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年，顾霜向凤珩提出了要离开的想法，却遭到了凤珩的拒绝。
“不行！”俊秀的少年气鼓鼓地瞪着她，眼中带着不满，“你现在还只有上神的实力，怎么能去找凤毓寻仇呢？”
顾霜看着他难掩担忧的模样，不由失笑，“谁说我要去找凤毓报仇了？”
闻言，凤珩顿时一呆，“那你要去哪儿？”
顾霜微微垂下眼眸，“一个能快速增强实力的地方。”
“一个能快速增长实力的地方？”凤珩困惑地重复了一遍，忽然反应过来，面色大变，“你要去魔界？！”
顾霜平静地点头。
见状，凤珩立时沉下脸，“你疯了！你知不知道魔界是什么地方？那是六界之中最为黑暗之地，任何人去了，没有实力都只是白白丧命！更何况、更何况……”
他看着顾霜秀丽出尘的面容，呆怔了片刻，随后有些委屈地皱起眉，小小声嘟囔着，“你还长得那么好看。那些魔头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顾霜本还对他的话有些不耐烦，但听到了他小声的嘟囔之后，心中原本的恼怒竟奇迹般地消散了。
她虽然不解自己心中情绪的变化，却也无意深究，只是看着凤珩淡淡道：“你不必阻拦了，魔界我非去不可。”顿了顿，她又低声说道，“我走了之后，你最好还是忘了我……”
凤珩听到这里，蓦然瞪大了眼睛，大声喊了出来：“不可能！你想都别想！”他赌气似的嘟起嘴，“我不会让你去魔界！更不会忘记你！”
顾霜微微皱眉，犹豫了会儿，到底还是狠下心，冷冷说道：“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们是不可能的。凤珩，我永远不会喜欢你，你还是放弃吧。”
凤珩的眸中闪过一抹受伤，却还是执拗地说道：“就算你这么绝情，我也不可能眼看着你去送死！阿顾，你就乖乖在我这里呆着，等我修炼到了神帝之后，就带着你去找凤毓报仇，好不好？”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早已软了下来，言语间带着祈求。
顾霜却沉默着摇头，眼底的坚决清晰可见。
见状，凤珩不由微微咬牙，“要是你执意要去魔界，那我也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顾霜听了，却露出自灵族灭族之后的第一个笑，“你是想消去我脑中关于师父他们的记忆？”
被她道破了自己的目的，凤珩不由有些意外，却还是认真地点头，“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顾霜见他这么坦然地承认，倒是有些失笑，心底也不知为何，突然又软了一软。
只不过她原本的决定，却还是没有丝毫动摇。
她只是叹了口气，对着凤珩轻声开口：“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凤珩微微一怔。
下一瞬，他就感到了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
眼前的顾霜忽然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而他的视野，则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完全归于一片黑暗。
顾霜平静地看着凤珩软软地倒了下去，适时地伸手将他接住。
“你的修为的确比我高深……”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只是可惜，却对我没有丝毫的戒心。”
看着眼前这张毫无防备的俊脸，顾霜微微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摒去了心头复杂的心绪，朝着他伸出了一只手。
凤珩，抱歉。
或许只有忘了我，对你才是最好的。
*
三千年后，魔界凛霜宫。
顾霜站在宫苑内，抬头望去墙外灿烂盛开的黄色迎春花，不由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几千年来，她堕落为魔，杀了不知凡几的魔头，踏着尸山血海，终于一步步爬上了魔君的位置，成为了魔界大名鼎鼎的凛霜魔君。
到了今日，终于离她的复仇目标更近了一步。
至于接下来……
顾霜的眼眸渐渐暗了下去。
乱成一片散沙、四面八方各自为政的魔界，也是时候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在那之后，她要率领魔界，攻打上神界，让凤毓从高高在上的天帝，狠狠地摔落到尘埃里！
