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红尘,怒怒黄河,阳处父挥长鞭子抽打骖马马腹,骖马抬起前蹄,跨入孟明视等俘虏所乘舟船内,嘶嘶长鸣。
“晋侯之命,骖马赠与孟明!”
孟明视牵着缰绳,行稽首礼,粲笑道,“三年将拜君赐!”
捡了性命,孟明视三位主将以及所剩无几逃出来的秦兵,辗辗转转回到了秦国,秦穆公任好穿着丧服亲侯在城门,孟明视、白乙丙、西乞术手持铁剑向秦穆公任好拜辞,不肯入都城,打算血溅城门,以慰秦师亡灵。
秦穆公任好见之落泪,“尔等吃败仗受辱,是秦君之过,是本伯充耳避听,辜负蹇叔、百里奚二位大夫的谏言。”亲手开城门将败了仗的秦师迎入都城
风阴华正在给巴比伦大母神伊什塔尔梳凌云髻,白匪儿撸着九尾化为人形,“黑白无常求见女阎王大帝。”
谢必安、范无赦无端端来此,他们上不来,风阴华只得下上古十八山海,见了面,范无赦黑着脸行礼,谢必安启禀,“上禀阎王女帝,崤山两座陵当道,崤山一役,怨气冲天,冲撞夏王皋陵寝,秦师白骨葬地,魂魄生恶鬼,我等阴司竟降服不住,勾不回魂魄。”
“剗恶夺命索也管不得用,是有其他妄气作祟?我那阎王兄长如何说?”
范无赦拱拱手,“是有偶人偃师行迹!阎王大帝终日饮酒遣怀,顾不得幽冥地府事务。”
“自不必慌,本帝已有决议,尔等先支会崤山山神,禁闭怨地,再去不周山,与列位夏王寒暄一二,全个礼数也就了了。”二位阴司鬼差急急而去
“始母,偶人偃师,又是西昆仑!”
“匪儿,急什么劲儿,我想那个异人之谜很快要呼之欲出了,你去趟秦国,我们先捉鬼儿。”
八百里秦川,一轮秦时明月,崤山一战,秦师亡魂远在他国,他恨得血脉贲张,举起剑在月下长舞,凤台上的又吹起笙来,不似往日响遏行云,清越流歌,
入定了般,弄玉公主下凤台,疑问他,“孟明,弄玉吹得新曲如何?”
“听起来仿若招魂哭声。”
“此曲我从睡梦中得来,梦中神人说此曲唤《崇丘》,又说是《太华》,大招可招神明,小招可招鬼魂。”
“鬼魂,崤山可以听到吗?秦兵亡魂可以归家了。”
“梦中神人说了个确切时辰,说弄玉只消在此时臣连吹七日此笙曲,秦兵亡魂定会魂兮归来。”
“真的,那公主快快去凤台候着!”
“孟明别再懊恼了,七尺男儿,刑天舞干戚,大丈夫当如是,死者已矣,生者当以仇报大怨。”
“本为孟明罪过,孟明存一己之私,一心……”孟明视一时语塞,未敢再说下去
白匪儿将二人之言听得真真的,弄玉公主梦中神人正是她,太华入了梦,她也好还家,山海经还未成,见风阴华一五一十说了。
“孟明视是上了弦高的当儿,在崤山之役,匪儿见他未必如此,有故意为之的嫌疑。”
“你是说孟明视明知晋军埋伏,一心与晋一战雌雄?”
“或为了弄玉公主,秦晋一旦开战,秦晋之好也就荡然无存,哪里还会再顾什么联姻呢?”
“弄玉公主,我也算还了她的恩,《太华》之笙曲,她会吹了吗?”
“弄玉公主天生异禀,自成音调,宫商角徵羽,半个调子不差的。”
“秦兵魂兮归来,入秦地即刻下幽冥地府,你支会黑白无常他们一声。”
“匪儿即刻传诰命,始母,秦国孟明视再战会赢吗?”
