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灵魂割礼

“咔哒——”

她听见黄铜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你好?”稚嫩的童声在门外响起,柔软而清甜,就像一块小小的水果布丁。

“噢,真是一只美丽的小羊羔。”有人笑了起来,笑声犹如蝙蝠从山洞里倾巢而出,“请走到床边来,让我更加仔细地看看你,我的天使。”

不,不要。

别过去,求你了!赶紧离开那里,远离那个恶魔!

她想要大喊,想要尖叫,却仿佛被无形的一双大手扼住了喉咙,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眼前朦胧的光影层层叠叠,既不像阳光也不像月光,粘腻如瘴雾,泛着幽暗的青灰色。

金发白裙的小女孩捏紧了裙摆,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那片黑暗中。

十五年后,她变成了蒂留斯公爵死后最著名的一笔遗产:

被命名为《Lovely》系列的十幅画作。

第一幅画的是她穿着白裙,站在城堡最高的塔楼上,长而微鬈的金发随风飘扬,背景是蓝天白云以及绣着蒂留斯家族三首鹰图腾的黑金棋盘纹旗帜。

这幅画曾经在哈尔施塔特的多罗泰姆拍卖行被拍出一千四百万斯旺币,相当于一架大型双层客舱飞机的价格。

真正让这系列画作名声大噪的是第二幅画。

模特依然是她——泰萨著名童星艾米丽·莫雷蒂。

身残志坚又醉心艺术的蒂留斯,命人制作了一尊他自己的等身雕塑,某个早已缺损的部位被塑造得格外雄伟。

他将十岁的艾米丽挂在那尊雕像上,只裹着一层欲盖弥彰的轻纱。

在蒂留斯作画的全过程中,女孩只能手脚并用牢牢抱住雕像的脖子,即便如此,她还是好几次都脱力失手,直接摔在地上。

因此,出现在第二幅画上的艾米丽遍体鳞伤,蒂留斯甚至仔细描绘了她身上的每处伤痕。

一眼看去,雪白与红紫青蓝的强烈对比几乎令人目眩神迷。

但从第三幅画开始,出自蒂留斯公爵笔下的《Lovely》系列画作就不再对外公开拍卖,只流通于贵族阶级之间的一些私密交易场所。

这二十年以来,极少有人知道剩下八幅画的真面目,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按照第二幅画的糜艳程度,另外那些无法公开的画作只会更加夸张。

十五岁的艾米丽逃离那座城堡之后,流连在她身上的目光也永远充满露骨的恶意。仿佛一把又一把的刀子,非要割碎她的衣服,剥开她的皮肉,直到她跪地求饶为止。

“亲爱的艾米丽,你有罪。”

每次作画完毕,鬓发花白的蒂留斯总是抱着她喃喃低语:“你的美丽,就是你与生俱来的罪孽。”

年幼的女孩在他怀中咬着牙瑟瑟发抖,身上新增的伤痕与旧伤重叠在一处,疼痛已让她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正因你如此美丽,人们才会为你陷入疯狂,他们甚至不顾卫兵们的劝阻,妄想着强攻城堡,要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蒂留斯低下头,伏在艾米丽肩上,开始抽泣。

“我的艾米丽啊,我只有你了,你是我的唯一的珍宝。也只有我,才能为你遮风挡雨,精心呵护着你,留住你那些最美的瞬间,不是吗?”

与此同时,蒂留斯城堡宽阔的地下室里也珍藏着另外一百二十八名女孩“最美的瞬间”。

以及她们永远停留在十三岁时的完整或不完整的面容与躯体。

受刑之前的蒂留斯公爵热衷于战争与狩猎,他收藏敌人的头颅、猛兽的皮毛,将它们视作自己半生荣耀的勋章。

而在受刑之后,他把自己关在城堡深处,长达十年的时间都闭门谢客,不再与斯旺大陆的任何贵族来往,尤其是泰萨教廷的神官和阿尔布雷希特家族的成员。

第十一年的春天,一只风筝飞进了蒂留斯城堡最高的那座塔楼。

放风筝的孩子加林娜·索洛维耶娃是跟着父母到泰萨来旅行的一名外域小女孩,金发碧眼,高挑纤瘦,矫健如一头美丽的小鹿。

她的长相是典型的西波尔族裔,全世界胆子最大最敢于冒险的冰原人。

趁着父母在草地上睡午觉的时候,加林娜追着自己断了线的风筝,误入蒂留斯公爵的后花园,从此一去不回。

直到三十年后,加林娜的母亲偶然在某间高级画廊里看到了蒂留斯所作的第一幅油画《Spring》,价值六百万斯旺币。

她那消失已久的小女儿被永远囚禁在玻璃框中,金发凌乱,神情惶恐,肋部左侧有一个深得渗血的咬痕。

与失踪时相比,加林娜显然长大了一些。是她母亲再也无法见到的、已经从孩童长成了小少女的模样。

“蒂留斯所虐杀的第一个女孩就是加林娜·索洛维耶娃,我永远不会忘记她的名字。”

侥幸逃离魔爪的艾米丽将一切写进了日记。

“在她之后,仅仅八年时间,这个恶魔又陆续杀死了一百二十七名金发女孩,其中有五名是泰萨本地人。”

