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廉背着满满一竹篓的干树枝,一路昂首疾步至太平巷,平日就爱逗他的左邻右舍哪里肯放过这个热闹,即便手上的活计再忙,也要作揖道声恭喜,亦或调侃他几句,孩子们更是缠着郭廉讨要喜钱喜糖,郭廉满脸笑意,不管邻舍抛来的是祝福还是讥讽,他都以礼回赠。
“哟!郭呆子!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平日里你连门都不出,怎么一大早,就去山里挑柴啊!”郭瘸子是上元县出了名的无赖,他早知囊中羞涩的郭廉为了照顾租客,每日早起上山背柴,故特地早起来堵他。
郭廉也不恼,行过礼笑道:“家里客人还在等我的柴回去烧早饭,等婚宴那日,还请莫要嫌弃,早来用喜酒。”
郭瘸子用胳膊勾住郭廉的脖子,亲昵地搂着他一起往郭家院子去,“我说郭呆子,你别看我天天吊儿郎当的,我可是三教九流无有不混的,你的圣贤书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假把式,我每日的见闻可比你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秀才姑娘多多了。”
郭廉试图摆脱郭瘸子烘臭的臂弯,他不知在没遇到如意之前,他也跟郭瘸子一样臭烘烘的,“是~”
“你宅子里的那两个女人,我打眼一看就知道,绝不是什么良家女子,那腰扭的,那眉眼的勾的,那小嘴噘的,那帕子甩的,跟秦淮河上的娼妓···”
未等郭瘸子说完,郭廉抓起他的胳膊用力一甩,一改平日里温和彬彬有礼的样子,厉声道,“莫要再说了,无凭无据,怎可毁她人清白,我敬你年长,你却出言辱我未婚妻,若是再让我听见这等污言秽语,别怪我不念乡情!”
郭瘸子看他翻了脸,赶忙跟上去讨好,“我说我的好兄弟,我是为你着想啊,哎呀,你误会我了,你苦读这些年,没守住甚家财,就连个新妇也没讨上,你日子过得还没我滋润呢,那几个小娘子没来几日,就非嫁你不可,人家图什么啊,你好好想想!”
郭廉停下脚步,慢慢垂下头,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在如意频频向他示好并疾速与他订婚之际,他多次怀疑她的动机,如意是故巡按的妾室,也曾被迫流入烟柳之地,生死一线的危险境遇,她想嫁给自己过平淡日子也能理解,但是她似乎很着急···
看着郭廉陷入沉思,郭瘸子自知说中了他的痛处,装出一副十分关心他的样子暗示他道,“好兄弟,你好好想想,你现在还有什么能让她图谋的?”
郭廉自觉可笑,我现下年过四十,又老又穷,还能有什么能让人图谋的,嘴上自嘲,心内却发起酸来,“只一个遥遥无期的功名而已···”
“哎哟!我的傻弟弟,你还有一座宅子呢!”
“不可能···不可能···”郭廉似有所悟,又不愿相信,眼前的郭瘸子在慢慢异化成一个吃人的怪兽,郭廉心跳加速,身上冒出阵阵冷汗,浑身不自主颤栗起来,两个眼睛似穿梭在经纬间的梭子,周围的时空慢慢扭曲,郭廉双臂抱胸,从外界来的某种压力以及身体里的某种能量互相反应,他感觉自己就要爆开,郭瘸子第一次见到郭廉这样子,竟有些害怕,伸手安抚他,“我说兄弟,你没事吧,你···你···你怎么了?”
郭廉无法忍受这种异样的压迫,他大叫一声便狂奔起来,郭瘸子不敢追他,也不敢叫嚷,刚刚郭廉的样子,自诩有些见识的他也从来没见过,乡亲都说他读书读傻了,难道他真的如大家所说的疯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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