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舍不得，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这话如晴天霹雳，吓得山黎心脏骤停，她缓缓转头。

哀法进门，大步走来。

“去吗？”哀法盯着山黎，一脸诚恳。

“哈哈哈哈……你真好心。不用了！”山黎躲在维姬身后，生怕他放大招。

没人——除了她自己——知道哀法有多难搞。

虽然当初在狮目星没同哀法接触过，但哀法“雅痞”的名号可是在姑娘间口口相传。如今她与哀法同在一个屋檐下，她愈加怀疑“雅痞”称号的含水量……

风流倜傥的雅痞？

莫不是个一毛不拔小肚鸡肠的管家公吧？

在哀法身边，她除了坐立难安就是连呼吸都是错：

吵架吵不过哀法，一点点便宜都占不上，每次只能被迫承受哀法的枪林弹雨，她还不敢表现出星点的不耐，否则只会迎来更为犀利的言辞打击。

打也不敢打，即使自己灵脉尽毁能力不高，但对方**凡胎，她就是搞不死也能把哀法弄残——考虑到后果的不可承担性，她放弃了唯一的武器。

刚入如是观的那几天她张扬得不得了，凭着自己那独步天下的经历，便老是挑衅小元和哀法——女孩子们因为性别而免责。

小元又是个间歇性耳聋的，说半天不给个反应——没意思。

于是她盯上哀法，加之当初她进如是观时哀法把自己逼得那么狼狈、一会恐吓一会嘲讽的——这仇她必须得报！她得把哀法骂得痛哭流涕哭爹喊娘！

起先在哀法手上讨不到好，她归结为自己发挥失常，因而越挫越勇。

最终，在她的坚持不懈下，哀法养成了见到她就要刺她两句的习惯——而她，也形成了见到哀法就噤若寒蝉的PTSD。

经过多次不甘的负隅抵抗，她算是明白了，要想让哀法闭嘴，只有两种途径，一是哀法本人的主观能动性，二是维姬的**。

其实山黎和哀法都是属于嘴上不饶人的那种，碰上了总要怼两句，两人都很狂，可山黎是又狂又菜。

当事人山黎：离谱、就特么的离谱。后悔、就特么的后悔。

现在哀法要走了，那简直是老虎不在家猴子当大王。

乐死山黎了。

坚持住，就要翻身把歌唱了！

哀法没期待山黎的进一步回应，转而对维姬说：“不行，我放心不下你，我得给你安排好接下来的行程……”

维姬：“你真好心，不用了。”

“什么用不用的，这是你能说的算的吗？我真害怕你哪天看书看得入定直接坐化了。”

维姬：你礼貌吗？

正当二人暗潮涌动之时，一团阴影覆盖在他们中间。

三人同时转头。

小元背光而立，表情晦暗不明。

维姬正想迎过去，就见小元脚后突然闪现出一个球。

哒——维姬脑子里某个开关一响，连串的词条在她的眼前溜圈：清冷佛子带球跑、加州尼姑钢管舞、京沪大佬说相声、车间白莲战流水绿茶、皇甫铁牛戏上官翠花、东方霸天西天取经……

比起维姬的头脑风暴，山黎的反应就大了：她甩开维姬的手，嘴唇颤抖，像是在过去的承诺与当下的苦难间拉扯般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她张开嘴、闭上、又张开……她文思泉涌、如鲠在喉、亟待一吐为快，可是心中的良知却提醒她不要议论小元的绯闻。

她眸光闪烁，流露出悲痛的神情。

末了，山黎深深地叹气。

背后含义只有个人知晓。

而被打断的哀法倒没那么抽象了，他眯着眼辨别来人，看清了李元和那探头探脑的兔狲后，眉头一皱，“李维姬，你真要开幼儿园吗？目前我们已经有四个幼崽了，现在……”

他靠近那兔狲，伸手揪兔狲的尾巴，在兔狲反咬他前收回手，“又来个小家伙？我更不放心了，李维姬你要保证在我不在的时间里不要待在图书室超过两小时、不要跟这群小玩意……算了，看样子我必须得做点牺牲，带几个走。”

他扫了一眼山黎。

山黎：我艹，吾命休矣。

这时，哀法脑袋上挨了一下。

“目无尊长的毛孩，乳臭未干，口出狂言！你说谁小家伙？！”兔狲化形，口吐人言，十分不满。

哀法一抬头就见一个面容猥琐的瘦老头吹胡子瞪眼，哀法捂着头，惊疑不定。

瘦老头懒得理会哀法，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见到维姬，当即点头哈腰凑过去，“您就是尊者啊，久仰久仰。俺叫图算命——啊，绰号图算命，今日一见真是诚惶诚恐……”

维姬稍加思索，“你是要追随李元？”

“啊是是是，您就是我滴小主人的主人。”

“你离主人远些！”

“得嘞～”

图算命一路小跑，回到小元身后，他瞪了眼哀法，随后对山黎招了招手。

“主人……”小元委屈巴巴地看向维姬。

虽然收揽部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他还是有些不自在，他尴尬地站在那里，似乎在听候维姬的发落。

