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8.1

院长将这样的一番话说出来，尽管露辛达的心态还算平和，但心绪还是有一些起伏。

——毕竟，那是五块欧珀石；五块真正的欧珀石。

空灵大陆上所有形成了语言与记载的生灵，他们全部对《空灵大陆史诗》中记载着的史诗故事“青欧珀”耳熟能详：

空灵纪元385年，凯美拉兽人向人族的阿拉特王国发起战争，残忍地屠戮了三座人族的城邦，兴起了空灵大陆之上的第一次全族群联军战争。①

阿拉特王国的男王向该亚女神虔诚地祷告，而女神听见了男王的愿望，祂向该亚女神的祭司降下神谕，要求男王在神殿的祭坛种下象征和平的橄榄枝，橄榄枝指向的方向，即是阿拉特人族在战争中将会得到的同伴之所在。

而阿拉特的男王彼得三世，他依照神谕的指示种下橄榄枝，虔敬地向着新芽指向的北西方向行进，一路来到格兰平雪山的山脚下。在这里，伊里斯翼人族的男王，亚瑟兰德·路易·斯图亚特二世，他早早地遵循了伊里斯女神的神谕，耐心地在山下等待着彼得三世的到来。

在两位伟大之神的神谕指示下，两位君主之间达成了和平的交易：彼得三世向亚瑟兰德二世出借阿拉特方舟智者的手书，而作为回报，亚瑟兰德二世向彼得三世出借伊里斯族的秘宝，那就是：伊里斯女神恩赐下的青欧珀石。

青欧珀石那么漂亮，拥有令人目眩神迷的美丽，它是女神打翻的颜色板，集所有宝石的璀璨于一身。彼得三世最终依靠它，得以穿梭时间与空间，带领回了一个平凡的人族少女。少女铸造出了一种轻便而坚硬的铠甲，并且将铠甲分配给伊里斯翼人族与人马族，三族最终一起联合击败了进犯的凯美拉兽人——这就是空灵大陆上的第一次全族群联军战争。①

从此之后，阿拉特王室相传，这懂得铸造的少女来自空灵大陆之外的世界，而欧珀石的能力，便是帮助神最虔诚的信徒们带领回杰出善良而对于他们有所助益的灵魂。

这一个“青欧珀”的故事，是三个人族王国对于史诗战争故事的典型定义，而欧珀石，更是史诗中被赞扬传颂的稀世珍宝。

空灵大陆之上，七个族群，九个王国，几乎每一位国王，骑士，领主还有大臣，他们都想要得到它，使用它，去实实在在地验证它那带领回杰出人物灵魂的能力，以使得自己的王国或者族群变得更加繁荣。

而现在，艾弗格林院长明明白白地告诉露辛达：

“史诗预言中，可以改变空灵大陆格局的五块欧珀石已经现世了。而三年之后，空灵大陆之上，四大女神学院之间，将要举办一场学徒战斗竞赛——胜者的五人学徒团队将各自获得一块欧珀宝石。”

因为，神奇的欧珀宝石不应属于任何一族的王室，而应属于空灵大陆真正具有才能的年轻一代，属于空灵大陆的未来。

露辛达听见这样一个具有震撼力的消息，脸上却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兴奋、激昂，或者跃跃欲试的神情；恰恰相反，她的眼神显得有一些凝重。

“表面上，”伊里斯公主低声地说，“这协议看似是在声明，欧珀宝石应当被交给空灵大陆的年轻一代，不应被交予王室；可是，实际上，各大王室里，年轻的公主，王子，还有各族族长的孩子们，他们显然有着很大的几率去代表学院参赛。我想，这些王室后裔的能力，以及他们所受到的教育与训练，也可以说是各大王室与家族的实力的体现。”

顿了顿，她无意识地抿了抿嘴唇：“归根结底，这一场所谓的‘全学院大赛’，还是各个学徒背后所站着的各王国与族群势力对于欧珀石的争夺。”

对于伊里斯公主的揣测，艾弗格林院长不置可否。院长只是将橡木轮椅慢慢地推近露辛达，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请你原谅，请你理解，”院长说，“这样的形势下，我不得不采取假欧珀石的方式，去测试学院所有学徒的品格与心性。毕竟，如果你描述的那一种情况真实存在，露辛达，”

艾弗格林院长微微牵了牵嘴角：“那么，这一场四大学院之间的竞赛，它将成为各大王国与族群之间，一场微妙的小型的战争。而谁也不能知道，当这一场比赛结束，当五块欧珀石被正式决定了归属，空灵大陆会不会陷入真正的，第二次全族群联军战争。”