“开罪了滑国偃师,有偶人作祟,怕应不是那么容易,弄玉公主恐是不知他意,小小女子姻缘,还是成全了她,我戴罪之身,下不得凡间,还劳你过几日再入她的梦。”
《太华》,也正是神妖怖畏的六笙诗曲之一《崇丘》,弄玉连连吹奏了三宿,这日弄玉公主就寝,将碧玉笙置于枕边,忽而入梦,见西南方天门洞开,见一男子,龙凤之目,鹤氅羽冠,驭彩凤从天而降,于凤台之上飘忽,他与弄玉公主说,“宿缘天应,我本为太华山之主。”
只见那男子腰间有一赤玉箫,他凭栏吹赤玉箫,彩凤锵锵声,将鸣将舞,凤鸣箫声,唱和如一,弄玉公主神魂颠倒,“此何曲也?”
“《太华》”那美男子正欲执她素手,弄玉公主忽从梦中惊起,婚契之盟,宛在目前
“何人在吹笙,搅得本大帝三梦!”阎王爷云风炎摔酒瓮而起,仔细视听,“《太华》,不是散佚了,究竟何人!”
弄玉公主魂牵梦萦,久久徒凭栏到夜半,孟明视巡夜,远眺望之,至一日,得见弄玉公主,忙问其故,言于孟明视,孟明视见她香消玉减,心中不忍,不日他将出征,生死难料,不如替弄玉公主去太华山寻上一寻
“公主不必挂怀,孟明上禀秦君,这就去太华山走上一遭。”
秦穆公任好自觉甚异,恐是神明大吉兆应,弄玉这个女儿自生下来别具一格,抓周时,独独抓住天上降下来的璞玉,弄之不舍,故名曰弄玉。忙忙遣孟明视去太华山访之
白匪儿乔装变化为一位打柴的野夫,与孟明视打照面,孟明视以梦中形容询问,野夫遥指说,“山上明星岩,打七月十五那日,有一个异人,结庐独居,日日下山沽酒,月下独酌,必吹箫一曲,听曲忘卧,不知哪户人家。”
至明星岩,一见如梦中男子,玉容丹唇,列松出尘之气,上前揖手,异人执赤玉箫见来人道,“足下何人?所来何事?”
“孟明本是秦国右庶长,秦君为爱女弄玉公主择婿,弄玉公主善笙,神梦婚契,秦君欲一见,命孟明奉迎。”
《太华》莫不是此女子所奏,他辗转寻了有几个诸侯国了,只是那笙曲若远若近,他忙奉上姓名,“某姓箫,名史。”后与孟明视共载而归秦
引荐箫史入宫谒见,箫史拜见秦穆公任好,“下里山野人箫史,得蒙幸秦君一见!”
见箫史神人离尘之韵,自是欢喜遂赐座于旁,“可善笙乎?”弄玉在凤楼内,凤台之上,见箫史取出一枝赤玉箫,当即认定是他,忙遣人说与,“箫与笙属一类也!”
凤楼内,弄玉公主吹奏碧玉笙,箫史吹奏赤玉箫和之,希世之珍,希世之曲,一曲习风阵阵,再曲苍云四合,三曲白鹤比翼起舞于碧空中,孔雀成双栖息于林际间,百鸟和鸣。秦穆公任好惊异之。
“子之箫声,通天地,善万物,更甚于笙管,小女与你梦征婚契,中秋之日,八月十五上吉,宜成怀梦姻缘。”
见他二人天作之合,笙箫和鸣,孟明视心有戚戚焉,黄昏之期已然定下,箫史正推辞,“山野鄙人,万不敢攀王侯之贵。”
弄玉公主从凤楼内出,箫史见之忘俗,这女子长得活脱脱……箫史怔神儿望着,不,这女子是凡女凡胎,可那目中神采分明是。
幽冥地府内,自春秋争霸起,十位兄弟好不易聚首在秦广王府内,轮转王薛定恶忙问,“阎王大帝不在三更午时殿喝酒,也不知去哪儿,三五个凡务还由着他过目批阅。”
“一准是去喝凡间的黄汤去了。”楚江王历万乾也举着酒盏,恨恨道,“也不把我捎带着,谁给他付酒钱!”
