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库想脱身,但是很快室内悠扬的大提琴响起,伴随着乐队的共奏,第一晚舞会正式开始。
今天没办法去找托丽坦了,她情绪不高,看着站在大厅中央的罗素以及她的丈夫。
第一支舞曲由主人家开场。
那位不善言辞的史密斯先生,据说是一名法官,在他的手下出过很多的判决文书,公不公正不知道,但一定够体面。
最新的一份文书是告南方巫师的,他将巫师的划分标准无限地进行细化。
每一条每一个指标都能够有据可依地将一个完好无损的人送进监狱严刑拷打,让她承认自己是巫师。
史密斯先生带着高高在上的笑,从侍者处端起酒杯,扬声,“敬生活、敬圣廷、敬神赠予的标记。”
乌泱泱的人们重复了一遍后,将中间场地空出来。
舍库拿着酒杯没有喝。
“你知道什么是‘神赠予的标记’吗?突然从舍库旁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不过,弗雷尔德竟然也在这儿?
弗雷尔德眨巴着眼睛,露出自己红羽鸟的面具,“合作愉快。”
她说的应该是上次的新闻。
但是新闻都是客观存在的,谁写得好自然能更快地发出,在这一点上舍库觉得自己技不如人没什么丢脸的。
“我看了你的那篇,分析角度很新颖。”弗雷尔德啃了一口甜点,然后被腻得直皱眉头。
舍库没管她说的那句,只是问道:“你刚才说神赠予的标记?那是什么?”
弗雷尔德卖着关子,狡黠地看着舍库,“你接下来要去追哪个新闻,把我带上,我就告诉你。”
舍库微微一笑,“跟着我能有什么新闻,不怕被骗了?”
弗雷尔德偷偷将难吃的剩下半块点心包进手帕,她浑然不怕,“骗有什么可怕,毕竟你人更吸引我一点。”
舍库眯了眯眼,“哦?”
弗雷尔德“啪”一声,张开扇子,挡在两人面前,然后贴着舍库的耳朵说,“你身上有一种刺激的感觉,所以......”她顿了顿,继续道,“跟着你有大活儿。”
“那你还真是感觉错了,”舍库毫不在意弗雷尔德这种低劣的调/情方式,理了理手套,“跟着我只有死路一条。”
弗雷尔德:“那我也想看看你的死路。”
舍库挑了挑眉,这句话让她敏锐地感受到,弗雷尔德肯定私下偷偷查过自己,这是她现在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性。
舍库并不着急,她更加凑近,问道,“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再看你有没有能力和我一起。”
弗雷尔德扬唇一笑,避开了点,指了指人群中的一个老者还有他身旁的一位年轻男人,男子有一双深邃的眼睛,头发是金色的微曲,他正微微低头,让正前方的主教抚摸他的头骨。
舍库这段时间浸淫圣廷,知道这是一个挑选仪式,主教会亲自选择想要加入圣廷成为圣侍的人,而挑选依据是那个人的头骨是否圆润。
男子有些微微的抗拒,可是老者的手在底下拉着他,他只好闭上眼,等待宣判结果。
“一个是我爷爷,那个是我哥哥,”弗雷尔德拿了块水果,“爷爷的母亲姓史密斯。”
她只说了这一句话,舍库便懂了。
虽然关系离得有些远了,但是这种规模的舞会她还是能进来的,只因为爷爷的母亲姓史密斯。
突然,一位端着酒盘的侍者从舍库身边经过,两人就要碰上时,弗雷尔德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下,成功避开。
舍库发现那个侍者的手腕处也出现了那个红疹,旁边还有黑色的印记,像是被汗晕染开的颜料。
弗雷尔德不想多提自己的家人,看到舍库看着那位侍者若有所思的眼神,便知道她也早就发现了。
“他们所说‘神赠予的标记’就是那个东西。”弗雷尔德说,“这个城市很多人都有,贵族中格外多,你离他们远一些。”
“如果碰上,”舍库虽然已经从古莉的日记中略知一二,但还是神色严峻,试探性地问弗雷尔德,“会怎么样?”
弗雷尔德拉着她往人潮外圈儿走了走,“你也会有。”
“我猜的。”弗雷尔德突然搞怪,但她眉心还是一道褶痕,“但......神的东西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飘忽地看着不远处的哥哥,看着他抿着的唇,和撞上她目光后的躲闪。
她扭过头,“要一起查这件事情吗?”
舍库突然说,“这是从哪传出来的?”
