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晚在天刚亮的时候,听见苏暮在床边喃喃了几句,但听不清说了什么,朦胧中看到苏暮离开的背影,复又沉沉的睡去。
天气雾蒙蒙的,透不进一丝光,程晚冷汗淋漓,昭示着她的身体非常的虚弱,可即便如此,在她醒后,还是立刻就出发了。
途径此客栈的灾民越来越多,带来的消息更是让人心底不安。
她其实有想过,直接去江南。
顾瑶此前的那句“城变勿归”,显然是提醒程晚不要回都城,毕竟苏暮不管如何是一定会回去的。
再一点,便是顾家的事情,定然要有个了结,掌家戒指放在她这也不是个事。
加之福宝基金还需要大量的资金。
直到客栈,她依旧是犹豫的,不为其他,只是担心苏暮。
昨晚见到苏暮之后,显然是给了自己一颗定心丸,如此,便可放心的去江南了。
程虎给程晚找了辆更大更舒适的马车,好让程晚能够休息养神。
可她怎么能睡的着。
程晚揉着福宝的毛,揉了一路,一路上,她也不知道如何向程虎开口。
她终究是有愧的。
“程姑娘。”程虎也是急性子,他明白程晚心中所想,本想进马车说清楚,可当程晚盯着他的时候,他突然紧张的不知道从何开口了。
程晚释然一笑:“何飞之事,是我对不起你,我欠你一命。”
“什么欠不欠的,这些都是我们自愿的。”
“话虽如此,可……”程晚叹了口气:“可是,你们是军人,从军的目的是以身报国,而不是死在尔虞我诈之中。”
“程姑娘,倘若我们所做之事是解决这些尔虞我诈,那便是对前线的保障,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的报国了吧。”
程晚眼神坚定:“我答应你,必定将真正叛国的人全都揪出来!不会让他白白死去!”
两人相视而笑,一路上倒也平安。
江南之地,本是大阖最为富庶之地,即便在白雪之下,也掩盖不住此处散发的金钱的气息。
江南州府是春城。
春城一夜,掷千金。大阖美食,看春城。江南锦缎,在春城。
诸如此类的话,都昭示着春城的富有。
但旁人不知的是,比春城更加富有的乃是周边的小镇。
春来镇,春风镇,春华镇……
其中又以春来镇为顶尖,只因为春来镇土地辽阔,风景秀丽,文人墨客长居于此。而水路四通八达,往来商号也皆以此地为落脚。
更重要的是顾家坐落在此。
顾家家大业大,属于什么都做,其中又以丝织和药田最为繁盛,几近垄断。
但也不乏很多贫民村落。
这些村落消息闭塞,常常自给自足,不与外人通。有些村落倒是消息灵通,但是村里的百姓不识大字,只会简单的农务,勉强维持生活,即便知道外面多么的富饶,却也没办法获得。
程晚一路向南,路面是平坦的,空气是清新的,湖泊是宜人的。
即便冬天,各处也都是五颜六色的花草。
可这些全都被大雪覆盖,湖面是厚厚的冰层,花草全都被压断,冷而潮湿的空气直接吹进骨头,再厚的棉衣也抵挡不住。
可路上的灾民却寥寥无几。程晚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便有了答案。
春来镇的入口处设立了专门的灾民容纳所,并且还有人在布善。
程晚觉得,她的福宝基金会定然能在这里发扬光大。毕竟大家都很有钱,一人捐一个银锭子就能造福数万人吧。
程晚将车帘撩起,抱着福宝兜风,福宝在程晚怀中倒也听话,碰见新奇的事物,瞪大了眼睛,微微张着小嘴,看看程晚。
和程虎说开之后,程晚的心情也是极好的,就是身上不太利索,肩膀上的伤还是隐隐作痛。
前个夜里,苏暮说到都城现在太子掌控,还打压了她的讼师所,为了讼师大会,都城的根据地是至关重要的。
如今,到了春来镇,得启动她的线人了,都城的讼师所绝对不能停业。
春来镇的大门还是那般的豪气,不仅仅镇门上的字体都是烫金的,那大铁门上的门环可都是纯金的,不过这些都离不开顾家的赞助。
此时,程晚才看到镇门口布善之人,正是的姐姐顾瑶,顾瑶的身旁,则是景云,他正撩起袖子给每个人发包子呢,浑然不像是高高在上的户部侍郎,更别提还曾是都城十大美人了。
“姐姐!”程晚跳下马车,抱着福宝便凑上前去。
“你回来了。”顾瑶也是喜笑颜开,她已经郁闷了好些日子,一来是灾民越来越多,自己白日要外出布善。而来外祖母也是病怏怏的,还得研究研究药材。
再加之,顾家诸多事宜,让顾瑶连轴转,实在是忙的连合眼的时间都没有。
“姐姐消瘦了。”程晚这般说着,但右手手腕已经被顾瑶握住。
“程晚,你身上有伤?”
