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玉很快就要突破神君巅峰了。
听红寇婆婆说，最长不过四千年，宸玉就能彻底突破神君巅峰，进阶到神帝修为。
依着宸玉的天才程度，到那时，或许就连如今的天帝也不是她的对手。
对此，顾霜打心眼里地高兴着。
“小霜儿……”
某一天，顾霜正在自己的小屋附近修炼，却猛不丁听到了禾云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诧异地环顾四周，却没能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禾云？”
“在这儿呢。”
声音是从她的脚下传来的。
顾霜低下头，一眼就看到了变成巴掌大小的禾云，正朝着她猛挥双手，“小霜儿！这里这里！”
“你干嘛呢！”顾霜蹲下身，冲着他翻了个白眼，满脸无语，“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禾云撇撇嘴，猛地一跳就跳到了她的肩膀上，闻言就哼了一声，“我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顾霜偏过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关我什么事？难道不是你为了从师父的手里逃脱，才变成这副样子的吗？”
“你懂什么！”禾云踮起脚，恨恨地扯了下她的耳朵，“要不是担心被族长发现之后不能再来找你，我至于变成那么小？”
变小的禾云力道一点都不大，顾霜就算被扯了耳朵也完全没感觉。她只是眯起眼，了然地看向他，“你果然是为了逃训！”
闻言，禾云顿时被她气笑了，“我呸！要不是同情你一直被族长蒙在鼓里，我至于冒着被痛打的风险给你通风报信？”
禾云一提到宸玉，顾霜果然熄了跟他开玩笑的心思，微微皱起了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敏锐地察觉到，禾云偷偷摸摸地变那么小过来找她，或许确实有什么重要的事。
和宸玉有关的事。
禾云皱了皱眉，停顿了片刻后才开口说道：“族长有没有跟你说过，她四千年后的事情？”
顾霜有些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她说她要出去一趟，一千年后就会回来，要我乖乖在族里等她。”
“原来是这样。”禾云叹了口气，神情中带了点伤感，“族长果真一直在瞒着你。”
“到底是怎么回事？”顾霜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忍不住将眉头蹙得更紧，“师父到底怎么了？”
禾云沉默片刻，才低声说道：“族长命不久矣了。”
他的语气平静，却不啻于一颗惊天炸弹，霎时炸得顾霜一阵耳鸣头晕，全然不敢置信。
她呆了片刻，才佯作镇定道：“禾云，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禾云却冷冷开口：“你觉得我会拿族长的命开玩笑？”
顾霜微微咬牙，强迫混乱的头脑冷静下来，“可是这不可能。师父已经是神君的修为，还差一步就能突破到神帝。到时，就连天帝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还有谁能取她的性命？最多不过四千年，师父就能……”
她说到这里，忽然微微一顿，而后脸色蓦然惨白下来。
“你也发现了吧？”禾云疲惫似的叹了口气，“四千年后，族长就能突破；但她却告诉你，四千年后，她要出去一趟。你就不觉得蹊跷吗？”
他淡淡地说着，完全没了之前玩世不恭的模样，反倒一派冷然庄肃，“我可以告诉你，即便是族长，也没有权力随意外出。一旦出去了，就永世不能再回灵族。”
顾霜的脸色瞬间变得更白了，几乎跟一具毫无温度的尸体一样。
她讷讷地开口：“师父……到底怎么了？”
难道是突破神帝之时，会出现威胁到宸玉性命的危险？
是天劫？还是外力？
正在顾霜胡思乱想的时候，禾云已经淡淡地开了口：“这是灵族的宿命。”
顾霜顿时一呆，“宿命？”
“不错。”禾云原本平静的脸色也渐渐变得复杂起来，“你应该知道，族长一出生就是神阶，而我一出生就是仙阶。这是其他任何一族都不可能出现的奇迹。”
“哪怕是凤族，又或是从前尚未灭绝的龙族，也只能从最低等级开始修炼，不可能一出生就成为仙阶甚至神阶。”
“而灵族，却受到了天道的钟爱，汇集天地间所有的灵气于一身，有着这样得天独厚的机遇。”
“可是啊，这令旁人艳羡不已的所谓机遇，却是要付出代价的。”
禾云苦涩一笑，“得一物，便要失一物。天地视万物为刍狗……果真不假。”
顾霜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着，却还是开了口：“那么这个代价，就是……”
“寿命。”禾云抬眼看向她，神色间的苦涩已经褪去，重新变得平静下来。
然而顾霜的心，却慢慢被痛苦与酸涩填满。
她怔怔地听禾云继续说着。
“每一个灵族人，最多只能活到十万岁。天赋越好的人，寿命也就越短。像族长这样一出生就是神阶的绝世天才……”
禾云微微一顿，看向顾霜的眼中带上了丝丝不忍，“寿命只有两万岁。”
顾霜霎时如坠冰窖。
她白着脸，怔怔地开口道：“到了今年，师父已经一万多岁了……”
禾云轻轻点头，“再过不到四千年，族长就会因寿命衰竭而死。”
这便是灵族所要付出的代价。
“……可是，师父都已经神君巅峰了，快要突破神帝了。”顾霜睁大眼睛，固执地盯着禾云，“到那个时候，到那个时候，师父总能……”
禾云看出她眼底的希冀，情不自禁撇过头，强迫自己冷淡地开口道：“我之前让你去取万年明心露，就是存了这样的期望。或许族长突破到了神帝修为，就能改变宿命……”他微闭了闭眼，随后露出一个苦笑，“可是后来我才从大长老口中得知，这不过只是我的一个妄想罢了。”
“不可能的。从前不是没有灵族之人修炼到神帝修为，可是无一例外，都敌不过寿命的衰竭……修为与寿命是无关的。哪怕族长修炼到了神帝，也改变不了这天道给予的宿命。”
他叹了口气，继续平淡地说着：“而我的天赋比不上族长，勉强还能再活个几万岁……”