她要亲手，毁灭凤毓所在乎的一切，让他也切身体会到，她当初是如何的痛苦与绝望。
凤、毓……
顾霜原本漆黑的眼眸逐渐变成了红色，配合她略带扭曲的神情，看着越发诡异不详。
*
顾霜在原地站了会儿，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打算回到自己的寝宫。
但她还没怎么动作，就见到不远处从半空中掉下了一样黑漆漆的事物，就砸落在距离她四五步的地方。
顾霜看着似曾相识的一幕，不由微微一怔。
她稍稍皱起眉，犹豫了会儿，还是朝那样黑色的东西走去。
还未走近，她就对上了一双晶莹明亮的眼眸。这双眼眸清澈如水，即便落入到如今奄奄一息的地步，却仍是熠熠生辉，充满了倔强与生气。
顾霜看着这双熟悉的眸子，不由微微默然，素来毫无波澜的心头不知怎么的，竟多了些许无奈。
她保持沉默，那双眼眸的主人却稍稍抬头，警惕地朝她看来，眼中满是陌生与戒备，“你、你是谁？”
果然，他不记得她了。
这是当然的。
早在三千年前，她便已消除了他脑中关于她的记忆。
只不过……
他怎么会出现在魔界？
顾霜微微凝眉，定定地看了地上黑漆漆的东西一会儿，许久才开口道：“这话，该是本君问你吧？为何擅闯本君的凛霜宫？”
三千年来，顾霜在魔界声名鹊起，对于这屠戮了魔界不知凡几魔头的凛霜魔君，魔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是在外界，也有不少人听说过凛霜魔君的名头。
凤珩在外面四处漂泊，自然也听说过。
当下，他呆愣了片刻，随后蓦然惊讶地瞪大眼睛，“这里是凛霜宫？你是凛霜魔君？”
“是又如何。”顾霜冷淡回答，又不动声色地将他打量了一遍，眼见他身上的伤似乎于他的性命无碍，便又垂下了眼眸，做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若是无事，便速速离开。否则，本君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不知为何，见她一副冷漠无情的模样，凤珩心头蓦得一疼，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自他的心中升起。
他看着她微微咬牙，竟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你就这么想赶我走吗！”
凤珩这话一出口，不仅他自己愣在了那里，就连顾霜也微微一愣。
不过顾霜却很快反应过来，只看向他冷冷道：“本君又不是你什么人，为何不能赶你走？”
“我……”凤珩只觉得自己更加难过委屈了。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绪，他仍是失落地低下头，怔怔地喃喃自语着，“可是，要是连你都不肯要我，我又能去哪里呢？”
顾霜心中一刺，下意识皱起眉。
她本不打算再跟他扯上关系，这才几次三番想要赶他走。但如果，凤珩来魔界不是因为他恢复了记忆，而是因为他被凤毓查到了踪迹，被人追杀到这里的话……
顾霜微微凝眉，片刻后却又缓缓舒展开。
她在原地停留了会儿，到底是在心中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朝着凤珩的方向走了过去。
罢了罢了，若他真的无处可去了，她难道还能赶他出去，让他在外送死不成？
顾霜在魔界待了三千年，比谁都知道魔界的恐怖。倘若凤珩当真在这样的状态下被她赶了出去，怕是要被那群魔头生吞活剥，就连骨头渣子都没办法剩下。
她当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凤珩去送死。
*
顾霜将小凤凰抱起，带着他往凛霜宫内走去。
一路上凤珩都很安静，直到快走到寝殿的时候，他才突然仰起头，看着她皱眉问道：“你之前不是还不想救我吗？怎么忽然又要救我了？”
顾霜低头瞥了他一眼，却没有答话。
凤珩皱起眉，气恼道：“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都不回答我！”
顾霜被他吵得不行，只好淡淡道：“救你自然是因为有利可图。”
凤珩顿时一呆，片刻后却又不信地哼哼起来，“我都这副样子了，救我还能有什么好处？”
顾霜没有答话，只将他抱进了寝殿附近的一处宫殿内。殿内有一个很大的浴池，里面的水是温热的，正不断向外散发着热气，惹得大半个宫殿都被朦胧的雾气笼罩起来。