“他甚至以我为诱饵,捕获了十六个渴望实现演员梦想的外域女孩。”

默西钟的第十五声结束时,青灰色迷雾散去,抱着娃娃的金发小女孩出现在艾米丽面前。

她像是刚从那些价值连城的油画里走出来,一步一步,直到站在小小的光束之中。

那束光源于地下墓室唯一的透气窗,仅仅两本书的大小,还被嵌上了细密的铁网。

午后的阳光泛着蜜色,落在小女孩的金发上,折射出璀璨光晕,如一场美梦。

艾米丽瘫坐在角落里,怔怔地望着这位不知从何而来的天使。

小女孩似乎开口说了什么,但艾米丽听不见,她的耳朵里只有无数凄厉的尖叫。

从她第一次见到蒂留斯城堡地下室里的大量“藏品”至今,不曾间断,盘旋了整整十四年。

那些“藏品”之中,有曾经与她相伴两年的詹妮弗,也有铆足了劲去争夺蒂留斯宠爱的帕特丽夏。

多年以来城堡里消失的朋友们站在画框中望着她,或喜或悲,像是在等待她的加入。

艾米丽浑浑噩噩地往前走近两步,却忽然发现,被装在古董花瓶里的,是那个年纪比她还小的、最喜欢吃樱桃派的赛琳娜。

“别怕,我的艾米丽。尽管,你似乎已变得太过成熟了,但我不会把最可爱的你,变成它们这种模样——噢,那实在是迫不得已,如果我不这么做,她们都会很快枯萎、失去青春,最终不再美丽。”

当年,地位显赫的刽子手站在艾米丽背后,俯身亲吻她的头顶,戴着鸽血红宝石戒指的干瘪双手却缓缓压住少女莹润的腹部,像是下一秒就要把这只柔弱猎物开膛破肚。

“艾米丽,我曾错过你生命中最美好的五年,你必须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所剩无几的余生,需要你给予救赎。”

恐惧已经将当时的艾米丽彻底冻僵,她同样也听不清蒂留斯在絮絮叨叨说些什么,直到被他带出地下室,回到富丽堂皇的卧室中,她浑身的血液仿佛才开始缓缓流动。

但那间浓香扑鼻的卧室里,还有另外一个年轻男人。

听到脚步声,他转头看过来,同样金发碧眼,长相与年轻时的蒂留斯有七八分相似。

但这个男人的脸颊却泛着古怪的潮红,迷茫得仿佛空无一物的眼神迅速锁定在她身上。

艾米丽的任何抵抗都显得徒劳,蒂留斯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将她拖进了那间卧室。

那些斑驳而不计其数的伤痕,又增添了新的一刀。

自从进入蒂留斯城堡,与父母分离之后,艾米丽再也没有哭过。

她将痛苦与耻辱化为动力,以此锻造心中名为复仇的利刃。

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蒂留斯会残忍到这种地步。

他已经不甘于从外界俘获少女,而是要把她当做一头孕育新玩具的雌兽。

就像他最开始那个看似亲昵实则轻蔑到极点的称呼:小羊羔。

确认艾米丽怀孕的那天晚上,蒂留斯亲手处决了那个金发青年。

她甚至数不清,欣喜而癫狂的蒂留斯究竟捅了他多少刀——

是两百下?或者三百下?

金发青年的尸体几乎没了人形。

蒂留斯丢掉那把卷刃的尖刀,脸上露出餍足笑容,就连雪白胡须上也沾着血迹。

“希望在不久之后,你能诞育一个天使……就像小时候的你一样。”

他朝艾米丽爬过去,带着满身腥气,浑浊双眼中流露出自以为慈爱的目光。

“我一定会亲手抚养她,从柔软的小婴儿一点一点长大,学会说话,学会走路,跌跌撞撞向我扑过来。”

蒂留斯越说越兴奋,一边大笑着一边咳嗽,只能躺在地上嗬嗬喘气,唾液从嘴角渗下,混杂着金发青年的血。

艾米丽坐在床边,双手在不停颤抖,眼神却平静得接近漠然。

她盯着蒂留斯看了几秒后,视线移向了不远处那把卷了刃的尖刀。

“你想杀了我吗?亲爱的艾米丽,这确实是个好机会,”城堡主人闭着眼睛,吭吭哧哧地说道,语气完全漫不经心,“是的,我已经老了。二十年前在萨默斯的礁岛上,不需要任何武器,我自己也能够杀死十个像莱昂纳尔这样的小伙子。”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们?”艾米丽用力攥住身上的睡裙,下意识将心里话问了出来。

蒂留斯匍匐在她脚边,轻笑了一声,忽然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艾米丽的骨头。

“你们都长得很像我的妻子。尤其是你,艾米丽。”

“我曾深爱着她,从我第一次在阿拉瓦海边见到她的时候,就已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那个女人。”

“可她却背叛了我!甚至亲自设计陷害了我!对,用的是同样的迷情香,那种让你和莱昂纳尔抛弃所有廉耻,在我面前忘乎所以——”

“滋啦”一声轻响。

整个房间骤然变得漆黑。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