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老神仙

好像有人在唱歌。

听----

枪响了,出事了,忙活了,

鸡鸣狗盗那个仗势欺良,

草菅人命那个辱没上苍,

谁在光天化日下撒野,谁来降妖捉怪,骨碎筋连那个泣血荒野?

五谷杂粮身,锄暴霸王胆!

谁在光天化日下撒野,看我来降妖捉怪,什么人浪荡在大街?

……

杨戬睁开眼,察觉自己正躺在地上,入眼全是灰蒙蒙的雾气。

雾很大,有点冷。

浓厚的大雾将他整个人罩住,还肉眼可见地在他眼前缓缓流动,打湿了他的脸和衣服,在发丝上凝结成水滴,淌进他的脖子里。

杨戬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人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犹记得昏迷之前眼前突然金光大绽,耀眼的光芒刺得他和莲花都睁不开眼来,紧跟着浑身一痛,痛到麻木那种,犹如于瞬间被万剑穿身,然后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便昏了过去。

他左右动了动脑袋,好像身体还行,没大碍。

但不知身在何处。

杨戬迷迷瞪瞪地爬起来……啊,对了,莲花!

莲花不见了!

她不在自己身旁!

“莲花?莲花?”

心慌意乱地连喊了好几声,但没人回答他。

四野俱寂,安静得像身处在坟场。

除了那忽远忽近,如梦似幻的缥缈歌声。

如果自己没事,莲花是齐天大圣转世,那她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杨戬自我安慰后心稍定,这才来检查了下身体。

除了衣服有些破,被雾气濡湿,沾染了些尘土外,的确并未见到任何伤痕。

再看看四周,大雾弥漫,什么也看不见。他辨不清东西南北,搞不懂是梦非梦。

杨戬想了想,然后暗暗运气一口吹了出去,欲要拨云见日,但很快发现,他的法力不灵了……

难道自己在梦里?怎么会这样?

那莲花呢?莲花在哪里?

杨戬心头慌乱起来,一边呼唤着莲花的名字,一边循着那飘忽不定的歌声在浓雾里没头苍蝇一样乱走。

转眼大雾变淡,眼前出现了一片林子---很多菩提树,长得高大茂盛,盘根错枝,冠幅广展,下垂的气根像门帘子一样密密匝匝。

那歌声越发清晰了。

“……混世魔王,我将你降住在公堂上。公堂上,鸡鸣狗盗那个仗势欺良,草菅人命那个辱没上苍。谁在光天化日下撒野?谁来降妖捉怪,骨碎筋连那个泣血荒野……嘎?”

正行走间,那不知是吟是唱的歌声戛然而止。

杨戬忽听得有把苍老的嗓子叫住他:“小伙子,别乱窜。”

正是那唱歌的人。

“你在跟我说话吗?你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你?”

杨戬环视了一圈儿,见浓雾快速退散,视野清晰了许多。

然后就在不远处,一棵歪脖子老菩提树上,趺坐着一个胸前挂着佛珠、身穿袈裟的老头儿。

杨戬愣了愣。

暗暗张开阙庭的凤目将对方探查了一遍,但未能看出来这位仙风道骨的老者是何真身。

可能对方道行比自己高,也可能他就是以真身示人的。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杨戬暗自吃了一惊---三界何时出了个连他都看不出来的人物?

老头儿也将杨戬看了看,面露欢喜,“长得倒是一表人才。”

听得对方赞誉,杨戬自是以礼相待,作揖道:“见过老神仙。”

老头儿微笑颔首,捻须问道:“小伙子,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这里?啊,老神仙,我正想要问问您---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呵呵,先说说你是谁?又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杨戬暗忖,听他说辞,是不想回答呢,只想套出自己的身份来历。

然而他现在的身份是西周周文王姬昌的儿子伯邑考,如果这老头儿恰是敌方截教的人,万一他从自己这里探听到了有用信息,不是很可能会坏了姜子牙师兄的大事么?

既是看不出对方的身份,那万不可告诉他实情。

杨戬便避实就虚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是跟同伴正散着步呢,突然昏迷了过去,醒来后我就在这里了。”

“同伴?”

“嗯,老神仙可见过她?”

“男的女的?长什么模样?”

“女的。”杨戬脸上突然显露一抹娇羞,迟疑地补充道:“她长得……颇为美丽。应该任何一个见过她的人,都过目难忘。”

“啊,我知道了。”

杨戬顿时神色一喜,“你知道她在哪里?!”

“喽喽,”老神仙冲他摇了摇一根手指头,说:“我只知道一首歌---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

杨戬呆了呆,不解其意。

只见那老头儿捻着花白胡须,又呵呵笑道:“所以,那可能是风儿,要不就是沙儿把你带到这里的吧,猿粪啊猿粪。”

杨戬:“……”

这老头儿看着年纪很大了,估计得了老年痴呆症。

不想在此浪费时间,他要尽快找到莲花。

杨戬转身就走,在迷雾森林里心急如焚地大喊:“莲花!莲花!你在哪儿?”

莲花慢慢睁开眼来。

只听得有人吟唱---

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

天地玄黄外,吾当掌教尊。

盘古生太极,两仪四象循。

一道传三友,二教阐截分。

玄门都领袖,一气化鸿钧。

……

杨戬的呼唤声就夹在这歌声里传来,“莲花!莲花!”

莲花霎时一喜,连忙应道:“杨戬,我在这里!”

杨戬狂喜,“莲花!”