维姬注意到小元的沮丧，以为小元在为图算命的莽撞自责。

她微微一笑，“无碍。决意从主后，那些走江湖的弯弯绕绕，你往后可要注意了。”

嬉皮笑脸的图算命当即僵在原地，他惊疑不定地瞪着维姬。

她怎么知道我走江湖？

她见过我？可是我没见过她啊。

第一眼不能算命的人……我总该会记得。

维姬不打算为他解惑。

图算命是小元的追随者，她不该多说什么，一切都应留给小元定夺。

“无论如何，欢迎你的加入。”

“不行！李维姬、你怎么什么人都收？老幼病残的你还真是集齐了，幼儿园就算了、你又要开敬老院吗？”

哀法无能狂怒，“就我一个劳动力、这合理吗？李维姬我跟你说话呢！”

哀法眼睁睁地看着李维姬忽视自己的抗议，低声跟图算命解释，听到维姬的话，他更是愤愤不平：“你说谁是火药桶、炸药包？你说谁整天愤世嫉俗、怨天尤人？山黎、你再在一旁帮衬，待会有你好看！”

“姐姐！”

如同莺啼燕啭，清亮的童音传来。

图算命头一扭，当即两眼放光，“大吉大利！”

桔子被这老头一吼，吓得直扑山黎怀里，警惕地看着在苍蝇搓手的图算命。

“山黎姐姐，这人谁啊？”

“不知道，小元子的随从吧。”

桔子：！！！

什么，元哥哥都有随从了？！

“我也想要随从——不要他这种！你可不可以别搓手了！”

图算命听了小元的传话，克制自己搓手的举动，但不搓手，他就不知道把手放哪了。

不行，他太激动了。

第一次见这么好的命格，完全是幸运女神化身——有这小丫头在身边，那还不是心想事成？

嘿嘿，他跟着他们可真是明智的举动，撇开他们要振兴这破烂帝国的不现实目标不说，看看这团队成员：幸运女神桔子、大财神哀法、天命之子李元、长胜女将山黎……这尊者他虽看不出什么闪光点，但能做尊者本身就是一种肯定。

他这不躺赢？

“什么叫大吉大利？”维姬问道。

图算命闻言，收起了他的喜形于色。

本想保持沉默，无奈他的小主人要求他回答，他怯生生地瞄了眼外面的天，“就是，大吉大利——你也知道我走江湖的，有点看面相的本事，这小丫头面相吉利——可不就大吉大利嘛？”

他无意见维姬严肃地审视着自己，眉毛抖了抖，腰杆一软就往小元背后躲。

不能再多说了——我又不能跟平常一样胡说八道，可是实话又不能多说，多说了我就遭殃。

万幸维姬没深究，她招呼哀法说着些啥。

图算命刚松口气，就见那幸运女神拉着长胜女将过来，一脸的好奇。

桔子介意他的猥琐之态，试探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图算命搓起手：“说你命好！”

“我当然知道我命好，”桔子自豪地扬起脸，“你怎么知道我命好的？我不信你看我一眼就知道这些，大家都有鼻子有眼，我有什么独特之处吗？”

“嘿嘿……天机不可泄露。”此时图算命发现这房间就剩他们仨，胆子便大了起来：“你真要听？”

“兔狲、虽然你是李元的手下，但你最好别打什么坏心思。”山黎警告道，她可是还记着这兔狲的双标行为呢。

“嘿嘿那倒不会、不会的，咱好歹也是江湖人，江湖规矩——这里，”他指指脑袋，神叨叨的，“可记得滚瓜烂熟。出来讨口饭，能有什么坏心？”

“哎呀！你说不说？”桔子急了。

图算命装模作样地观察桔子的五官、唉声叹气地掐手指，“你呀，看这里……上庭方正广阔，暗示你吉祥昌盛，命宫清白无皱，说你运势大顺……你这福德宫却不太完整，财运缺失，福气无限。”

“我听不懂，你这些套话我在书上都看过！”

“你是不是有个兄弟啊？”

图算命话锋一转，见女孩愣住，他才缓缓说道：“现在你们分居异地……你的父母，和你的哥哥，在一起。”

“我说的可对？”

沉默。

“你一个人在这，很久了吧。”

“你找不到回家的路，你甚至不知道如何跟他们取得联系，你只能在这里等待，等……有人将你送回去。”

“你很急切，但你不敢一个人行动。曾经，在你只身一人时，你经历了一些事，那件事……”

“够了！”

山黎出声打断，她揽住恍惚的桔子，“真是胡言乱语！”

“哎，你怎么能说我诋毁我的名声呢，我图算命的招牌可是响当当的！我说的当然是真的！我还知道你的过去呢！你和这小丫头有很多相似之处！”

山黎呼吸一滞，“你了解过我！你到底什么来历！”

“我可不了解你——都说了我图算命……哎，别走啊，你好歹告诉我，我该去哪找我的小主人啊！”图算命冲她们的背影大喊，急得直跺脚。

他与扭头回望的桔子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