因为流浪汉的身上也有这些。
弗雷尔德摇头,“不清楚。”
的确是假面具,上层人虽然知道这个症状并不好受,但为了面子仍旧称呼其为神的标记。
罕见有清晰了解的人。
今晚只是开场,所以后半场舍库偷溜了出去。
当然弗雷尔德死活要跟着,而且她说在这个城市不比菲管城,这里的圣侍长和主教都姓史密斯,他们在这个城市早已经实现政教合一。
没有通行证,在这个城市里寸步难行。
舍库只好带上她。
车夫赶着马车七拐八绕终于到了棚户区,再给他多少钱,他都不愿意进去了。
弗雷尔德害怕太晚会有危险,掏了好多小费才让车夫答应等一阵子她们。
“这里能有什么新闻?”弗雷尔德捂着鼻子,这里墙上地上全是粪便,她们得将裙子高高提起才不至于踩到。
“你听说过‘红死病’吗?”舍库问道。
弗雷尔德摇头,“那是什么?”
“一个代称。”舍库从兜里拿出写了地址的纸条,看着墙上已经模糊不清的标识,“到了。”
弗雷尔德虽然嫌弃,但是还是跟着她走了进去,越往里走,黑暗中的呻吟声更加清晰。
“据说身上起了红疹的人,身体会逐渐地被腐蚀,就像是蛆虫吃完了人的□□,等到身体吃完,那些虫子就会钻进脑子里,等到脑子被吃空,人也就离死不远了。”弗雷尔德用手帕包着手抚上栏杆跟在舍库身后。
“那不是蛆虫也不是什么神的标志,就是一种病。”舍库走上摇摇欲坠的木梯,一间巴掌大的小房子,用布满油污的帘子隔出了两个空间。
屋子里只有一个人,托丽坦靠卧在床上,她泛红的双颊深深地凹陷下去,露出的手臂和脸上都是奇形怪状的创口,屋里只有一盏灯,细微的烛芯摇晃着,仿佛挑一下就会断掉。
托丽坦的眼睛睁开有些困难,有些刺痛,她借着微弱的光看到进来的是两位小姐,“你好?你们找谁?”
舍库出声,“是托丽坦吗?你的妹妹给我送信......”
“是塞西莉亚小姐!”托丽坦忙着要从床上起来,可是一掀开被子,她满目疮痍的腿就露了出来,血水结成痂粘在裙子上,露出的皮肤组织是一个又一个可怖的洞。
她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又躺回了床上,嘴里一个劲儿地让原谅她的不礼貌。
舍库和弗雷尔德也并不在意这个。
舍库见她一直瞧着自己身后,知道她关心自己的妹妹,便说,“她随后就到,她很安全。”
托丽坦这才松了一口气,低落地说,“我其实希望她能离开我,这个病我担心会传给她。”
她其实是个长得很明艳的姑娘,棕色的头发长长地垂在肩头,如果忽略头顶上的斑块的话,这将会是一幅很动人的画卷。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的症状的?”舍库推了一下弗雷尔德让她记录,弗雷尔德一愣,这是把她当女仆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舍库又看了她一眼,温和地一笑,眼中是**裸地“你就这样干看着?”的表情。
弗雷尔德拿出自己随身纸笔。
“母亲去世后不久,我当时告诉过古莉小姐。”
弗雷尔德耳朵敏锐地一动,古莉小姐?好熟悉的名字。
“除了母亲,你还接触过其他人吗?或许这并非是从你母亲身上传过来的。”舍库道。
如果全城的人都有这个症状,且是接触传染的话,那么说明肯定有一个地方是大家都去过的。
“那我接触的人多了,我是靠马戏团生活的,我们一天很忙的,我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个人传染给了我。”托丽坦说。
弗雷尔德突然插嘴,“那你现在靠什么生活?”
托丽坦突然转向舍库,近乎哀求地道,“这也是我下定决心请您来的原因,丝贝还小,我死了不要紧,可是她就只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塞西莉亚小姐,我不想让她进入护幼院,她会被卖了的......”
“这个我会想办法的,”舍库不由分说地打断她的托孤,“我会给你找医生,如果你疼爱你的妹妹,就多挺一会儿,起码看着她能够好好度过后半生。”
“至于现在......”舍库突然朝弗雷尔德伸出手。
后者一脸懵,将手中的本子递过去,舍库挪开手,“来点钱。”
弗雷尔德:“???”
弗雷尔德真怀疑自己跟过来是跟错了,问了半天只知道一些明摆着的事情,还又要干活儿又要掏钱?
舍库只要诱敌上钩,“相信我,这次会是个大新闻,我让你独家,我不参与。”
弗雷尔德半信半疑:“怎么可能?我靠我自己也能写出这个新闻。”
“但是贵族密辛呢?这个你就挖不到了,”舍库张开手,“拿钱吧,买不了吃亏。”
舍库这样一说,弗雷尔德想起舞会上侍者的胳膊,或许这还真的和密辛有关?即使是为了自己的好奇心,她也认了,掏出钱递给舍库。
舍库将钱一分不少地塞给托丽坦,“你原先工作的马戏团在哪?”
“在贝壳广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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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红死病的假面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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