但总归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顾霜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却还是让自己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没关系的。就算师父死了，但只要她的灵魂还在，就能有转世，到那时，我去找师父的转世也……”
“灵族之人，没有灵魂。”禾云轻声打断了顾霜，用平静如水的语气，说出了残忍到极点的话，“一旦身死，便消失在天地间，再无来世。”
顾霜终于绝望了。
她瘫坐在地上，脸上不知不觉竟已淌满了泪水。
滚烫的泪水一颗一颗，砸在了顾霜面前的地上，霎时濡湿了一片。
“师父……”顾霜绝望地咬住嘴唇，“再也不会回来了？”
看着她这副模样，禾云心中不忍，却到底还是让自己狠下心肠，点了点头，“是，等四千年后，族长一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顾霜无声地哽咽着，泪水一颗颗止不住地往下落，就连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我什么都做不到……”
她救不了妈妈，只能像上辈子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妈妈去死……
不，不可以。
妈妈不能死。
顾霜默默地将脸埋在膝盖里，没有让禾云看到她的神情。
然而她的心底，却蓦然下定了决心。
她一定，要找到改变妈妈命运的办法！
哪怕逆天而行，哪怕背离天道，哪怕与世界为敌，她也要改变妈妈的命运！
*
“师父，我想出去历练。”
顾霜沉默地拉着宸玉的手，低声说着。
宸玉顿时惊讶地看着她，“你要出去？”
顾霜肯定地点头。
“怎么了？”见状，宸玉不由微微皱起眉，心中有些担心，“你之前不是还不想出去吗？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我只是……”顾霜微微低头，再抬起头来时，脸上隐隐的郁气已经褪去，只像往常一样攀住了宸玉的手臂，跟她撒起娇来，“我只是不想输给禾云嘛！”
她嘟起嘴，恨恨地说着：“师父，你知道吗？之前禾云居然仗着他的修为精进，变小了之后跑来耍我！真是气死我了！哼，我一定要变得比他还厉害，然后到他面前去炫耀！气死他！”
见顾霜一副幼稚的模样，宸玉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而后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禾云那家伙，天天就知道跑来招你……”她笑着点了点顾霜的额头，“你们两个还真是天生的冤家！”
闻言，顾霜不由撇撇嘴，“师父，你能不要说得那么暧昧吗？我跟那家伙又没什么关系……”
“谁让你们两个老是在一起打打闹闹的？”宸玉笑着摇摇头，到底将这个话题搁置到一边不再提了。她略微沉吟一会儿，随后笑道：“既然你想出去历练，倒也是件好事。师父准了便是。”
顾霜立时眼睛一亮，高兴地抱住宸玉，“谢谢师父！师父最好了！”
“你呀。”宸玉弯着眼眸，宠溺地捏了捏顾霜的鼻子，“出去之后，可要好好保护自己，莫要被人骗了去，可明白？还有……”她微微低头，掩住了眸底的一抹复杂，“无论如何，也要在四千年后回来。师父想先见上你一面，之后才能安心出门。”
顾霜沉默了会儿，而后乖巧地应下，“霜儿明白的。师父不必担心，霜儿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也会按时回来。”
“那就好。”宸玉笑着点头。
*
很快，顾霜就收拾好了东西，打算离开这里。
宸玉不放心地来送了她一程，直到在灵族范围的边缘，她才驻了足，依依不舍地目送顾霜离去。
只是顾霜没走多远，却又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小霜儿。”
顾霜微微抬头，入眼的果然满脸复杂的禾云。
禾云看着她，微微叹气，“你是因为我之前的话，才会打算出去历练的吧？”
顾霜沉默地点头，隔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要去找能延长师父寿命的办法。最好，可以彻底解决这个所谓的宿命。”
禾云听了，却苦笑起来，“小霜儿，你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从前就没有灵族的先辈尝试过吗？他们甚至还做了一些格外极端的事……”他微微一顿，随后又叹了口气，“先辈们大多天纵奇才，连他们都尚且不行，你又能如何？”
顾霜抿唇，只固执道：“若是不去试试，又怎知道行不行？我只知道……”她微微低头，声音越发地低了，“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师父去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去试一试。”
“……那么，就祝你好运了。”禾云轻轻叹息。
“多谢。”顾霜抬起头，对着他露出一个笑，“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就有劳你多多照顾师父了。”
禾云撇撇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族长还用得着我去照顾？她不来折腾我还算好的！行了，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这可已经算是在灵族范围之外了，要是被长老们知道我到了这里，又要啰嗦个没完了……”他不满地嘀咕起来。
顾霜笑着点点头，“嗯，那么，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禾云抬起头，难得正色了起来，深深地望着她，“我等着你带好消息回来。”
顾霜唇边的笑容渐渐扩大，“我会的。”
一定，会找到解决灵族人宿命的办法。
不惜一切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