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红死病的假面具(一)

新纪144年1月18日

“头痛欲裂,红死病的原因还未查清楚,托丽坦说她的母亲快要撑不下去了,圣廷事情很多,呆在这里的每一秒都让我感到恶心喘不上气来,但是舍库的陪伴会让我好受一些,感谢亲爱的。”

舍库突然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古莉的日记上,感觉恍如隔世,她依旧记得清清楚楚,那个早晨,古莉撒开她的手,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却给了她这几个箱子。

舍库继续往后翻,看到好几次古莉前往赛尔城去查这件事情,但是很多的人对此觉得稀松平常,甚至因为贵族们把这个东西当成时尚单品,并不允许任何诋毁的话传出,因此即使有人知道内幕,也并不敢说。

新纪144年3月25日

“我见到了他,他是刽子手的一员。”

谁?谁是刽子手?是那些戴着面具的人们吗?舍库看着这个日期回想自己那天在做什么,可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记录的习惯,所以脑中一丝一毫都想不起来。

甚至在此之前古莉的不正常她一次都没发现,究竟是她的粗心大意还是古莉藏得太深了呢?

后面间隔了好几个月。

新纪144年7月2日

“卡文迪许医生说这个病会传染,一定不能接触她们。托丽坦说她身上开始出现红疹,她的母亲于今早下葬......”

......

这些日记最后并没有记录这个“红死病”究竟是什么病,古莉还没有查完,托丽坦说得也对得上。

舍库将箱子重新封起来,将古莉的日记本依旧藏在里面。

还有几封署名“S”的信,舍库想了想还是拆开了。

不过这些和她上次收到的那些小纸条很相似,说话都有些云里雾里,但是却藏着很深层次的意思。

她在这里面找到了一封有关这个病的信。

——“红死病的假面具脆弱易碎,去丑陋的地方,去看不见的地方寻找。”

次日一早,库勒早早就托仆人给舍库梳妆,准备的那几套礼服全都要带上。

这一场舞会将会持续五天。

而从菲管城到赛尔城的比利拉斯堡需要小半天的时间。

赛尔城比菲管城小一些,大多都是田园风光,这边的贵族们喜欢骑马狩猎,并将这些作为夸耀的资本。

马车平滑地驶入城内,三三两两的穿着破烂衣衫的流浪汉们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游走。

他们走得很慢,身后还跟着警督和圣侍们。

那些人手中拿着鞭子和火枪,亦步亦趋地跟在这些人身后。

一个精疲力竭的人实在走不动了,被路上一块石头绊了一个趔趄,随即整个人不受控地摔了出去,然后趴在路上不动了。

警督挥舞着皮鞭先冲着那个倒地不起的人挥舞了几鞭子,随后见他没有反应,圣侍二话不说朝着那个流浪汉的脚踝处射了一枪。

天太冷,那脚踝都流不出太多的鲜血,只滴了几滴意思一下,随后很快又被大雪覆盖。

警督还在打着那个人,尝试让他起来——因为赛尔城有一条禁令,不允许流浪汉躺在大街上。

所以那些又饥又渴的人们只能不分白天黑夜地走。

或者去当洗碗工,工作一整天后,获得一点钱。

买点黑面包和茶后就剩不多了。

好一点的旅馆他们进不去,剩下稍微有点钱的可以选择那些一间窄小的屋子挤了十几张床,被褥常年不洗,已经发黄发臭,床板下面是成群结队的跳蚤和臭虫,要是运气不好,遇上一个不讲道理的壮汉,那这钱就白花了。

还有些人,馋嘴一点或者饿了太久的,一顿饭吃得太多了,那也没有床给他们睡。

不过有个好地方,能在冬天的时候凑合一晚上,只需要花上一半的钱,买一根绳子的一晚使用权,将头挂在绳子上,一排看过去,一根绳子上能塞几十上百个头。

别说这些绳子旅店比有床的旅店赚得还要多些呢。

要是真的兜里比脸都干净,还走不动了的话,要么当场死,要么就去接济院砸石头,下场还是死,没什么区别。

同行的流浪汉挠了挠自己手上的红疹,看着地上的人彻底不动了,他小跑过去,在那人鼻孔处试探了一下,有些谄媚道,“长官,他没气了。”

警督停了手,他示意手下把人扔到河里去。

可是手下的人看着那人满背的红疹子,都不太想过去,因为最近赛尔城里都在疯传一种风言风语,说那并非是时尚,而是由那些小巷口的妓女们带出来的,若她怨恨谁,瞪你一眼就能让你全身长红疹,甚至那个地方也不能避免。

旁边试过鼻息那位突然举手,“长官,我来我来!干完能让我在长椅上歇歇脚吗?”他咧开满嘴的坏牙,挠着脖颈处的红疹,“索洛那个臭婆娘又把我的子孙袋掏干净了,今晚我没地方去。”

警督和圣侍都放肆大笑,这些人连饭都吃不起了,还惦记着不远处的妓女呢,于是警督挥了挥手,“行吧,你帮我们把他扔了。”

流浪汉笑得开怀,他麻利地把这个已经死了的人身上的衣服扒地光溜溜,剩下的几枚硬币都不放过,全部揣进了自己怀里,将那些还带有一丝余温的几件薄衫套在自己衣服上。

嘀嘀咕咕地将死人翻了个面,摸他的□□里还藏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

那些警督等不耐烦了,嚷了一声,“快点!”

