太想穿这件漏短的衣服。老板拿出一件藕粉色的，透光的纱质小外套：“套上这个。”

肩膀被外套挡住，她纠结的锁骨盖得严严实实。也芝还是犹豫，她没穿过这样的衣服，这样的衣服显然配不了运动鞋，可她只有运动鞋。她和寝室的大家不太一样，她上大学以前都没有手机，所有的衣服都是妈妈买的。那天听秋嘛说，她四年级开始就是自己买衣服搭衣服了。

“这套要多少？”

老板走到她身后从她背上掏吊牌：“两百多。”

看完痘也芝兜里只剩下三四百了。

她第一次试着学妈妈的样子讲价：“可以便宜一点吗？”

“两百。”

旁边站着舍友，也芝看一眼两人，“那就这两件吧。”

她第一次拥有了一件稍微有一些暴露的衣服，虽然那里也没露出。但这是她第一次自己选衣服。

一直站在店门口的何雅握着手机激动地跨进来：“老板要到了他的微信！”

也芝和梦琪的反应都有些平淡，也芝补了一句：“哇。那你俩聊聊。”何雅根本就没听见下一句又跨出去了。

何雅把恋爱看得很重这件事，大家隐隐都有了感觉。庄梦琪也一边耳朵戴起了耳机，看着何雅的样子，有点没话讲。

回去的路上，她们还在一家犄角旮旯看起来破旧的店里买了胸贴。从头到尾花费不过两分钟，也芝不好意思耽误舍友的时间。胸贴拿在手里十分有分量，是乳胶的，她其实可以买更好更轻便的，这家甚至卖的都不便宜，但也芝等不及上网再买后天就是外联社的聚餐。她决定那天穿这件红裙子去。梦琪看起来兴致缺缺，原本是她提议出来买衣服，何雅则一直拿着手机，边低头边打字。

回到寝室。

也芝试起一条裙子。秋嘛穿着又像睡衣又像外穿的短袖短裤，她有点驼背和也芝一样，只是比也芝瘦多了。秋嘛的头发用发圈全扎到了后面，露出高额头，她经过也芝：“哇哦。扬扬。”

占扬扬没听见，秋嘛又喊：“扬，占扬扬！”

占扬扬猛地掀开床帘，摘下耳机：“怎么了怎么了？”在秋嘛的眼神示意下看到也芝，她语气夸张道：“哇哦～芝芝。”目光直直盯着也芝的胸口，“好像摸。好白，好大。”

秋嘛感慨地看看自己的胸口：“诶。”

女生间这样的谈论不仅不让人觉得冒犯，还让人心里觉得开心。也芝拍了好几张照，放大又缩小视角，最终选到一张好修的，打开修图软件。用手动瘦脸功能努力给自己瘦出了锁骨。从到寝室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分钟，她配图发到朋友圈：要不是买了你，这月底我至少还剩200。

高中数学补课老师给她评论：女大十八变。

其实是PS18变。她和高中的区别只是瘦了十几斤，头发又留长了而已。修图后的自己，是好看的，是不想再让初高中同学看见现实的自己的一种微妙心理。

秋嘛几人还不知道何雅今天在韩餐店发生了什么，看着何雅不和前前男友打王者了，好奇地问了几句，何雅和梦琪一人一句就把这件事情的全部拼了出来。秋嘛道，所以你们最后是靠也芝的提议要到的？也芝穿着裙子，弯着坐在椅子上，拖着没去洗澡：“我觉得你俩要是成了，他得请我喝一杯奶茶。”

何雅的眼睛和美甲始终没离开过手机。

梦琪喃喃道：“什么时候我能谈到。”

“梦琪，上次谈什么时候？”秋嘛问。

“我上次不是说了。”庄梦琪卸完妆，拖得只剩背心短裤。也芝看她这架势有点想先洗澡，梦琪头发又多又厚，洗澡要洗一小时的快。奈何储储端着她的小脸盆，虽然人还对着手机有点傻笑，也准备进去。好吧，她又刷新了一次朋友圈看有没有人评论点赞自己。

梦琪：“初中啊。还是我追的他。”

“那你上上段也是吗？”

“是啊。”梦琪忽然来劲，“我再也不要主动了下一段。我一定要人先追我。”

“诶呀，这有什么关系嘛。”