“杨戬---”

莲花从地上爬起来。

昨晚被万剑穿身过的那种感觉已经不在了,浑身酥酥痒痒,好像很多只蚂蚁在噬咬,极像伤口愈合时的状态,但身上却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昨晚大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竟一点回想不起来。

这种事情从未有之。

好在杨戬和她似乎都没大碍,足以。

莲花甩甩头,凝神辨听了下杨戬所在位置,又回应了一嗓子,然后就循着呼唤,施展瞬间转移**找过去。

杨戬也找来了,听着就在附近,却看不见人。

大雾又起。

二人呼喊着对方的名字一头扎进浓雾里。

谁知道须臾,听得滞重的一声“嘭!”

两个人的额头同时狠狠撞上了个看不见的东西,然后身体如被砸在弹簧上似的被弹出去七八丈远,最后重重地砸在地上,同时痛哼出声。

杨戬听到莲花呼痛,顾不得自己,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往声源处走去,“莲花,你怎么样?伤得重吗?”

莲花抚着额头嘶声回他:“我还好,你呢?”

“我没问题。我看不见你,你看得见我吗?”

“看不见,但我听见你就近在咫尺,正前方。”

“我也是。”

莲花抬手朝杨戬发声的地方试着摸了摸,道:“我摸到一面硬硬的东西,很冰很滑,不知道是什么,看不见。”

“是不是像铜镜那样?我也摸到了。”

“对,就是这感觉!”

“我们刚才可能就是被一面看不见的镜子撞到了。”

杨戬的话音刚落,就见他面前的雾气似涟漪般轻轻地荡漾开去。

浓雾收得很快,眼前视线清晰无比。

然后杨戬就看见了对面的莲花,离他不过一两步之遥。

莲花自然也看见了对面的杨戬。

“莲花!”杨戬失而复得,不管不顾,一把将莲花拉进怀里狠狠抱住,喃喃道:“莲花,莲花,吓死我了!”

莲花:“……”

莲花默默感受他激荡的心跳,等着他平复。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你们这两个小家伙是什么身份来历。”一把熟悉的苍老声音突然凭空出现。

还是在原来那棵歪脖子菩提树上,那个胸前挂着佛珠串、身披黄金袈裟的老头儿又出现了。

“老神仙!”

老头儿抵唇咳了声,“你们不要当我不存在呀,快松开,我受不得刺激。”

杨戬赧然道:“我不知道您竟然还在。”

“老朽一直在。”

“……”莲花人生第一次感到了难为情,暗暗推开还抱着自己不放的杨戬,嘀咕道:“这是哪里?他又是谁?那老头子说话怎么那样直白?他就不能装瞎吗?”

杨戬勾了勾唇角,“不知道,我猜可能是太虚幻境,但我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太虚幻境是什么东东?”

“一种梦境。不过我也是听一些前辈说的,他们说世间万物皆是由太虚之处幻化而来。而我刚才已经试过了,我的法力在这里不太灵验,唯有我们是在梦里才能合理解释。”

莲花环视周围,脸上一讶:“咦,那里真有面镜子!哇,你看那人,好像缩小版的你诶!唔,他在干什么?”

杨戬转头看去,还真看见了少时的自己。

就在不远处悬挂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镜面光洁可鉴,照见他和莲花并肩而立郎才女貌的身影,但很快镜子就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大海海面平静得依旧像镜子。渐渐,海中升起了无数仙山,山越来越高,变高的同时呼啦啦长出了许多树。水位则慢慢退去,更多的景物出现在画面里。

那画面仿佛正在演绎---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生万物。

到最后,画面里全是立体的山水景物,花鸟虫鱼,飞禽走兽,还有人,都动了起来---一只毛猴子快乐地在林间穿行。

无意中,那猴子攀着一棵大树转过脸来面向众人,惬意地眯起眼,歪着脑袋,用长毛的利爪挠了挠脸。

杨戬愣了愣,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雷公毛脸,低语:“孙悟空……”

莲花闻声,问道:“你说什么?”

杨戬低头看了看莲花。

她杏脸桃腮,明眸皓齿,凝脂般的肌肤欺霜又赛雪。那身材,该瘦的瘦,该胖处胖,比方说款款的柳腰和胸前的波涛。据说美人的腰是致命的刀,女人的胸是英雄的冢……再看那毛猴子,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一对比后,杨戬不由得喉头一滚,暗吞了口唾沫,心说,莲花就是莲花,孙悟空是孙悟空,他们一定不是同一个人……

莲花又催问:“你刚才说啥了?”

屏退旖旎心思,他忙呐呐道:“没,我没说啥。”

再看那立体画里----

忽的,毛猴子痛叫了声,一手捂住脑门儿抬头,指天大骂道:“谁用桃核儿打大爷的头?出来!你出来!”

半空里迅速飘过来一团异样的黄云,就停在它头顶上。

猴子还待再多骂两句,却见云团里一粒微小的东西激射下来,尚未作出反应,那玩意儿又砸在了它额头上。

“嗷!”一声惨叫。

毛猴子又被砸中了。

它从树上跳下去追到了那东西,摊开手掌一看,又是一颗湿黏黏的桃核儿。

很明显,这是才吃的新鲜桃子吐出来的核儿。

还粘着口水哩。

猴子顿时气得不行,叉腰大怒道:“你干嘛几次三番用桃核儿打我却不用桃子打我?!”

云团里探出个长得唇红齿白的少年,那张脸俨然就是缩小了一个尺寸的二郎神杨戬。

他得意洋洋道:“想要桃子么?没门儿!我就打你了,臭猴子,我看你不惯,不需要理由!别说几次三番,就是十次三番、百次三番用桃核儿打你,你能奈我何?哈哈哈……”

杨戬/莲花:“……”

莲花闷笑不已,伸出一根手指头暗暗戳了下杨戬的胸口,“没想到你小时候是个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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