顾霜将凤珩抱到了浴池边，而后不顾他的抗议，一把将他推了进去。她稍稍低头，边擦拭着他黑漆漆的羽毛，边冷淡开口道：“你自己不知道，不代表你就没有价值。”
凤珩早没了反驳她的心思，只是感受到她在自己身上擦拭的那只纤细柔软的手，顿时羞得浑身羽毛都炸了开来，“别、别碰我！我、我自己能洗！”
顾霜置若罔闻，只强硬地将他浑身上下都清洗了一遍，而后才看看凤珩害羞到近乎生无可恋的模样，眸中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而被她摸遍了全身的凤珩则悲愤地瞪着她，满脸委屈地说道：“我都被你摸遍了！你要对我负责！”
顾霜只冷淡道：“一只鸟而已，负什么责？”
“一只鸟？”凤珩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我可是凤凰！你看到我这身羽毛没有？看到我这身姿没有？”
他完全没有伤员的自觉，居然得意地仰高了下巴，不顾身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展开了华美洁白的双翼，尾部流光溢彩的尾羽则顺着他的动作，尽情地舒展身姿。
顾霜看着他这副模样，却微微皱眉，伸手一把将他抱回了怀里，冷冷道：“你是不想养好伤了？”
见到她眸中难掩的淡淡怒气，凤珩不知为何居然有些胆怯。他乖乖安分了下来，安静地躺在顾霜怀里，不敢再做些多余的动作了。
顾霜这才松开了微皱的眉头，又将他抱回了自己的寝殿。
“我这里没有你能用的伤药。”顾霜冷淡地看着他，口吻里不带丝毫情绪，“所以你得靠自己养好伤。”
魔界的药中自然全是魔气，若是给凤珩用了，非但治不好他的伤，还会适得其反，更加重他的伤势。
闻言，凤珩转了转眼珠，突然恢复了精神，看着她眨了眨眼睛，“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顾霜瞥他一眼，冷淡开口：“顾霜。”
“哦……”凤珩微微偏了偏头，脸上带着些许认真，“那我就叫你阿顾好了！”
顾霜抿唇，心中有些无奈，到底还是没忍住，纠正道：“‘顾’是姓啊……”
“嗯？姓？什么意思？”依然不知道‘姓’这个概念的凤珩微微抬头，满脸疑惑地看向她。
顾霜沉默一会儿，而后摇了摇头，“……没什么。”
凤珩有些不满地撇嘴，“怎么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就不能把话说完吗！”
顾霜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于是就干脆保持沉默。
见她不语，凤珩顿时更加不满起来，“喂！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又哑巴了！”
顾霜不由扶额，“你好吵啊。”
“什么！”凤珩生气地瞪大眼睛，“你居然嫌我吵！我屈尊降贵跟你说话，你居然嫌我吵！”
顾霜被他吵得实在头疼，不由皱眉看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安静一点吗。”
但凤珩却哼了一声，赌气似的更加大声喊了起来，“我不！我就不！哼，我就要说话！就要吵死你！吵死你吵死你吵死你！”
顾霜：“……”
“……唉。”她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她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
见少女眉目舒展，望向自己的眸中带着丝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凤珩心中却在暗暗窃喜。
她在宠着他呢……
他心里甜滋滋地又朝顾霜靠近了一点，鼻尖嗅到了少女身上隐隐的沁人香气，心中顿时格外满足。
阿顾……
我终于找到你了。
*
“阿顾，我失忆了，你帮我起个名字吧！”凤珩眨着眼睛，看着顾霜满脸无辜地开口，“要取个好听一点的！”
顾霜：“……”
这家伙又在撒这种一下就能戳穿的谎了。
顾霜心头无奈叹气，却到底没有戳穿他，只平淡地瞥了他一眼，而后淡淡道：“你自己想。”
“那我就要叫盼雪！”凤珩弯了弯眼眸，“顾盼的盼，霜雪的雪。”
顾霜听他这么说，却怔了一下，眸中划过一抹淡淡的异样。
他居然取了这个名字？
是巧合，还是……
顾霜眯起眼，探究地盯了凤珩一会儿，得到的却是后者茫然不解的回视，“阿顾，怎么了？”
顾霜收回视线，微微摇头，“没什么。”
“哦……”凤珩点了点头，也没有追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