马上就是国庆了。

马上就要放假了。

也芝对今晚寝室的电话声想着没关系，国庆回家就能好好睡了。

外联社的聚餐上。也芝旁边是一个短发的女孩子，穿的有些朋克风。一桌大家谁也不认识谁，菜倒是还可以，也芝埋头认真吃饭。旁边那个瘦高瘦高的女生说：“你还真是来吃饭的。”

也芝有点懵了，抬头。

对方看见她表情：“挺好的，这样。”

没有想象中的大人世界的觥筹交错，她来之前还想过要是有人劝酒怎么办，她根本没喝过，不知道自己酒量在哪，忽然喝了多危险。结果根本没人劝，大家自己吃自己的，学长学姐那一桌他们彼此都熟都认识，听声音倒是像喝了一点。桌上的玉米烙挺好吃的，表面撒着一层白糖，被热烘烘的玉米温化了，她喜欢甜丝丝的东西。

最后合照的环节，学长学姐们可能是喝了点酒，脸都有点红红的。她对两个学姐的印象很深刻，一个是那天来接她上楼面试的学姐，长得文静、小家碧玉；另外一个学姐也是黑发，她的脸通红。几个人把按爆炸头社长中间招呼大家来拍合照。

乌泱泱的一群人往前一站，咔嚓。

那天也芝穿了一双几厘米的小高跟。高跟鞋走路实在是难，走在回小高层宿舍的桥上人的七扭八歪的。十分注意脚下的路，还是有一两下，整个脚因为鞋跟不稳崴向一边，好在她韧性还行，不至于一下就脚扭。

成人世界的东西一点都不舒服。高跟鞋就是拍照好看罢了，可是拍合照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拍到脚。也芝有些后悔自己今天怎么没有穿着球鞋短裤出去，她穿着小高跟出现在聚餐集合的那块拿快递的厂房前的水泥地时，有两三个人还多看了她两眼。她对自己没有自信，她觉得自己的打扮与众不同不是什么好事，她对自己感到怀疑。

后来这双系带带着微闪的音符钻的小高跟藏在宿舍书桌下的盒子里再也没拿出来穿出去过。

何雅从外面和那个在韩餐男的约会回来。何雅面色很好，瞧着心情就很不错。秋嘛打趣她：“哟，雅雅，这是成了？”

何雅笑得不行，爽朗道：“亲了！”

“亲了？！”

寝室一下就沸腾了。难得的，储储都没戴着耳机。

庄梦琪正在化妆，进行到了妆前铺水乳那一步。梦琪吃饭慢慢地，化妆也是寝室最慢的。她手里还拿着化妆棉：“亲了？怎么就亲了？你两个不是今天才第三次见吗？”

蹲完厕所的占扬扬拿着一盒餐巾纸扭身挤过两人之间，她比这两个人矮了快十厘米，走她俩中间的时候像山起伏间她凹了进去。

“那当然亲了。我跟他说抱一下吧，他说不好吧，太快了。我说那你亲我一下。”

“然后就亲了？”

“当然了。”

“哇哦。”

储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戴上耳机低着头打上了游戏。储储爱玩乙游，爱玩一些需要手速的音符游戏，她最近在玩一款国产的开放世界的游戏，里面的人都是动画片里的形象。

也芝听完自己的主意的售后心满意足的缩回去继续刷她的微博。她喜欢的爱豆最近染了一头银发，梳了个狼奔，看起来又帅了。

晚上八点，梦琪快来不及了，她开始胡乱进行最后的流程，今晚是他们辩论社的聚餐。她跨上自己的包匆匆忙忙地走了。

晚上十点，秋嘛开始和男朋友打电话。

十一点，何雅开始和韩餐男打电话。

十二点半，秋嘛今日很早得挂了电话，大家安静地缩在各自的床帘里。

凌晨一点，喝得醉醺醺的庄梦琪回来了，洗漱的声音哐啷哐啷。床帘里出了占扬扬的头顶还有手机的光，大家都睡了。

一点半，也芝被庄梦琪失手打翻在地上的喷雾的声响吓得从梦中醒来。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一点四十。

呕——

“啊！我的鞋！”何雅刷的一下拉开床帘，崩溃地叫。

喝得烂醉的庄梦琪边哭边从上铺往下吐：“对不起，对不起。呕——”

室内弥漫着呕吐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