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曾为风月楼头牌,后被周鹊收了房,更名青梅。
青梅命人打好热水,见周鹊坐于灯下打瞌睡:“少爷?该沐浴了。”
周鹊缓缓睁眼,起身入盥洗室,青梅为其褪去外衣,又轻轻拆解她身前束胸。
青梅不敢抬头,却能感知那独属于女子的骄傲丰盈,心中暗叹可惜,这般曼妙的身姿却受缚于男儿的身份。
周鹊沐浴之后,满身倦怠扫去大半,再出来时身披松散的衣袍,案前已经堆放好她尚未处理好的奏折。
挑了灯,周鹊目光落于那份誊抄好的兴修水利的奏折上。
太子近两年荒唐行径时而被御史弹劾,急需一份政绩堵住朝臣们的嘴,周鹊筹谋已久,与任职门下省的周父多番商榷,出此提案,愿能挽回圣意。
……
次日,晨光熹微。
青梅为周鹊穿戴朝服,扣上腰带、理好衣襟,却怎么也寻不见她平日随身携带的香囊。
周鹊上了马车,翻找一圈,依旧未有所获,莫不是昨晚落在船上了?左右只要不是掉在江赋臣的马车上,那就都好办。
她立刻派人前去船上搜寻,自己则兀自入宫。
按理说,五品以下官员无诏不得入朝,今次也是为这提案而得了特例。
周鹊走下马车,就见周父一袭官袍加身,从容淡然地站在宫门前,与门生谈笑风生。
周鹊有片刻沉默,思及他爹早上以二人官衔相差太多为由,拒绝与她同行,心底只剩下阵阵无语。
她在脑海里整理着一会儿殿前献言的话,走着走着,身旁忽然多了一人。
“江赋臣?”周鹊眉心一跳。
江赋臣身着红袍官服,在晨光之下,整个人更显挺拔俊美。
“周大人可是忘了什么东西?”他捏着香囊的条链,悬置她的面前。
周鹊漂亮的眉眼微动,望着那鎏金莲花纹镂空银香囊,上清晰刻着“望京”二字。
望京,乃是周鹊的表字。
江赋臣会这么好心?别是里面放了脏东西来毒害她。
她微微勾唇:“江大人喜欢,那便送你了!”
原本也不是什么多要紧的物什,只是这些年她为太子顶包,以至花名在外,不少风尘女借他入高门,若教此物落入她们手里,难免徒增麻烦。
毕竟内宅除青梅外,已置了三房妾侍,周鹊寻思再过一年便放她们出府去,没得刚送走一波再来一波。
见她头也不回地走远,江赋臣淡淡一笑,将香囊整个握于掌心,细细把玩着。
……
周鹊行至殿前玉阶,这才被周康岳拉着假装不太熟地寒暄起来。
他无非便是叮嘱她谨言慎行,殿前礼仪之类。
周鹊早已熟记于心,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
进到太华殿内,瑰丽精美的殿宇尽显威严庄穆。
群臣三三两两,扎堆而聚,交头接耳、窃窃低语。
周鹊默默立在最后面,御驾亲临,满殿朝拜,尽显天子威仪。
宣安帝在位二十六年,勤政爱民、广纳谏言、御下从严,上至朝堂下至地方皆恪尽职守,盛行清正之风。
眼下朝臣们正是一天之中脑子最灵光的时候,殿前舌战,争执不休,喧闹程度堪比市井菜坊,其中以门下省侍中周康岳和中书令江讳表现尤为突出。
周鹊在太华殿内看了一上午的戏,直至快结束前她爹才想起她。
递上奏折,她表现从容,简要概述,宣安帝对兴修水利的奏请很满意,当场便允了。
政令下达,六部便各司其职地运转起来,工部需先外派官员前往地方探查,后续事宜商榷约莫得是月余之后了。
周鹊下值后,便直奔风月楼。
同僚们对此习以为常,毕竟风月楼刚开张那几个月,周鹊几乎夜夜沉溺于此,并因此结识了一群狐朋狗友。
当然周鹊只是借此做幌子,实则暗中在此地安插了不少眼线。
风月楼近靠望春河,傍晚时分,阵阵河风从窗外吹来。
周鹊手执一盅梅子酒,身后是悦耳的靡靡之音。
厉恺箫走进包厢,回身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将喧嚣隔绝在外。
厉恺箫乃是南康伯府的嫡次子,平日里养的骄奢淫逸,虽不顶大用,但很适合出面代周鹊打理这风月楼。
周鹊选他,一来看在南康伯府早年投奔周家,两家同气连枝,二来,则看重厉恺箫纨绔子弟的名声,不易受人关注。
“这是那几个舞姬的赎身记录,账房处都是过了明目,你放心肯定不会牵扯到朝中贵人们。”
周鹊回身坐下,手指轻点账目,不疾不徐地喝着梅子酒。
幸而她早有准备,但凡接近太子的女姬,她都在身份上做了文章,先赎身,再记入周府名下,名义上称婢,即使被发现传出去也不至于太难听。
可若有人详查,这点手脚自然也瞒不过内行。
周鹊一目十行地扫过账目,淡淡问道:“楼里有谁知晓此事?”