包龙图看着九个兄弟朽木桩子般,叹气,“身为阎罗王,成什么体统!”
“五兄长说得是,一个个为了女子,是不是都中了东皇太一的美人计。”杵官王一向清心寡欲,持中庸之道,眼瞧得敞亮
“二兄长,别发昏了,始母神肯用美人计手段,这八荒**早还到女子手里了。”陆爻夺走历万乾的酒樽
北太帝君蒋子文冷怔道,“上古神女处置是一个大问题,男人最大的仁慈,是与女子平分三界六道。”
宋帝王余奈天十分赞同,“还是还不去了,女娲氏覆灭时,三界女子就拜了下风。”
“上古神女俘虏已经戴上了联姻这个脚镣,婚姻为黄帝所创制,男女之别,未见终究被俘虏的是男还是女?”
说到眼前事,卞城王毕孝邕提了句,“秦穆公任好称霸诸侯,难敌晋国,晋襄公欢垂拱而治,较之晋文公重耳,他可比他父亲仁厚多了。”
蒋子文开腔,“猛志四海的大将军,多有刑天之气,晋国先轸好送一送。”
泰山王董白术疑问,“总不见得再好删减生死薄,通天浮游他们盯得紧,地府还有一个秦广王黄飞虎在此。”
“春秋也不多一场战争,侵扰晋边境也是有的。也不必幽冥界出什么手段,晋国占了滑地,偃师偶人睚眦必报,已耐不住性子,晋国断一条臂膀,也难勾销他们心头之恨,莫不是偃师偶人动土动到夏王皋的头上,以其作祟,崤之战应怕秦晋皆更惨烈。”
听北太帝君蒋子文言至于此,各自归去筹谋秦穆公任好称霸,果不几日,狄人竟趁此攻打晋国,以先轸为首出兵迎战。
行军到箕地,与白狄一战,先轸在箕谷设埋伏,击败狄人,俘获狄人首领,先轸捏住此人脖子,抬脸一瞧,简直见了鬼,不是狄人首领不说,他阴渗渗地盯着先轸,仿若只是披着衣服的行尸走肉,傀儡一般。
真是老眼昏花犯了晕,一定得捉住白狄首领,他一时之气唾面晋侯,晋侯欢并不惩罚他,先轸着了魔,提刀跨马,脱下头盔,一腔孤勇冲入狄人军队,狄人斩先轸首级于地。
狄人以先轸首级与晋国讲和,其子先且居接过父亲首级,其面色如活人,人死如烛灭,生死薄上,先轸名字自然消失,身为晋国幽冥神祇,陆爻见了先轸首级,看他面色,是偃师偶人的伎俩,死得蹊跷。
“也全了他的名声,在凡间这是以死明志,清白之节,忠君爱国之举。”如此一想,陆爻心里也不再懊恼不已
自崤山之役战败,已过两载,弄玉公主八月十五的婚期,孟明视决议在此之前请兵攻打晋国,以报崤山之仇,收埋战死将士们的忠骨,秦穆公任好答应了他的请求,此次孟明视,白乙丙,西乞术三人率四百乘兵车。
临行前,秦穆公任好、弄玉公主偕同箫史特前来送行,孟明视怔怔笑问,“喜酒喝不到了,公主喜欢什么,末将归国捎带回来,权当新婚贺礼。”
“崤山有上乘的竹子,你伐些来与本公主,正好女娲太笙、伏羲雅箫,轩辕洞笛,好叫箫子他一一制来。”
见弄玉公主望夫石般瞧着箫史,稽首笑道,“末将遵命!”
弄玉公主敛容鼓励他,“祝祷孟明早日凯旋!”孟明视率着秦师再一次长途奔袭晋国,必得打败晋国,方可收埋将士忠骨,再安安稳稳替弄玉公主伐些凤竹回来,他听弄玉公主吹奏起《太华》笙曲
箫史手托拦住她手里的碧玉笙,“归凤台我再教你一曲《来风》,行军奏《太华》,不合时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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