流浪汉“哎”一声,随后将那最后一条裤子都扒干净,塞进自己兜里,这都能换着穿呢。

随后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死人推进河里,然后获得了一盏茶的歇脚时间。

他忙了一身汗,身上的疹子愈发痒了。

舍库收回目光,她想起菲管城是没有流浪汉的,是都死光了还是被库勒想了个什么办法送到哪里去了呢,这一点成谜。

比利拉斯堡前车水如龙,红色的地毯一直延伸到城市最中心的那个花坛处,城堡金光闪烁,人们不管相熟与否都热情地打着招呼,感叹着今天的天气多么好,南方城市的饮食多么美味。

除了被邀请的贵族,周边城市的圣侍长和主教都到了。

菲管城和赛尔城算是一个大教区,库勒在菲管城前途不可限量,可是要想成为这两个城市的主教只凭借这一点微末的优势可不行。

所以近来他最忙碌的就是去四处打点。

对于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贵族支持的人数,这次他带上舍库也是一个原因。

大家族们都喜欢做面子工作,等他上台演讲的时候随便流几滴眼泪,说说新丧的独女,再说说看到这个护幼院出来的孤儿多么可怜,他于是怀着悲痛欲绝的心情收养了她。

定会叫这些贵族们都拿起帕子拭去眼角不存在的泪珠,然后将选票投给他。

舍库进入城堡前库勒递给她一副银色的假面,两边镶嵌了白色的羽毛。

她戴着这个面具随着宣读入场,所有人几乎一瞬间都将打量或者饶有兴趣的目光投过来。

——这可是唯一一位没有品阶没有职位也没有家族的姑娘。

大多数人还是带着笑的,不过舍库看到那些人转过头嘴角就放了下去。

库勒很会利用贵族的面子。

舍库觑了一眼一副春风拂面的库勒。

“你在这里待着。”库勒交代了一句就离开了。

舍库带着不屑坐在椅子上,然后观察在场的那位是史密斯家的人。

站在台阶上的一位丰腴的贵妇人她脖颈上是成套的贵重珠宝,裙摆的宽度足足有三四个人的长度,她鹰一样的眼睛很快发现了舍库,然后牵着她丈夫的手突然走了下来。

他们二位一动,引起了全场若有若无的注目。

从所有人的反应来看,他们应该就是此次舞会的举办人了,舍库将嘴里最后一口蛋糕咽下,等待搭话。

“这位可爱的小姐,听说是您侦破了我儿子的案件。”贵妇人热切地拉起她的手,舍库在她长手套的上沿发现了一颗红疹。

不管她眼力好,只是那颗仿佛红痣一样的红疹,她进城的时候见过。

舍库将自己的手套拉高,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说,“是罗伯特警督破的,我算不了什么。”

她没有系统地学过如何用花里胡哨的语言和人沟通,但是对于这些狂妄自大的人而言,专程过来和她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野丫头搭话,无非两种可能性。

一是为了为难她,二是另有所求。

可是若是为难她,又能为难到哪里去呢,毕竟她在这些人的眼中已经低到了尘埃。

所以是另有所求?

“您真是谦虚的好孩子,”罗素用手帕沾沾眼角,“可惜我们的詹德,他却再也站不起来了。”说罢她伏进了身旁的丈夫怀里哭泣。

舍库恍然,原来这是让她去刺激一下詹德啊,毕竟她是他的“前情人”。

于是她就坡下驴,“太太,我能去看看詹德少爷吗?”

罗素突然眼睛一亮,“当然可以,随我们来。”

库勒冲着舍库的背影一笑,没想到这个小废物竟然能刚出面就搭上罗素太太,他的把握将会更大。

舍库随着詹德的父母从后门离开,前往小花园。

詹德被仆人推着,正在花园里散步。

除了那天在裹尸袋里见过他被刨出来的模样,舍库已经忘了他了。

詹德转了过来,他坐着轮椅,眼睛歪着,嘴也左右扯开,英式套装的胸前是一团口水渍。

他看到舍库,突然开始“哇哇哇”的乱叫。

罗素捂着脸,推了一把舍库,“和他说说话。”

舍库被推了一个趔趄,她皱起眉看着这个痴呆模样的詹德。

那天回到珍德庄园,她找到了那两封信,詹德写的是他去贝落街找舍库了,房东太太请他喝茶,可是那天他恰好没有时间于是回绝了。

后来回去想了想觉得这样做不太绅士,于是打算再去一次。

应该就是那一次遇害的,那幅画里有迷幻类药物,索恩太太不知道用什么手法先使詹德昏迷或者陷入幻觉,就那样看着他在地上滚来滚去,然后直到精疲力竭进入昏迷,再将他砌入墙内,和他十八年前失踪的舅舅一模一样。

只是相望一眼就能抛弃掉前人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虽然索恩太太做得不对,但舍库觉得她没什么可指摘的,发了疯后的女人能干的事情多了。

那些墙里的男人们只是失去了自己的生命,可女人们失去的可是忠贞纯洁的爱情啊。

哦,索恩太太还搭上了自己的孩子。

舍库挑了挑眉,看着一直哇哇哇尝试说话但脑子已经无法转弯的詹德,装出可怜他的模样摸了摸他的头,“你并不值得可怜,亲爱的。”她心道。

但她嘴上说的是,“詹德,你还认识我吗?”

标题出自爱伦·坡短篇小说《红死病的假面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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