“我、账房,账房是府上老人,不会乱说的。”
周鹊瞥了眼厉恺箫,缓缓起身:“倘若查不出内鬼,我看你这风月楼也开不久了!”
她言语间,账簿轻敲厉恺箫的脑袋。
周鹊克制地未再多言,开了门走进廊道里,她就不信揪不出这内鬼!
四下放眼望去,皆是风月楼的熟客,见到周鹊纷纷客气招呼,甚至有要拉她入桌一起玩乐。
周鹊只端了一盅酒盏,遥遥示意,不作应答。
台上舞姬风姿婀娜,玉足轻点,莲步翩跹。
一曲终了,女子翩然离去,径直走入周鹊对面的包厢。
“那是谁?”周鹊本也是随口一问。
“晚娘。”厉恺箫答。
周鹊:“……”
厉恺箫这人,除了对吃喝玩乐精通,其他是一窍不通。
“我问你包厢里坐的是谁?”周鹊再问。
厉恺箫:“江赋臣。”
周鹊眼睛瞪圆:“他来了?”
“他常来,每次都只找晚娘。”厉恺箫眨了眨眼。
“所以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说?”周鹊皮笑肉不笑地上前一步,恨不能当场掐死他。
“这……这要说?”厉恺箫慌张地扶住身后的围栏,心里说不出的虚。
周鹊敛眸,强压下心底怒意,旋即恢复寻常:“下次有关江赋臣的事,需立即告知于我。”
厉恺箫连声答应,他和周鹊虽然自幼相识,两人也曾花天酒地,可周鹊好似比他多开了几窍,逐渐令他捉摸不透。
周鹊拧眉,回身坐进包厢,目光时而瞥向对面房门。
茶添了三盏,梅子酒也见空,厉恺箫跑完了三趟如厕。
“怎么这么久?”周鹊耐心逐渐告罄。
厉恺箫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道:“之前没这么久。”
周鹊起身:“我去看看。”
“啊?这不好吧,万一人家正在办事儿,你这……”厉恺箫哪里劝得住周鹊,就见周鹊提起酒壶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
厉恺箫学着周鹊的样子,拿起一个茶壶,也跟了过去。
包厢门口的两个护卫看见周鹊来,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周大人,您不能入内!”
“听说晚娘在这,我来寻她!”周鹊假意醉酒,再加上她本就喝了点酒,让人辨不清真假。
“大人您醉了,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护卫急忙阻挠,谁料还没来得及搞定周鹊,厉恺箫也晃晃悠悠地来了。
这两个人身份不一般,撵也撵不走,打也不敢打,两个护卫一时不知所措。
厉恺箫冲身后的酒友递了个眼神,一群人很快涌上来,包围了护卫发酒疯。
场面瞬间热烈起来。
周鹊很快从人群中钻出,眼疾手快推开房门。
屋内珠帘后,晚娘正露出光滑的肩头,见房门大开,她尖锐地叫出声来。
周鹊进门前就做好心理建设,此番瞧这场面也是见怪不怪,她提着酒壶坐在外室的椅子上。
“江大人好生清闲!”
晚娘慌张地扑倒在江赋臣的腿边:“江大人,民女对您痴心一片,您就收了民女吧!”
“啧啧!”周鹊笑望着江赋臣,眼底满含戏谑。
江赋臣深邃的眼眸从来柔情,此刻却透过珠帘望向周鹊,看也未看晚娘一眼。
他伸手替晚娘拉上衣物,动作缓慢却谨慎:“姑娘美意,江某无福消受,作为补偿,可为姑娘赎身,还你自由,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不,晚娘只想跟随郎君,不要什么自由。”
江赋臣拧眉,眸底明显浮上一抹暗沉。
周鹊微微勾唇,搁下酒壶,起身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先走一步!”
江赋臣见那一抹白色衣袂消失在门口,看向晚娘的眼神瞬间凌厉。
“晚娘啊晚娘,你可知,你坏我好事?”
……
周鹊走回包厢时,人清醒了,连步子都变稳了。
厉恺箫旋即跟了进来:“怎么说?”
周鹊慢悠悠地垂首喝了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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