程晚云淡风轻:“来的时候遭了劫,肩上被砍了一刀,不过还好,小命保住了。”
一边说一边还不忘介绍程虎,大夸其英勇,那箭术,百步穿杨。
说的程虎在一旁非常羞涩。
“程姑娘,来了就速速来帮忙。”这大冷天的,景云已经出了一头汗,看得出来他很卖力。
“景大人,数月不见,怎么在这里做起帮工了。”
“可别提了,那群吃空国库的无能老官,不知道当初怎么上位的,修个河堤和水坝都修不好!可怜百姓,平白遭了诸多**。”
顾瑶也皱着眉头附和道:“是啊,不仅**,还有天灾。我长这么大,历遍山河,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雪。”
程晚看了看天气,也是唉声叹气的:“北面的天气也是比这好不了多少,只是尚能御寒。”
“可是北面有都城坐镇,上传下达,自然不敢在城防建筑上做文章。”
景云咬牙切齿继续道:“江南之地,太过富庶,春城府尹又是个皇亲国戚,上面管的少不说,这边还都是些竹屋篱笆庄子,大风一吹便塌了。”
程晚看了看陆续出现的灾民,不免疑惑:“这么多的灾民,靠你们接济也不是个事,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城某个生活。”
“县令不放人。”顾瑶已经再次拿起干粮分发,人实在是太多了。
“这又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况让老太太出面总能卖点面子。”
顾瑶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老太太每日病中,清醒的时候是越来越少了,她的脉象甚是奇怪。”
“而且,老太太病了,顾家便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了,所以我才让你回来。”
“姐姐,这掌家之位早已交与你!难道是那群人又在作妖了?”
反倒是景云怒气冲天,“哼”了一声,道:“那群不知好歹的人,说瑶瑶名不正言不顺,没俩月,便将她孤立了起来!”
“掌柜们不是只认信物?”
“确实只认信物,所以那些掌柜谁的话都不听,对待瑶瑶也是敷衍了事。”
“岂有此理!这不是欺负我姐姐耳根子软吗!”程晚和景云两人像个吃了憋的顾瑶毒唯,对那些人一阵批判。
许是说了太多话,又赶了好几天的路,加之这些包子和大饼香味诱人,程晚的肚子叫了许久,越叫越大声。
全被景云和顾瑶听了去。
“程姑娘,饿了?”景云不怀好意的拿了只包子在程晚眼前晃。
程晚咽了咽口水,还是有骨气的:“赈灾的粮食,我不吃!他们都不够呢!”
“就是!谁贪了赈灾粮那真是该千刀万剐!”程虎肚子也叫了很久,但依旧随程晚豪言壮语。
所以,两人就被顾瑶赶回镇里吃饭去了。
春来镇进出查的极严,对程晚和程虎的来处和去处都问了个遍,还不相信他们是去往顾家的。
若不是顾家的戒指在手中,倘若要被轰出城去。
春来镇里面和外面是两种不同的景象。
虽然里面也不乏一些贫民,但比起镇外的灾民来说,还是好太多了,至少还有一个安身之所。
春来镇最大的酒楼名为春潮楼,此楼不仅能吃到五湖四海的河鲜和海鲜,最大的特色,便是听曲儿。
此楼每天一种曲目,有昆曲、扬剧、锡剧、黄梅戏等等,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和富商小姐。
还有一处午后好去处便是茶楼,品茶听曲儿,斗诗赏词。
程晚自然是没这等高尚的情操,遂直奔酒楼而去,以慰藉许久没吃到佳肴的肚子。
酒楼甚是热闹,而今天的曲子是《游园惊梦》,故大多数是女食客。
程晚进去的时候,正好唱到**部分,每个人都沉静在杜丽娘和柳梦梅的虚虚假假的爱情中,角落里却有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程晚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二表哥顾珩。他好像和邻桌起了争执,两方你一言我一语,声音稍大,频频引来他人的目光。
在程虎的掩护下,程晚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准备八卦一下这位二表哥。
这谁料,刚坐下没多久,邻桌似乎占据了下风,竟然桌子一拍,小碗一砸,撩起袖子就想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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