8.2

露辛达半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才轻轻地说：“院长。”

艾弗格林院长用一双浅灰色的眼睛看着露辛达。

院长皮肤苍白，齐肩的短发也是灰白的颜色，整个人被笼罩在一种灰蒙蒙的寡淡雾气里，使人不能轻易看清楚那一双眼睛的底色到底是黑还是白。

而露辛达只是说：“你希望我代表阿希娜学院参赛。”

伊里斯公主使用了一个肯定句，艾弗格林院长没有否定她的话，只是笑了笑。

“瑞格南香桉树将筹码押在了你的身上，露辛达。”她说。

院长重新提起了活死森林，露辛达没有回答。院长牵了一牵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老桉树不能行动，可能他能够明确地洞察生灵们心底最深刻的渴望：有一些人祈求食物，有一些人祈求安身立命的居所；一些人想要亲人，朋友，还有爱人的归属感和爱，也有一些人渴望来自社会与他人的鲜花与掌声，尊重与爱戴。这都不是难以构造的幻境，他们都在幻境里幸福地得到他们想要得到的结果。”

这样说着，艾弗格林院长慢慢地摊开掌心，一截小小的香桉木躺在她的手心里，白烟弥漫。

祭烟可以忠实地记录曾经发生过的对话，露辛达看见祭烟慢慢地勾勒出老瑞格南香桉的形状，老桉树接着院长的话说了下去：“可是，香桉迷雾制造的幻境，到底不是真实的世界，它无法构造出一整个空灵大陆上，所有生灵复杂而合乎情理的逻辑与运转。”

说到这里，老树停了停，虽然树木的图像没有任何动作，可是露辛达可以感觉到，如果可以作出表情，老树似乎应当是轻轻地微笑了一下。

“这么多年以来，”瑞格南香桉说，“我们困不住的生灵，他们常常拥有一个共同的特征：他们并不祈求某一种唾手可得的既定的结果，他们所追求的，是一种自我价值的完全实现，是付出自己全部所能付出的努力，而他们在这个过程中获得充实与快乐。就如同你的学生，露辛达·梅菲尔德，当然她渴望空灵大陆的繁荣与和平，可是，单单只是构筑出一个虚假的‘和平’，对她来说没有说服力：它太轻易，太依靠外力，反而无法满足露辛达真正的需求——她的需求，是尽到自己的全力，为自己心目中的理想与目标付出，而不是简单地享受其他人带来的一种成果。”

老树这样说着，实打实地笑了一下：“她也许是第一个我见到过的，既有诚挚的心意，又有踏实的能力，去做成我们想要做成的事的人。所以，我不是为了她，我是为了我们自己，为了成千上万的香桉树可以受到真正的保护，不再过着现在这样担惊受怕任人砍伐宰割的日子。”

香桉木慢慢地燃尽了，白烟散去，院长看看露辛达：

伊里斯公主大概自以为她十分镇静——当然她也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失态的样子——可是她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指。那纤细的指尖因为被寄予了自己肩头尚且不太能够确定承受的重望而轻轻地颤抖。

院长知道，她给予这位年轻学徒的成长时间还是太短了。可是战斗竞赛明年就要拉开帷幕，她没有怜惜体恤学徒的时间。

因此，艾弗格林院长几乎有些冷硬地说：“我尊重你，且看重你，露辛达·梅菲尔德。因此，我不会将你当做蹒跚学步的婴孩一样去耐心教导。半个星时以后即将举行的新学徒入学仪式上，我便将宣布这一场全族群战斗竞赛的存在，并且公布阿希娜学院参赛的五人团队的选拔方式——即，学院内部将举行选拔赛。”

顿了顿，院长平静地说：“的确，你说得没有错，我寄希望于你，因为假欧珀石的考验，使我看到了你坚韧清醒的心性品格，和踏实坚定的人生追求。可是，如果你空有美好的愿望，而没有将美好愿望转变为现实的能力，那同样不是我所需要的。”

露辛达握紧手指，艾弗格林院长笑了笑：“如果你自己无法依靠自己的能力赢得学院内部的选拔赛，无法组建并且获得自己真正的强有力的团队，那么，我也并不会派遣你代表学院出战。接下来的学院内部选拔赛，它会有什么样的最终结果，还是要由你自己真正的能力来决定，露辛达。”

注①：第一次全族群战争以及欧珀石的故事，详见专栏同系列文章《不可或缺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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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 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