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顾霜还在听小桃讲述着前因后果。

她捂住发涨的脑子，眉头蹙得死紧，还在消化信息之中。

小桃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说道：“对了，小姐，之前您说，冉夫人来找您，是要您向清王殿下投毒？”

顾霜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对。她还是借了丞相的名头，说这是丞相的命令。”

“可老爷的命令，分明便是要让您偷偷放伪造书信啊。”小桃不由蹙起眉，有些诧异地开口，“怎么冉夫人却要您去投毒呢？”

顾霜耸了耸肩道：“很简单，因为冉旖旎不是丞相的人。她估计是别人安插进来的探子，听说了丞相要苏玉容在暗地里做某件事，于是借题发挥，故意跑来误导我。”

小桃却不解道：“可是，冉夫人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而且，她怎么能笃定小姐你不清楚这里面的内情呢？”

“……难道你忘了之前你在君陌清面前，是用了多大声音把这件事吼出来的吗？”顾霜面无表情吐槽。

小桃：“……”

她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满脸心虚，“小姐，对不起……”

她当时只急着不让君陌清迁怒顾霜，却忘了收敛声音，而且还是在开阔的平地上，那些有心人只需在周围潜伏一会儿，便能听得清清楚楚。

“好了，我也没怪你。”顾霜朝她挥挥手，示意自己不计较这些小事，然后又摸了摸下巴，深思起来，“至于冉旖旎为什么这么笃定我不清楚这些事嘛……”

“还不是因为小姐你一点都不肯收敛。”这回，轮到小桃吐槽了。

但顾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脸上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只是无辜地摊了摊手，“我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收敛的？”

小桃满头黑线。

顾霜看了看她，忽然问道：“不过你说，到底是谁想要君陌清的命呢？”

小桃微微一怔，脑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然而她并未说出来，只是低下头，小小声道：“小桃不敢说。”

顾霜抿了抿嘴，心里大致也有了些数，便没有追问下去，只又挑眉问道：“我看你对这些事情倒是知之甚详。”

可不是嘛。小桃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却能知道这么多隐秘中的隐秘，着实奇怪得很。

“还有一件事，我也一直都很奇怪。”顾霜微微眯起眼睛，脸上带了一抹莫名的笑，“虽然苏玉容已死，但在丞相看来，他的这个女儿还是活着的。既然如此，‘我’进了清王府那么多天，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为何他却从未派任何人过来催促过我？”

小桃下意识避开顾霜望来的视线，只咬住唇瓣，把头低得更低。

“小桃，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下？”顾霜却不管她躲避的动作，只依旧直直看着她，眼底满是深意。

小桃被她盯得有些发慌，面颊微微发白。

顾霜像是没看见她苍白的面色一眼，仍旧直勾勾盯着她看。

眼见避无可避，小桃只能深吸一口气，小小声道：“只因为，那些由老爷派来的人，都被王爷处理了。”

“果然。”顾霜没有丝毫意外，脸上满是了然，“君陌清和姨娘，早就开始合作了吧？而你，就是为他们传递消息的人。”

小桃默不作声地点头。

顾霜眯着眼睛接着道：“身为一介小小的侍女，而且从前还不是清王府的人，你肯定没这么大的权力去处置别人。最可能的，就是让别人去处置这些暗线……如果照这么推测的话，君陌清的可能性最大。”

一来，君陌清是王府的主人，如果真有那么多的暗线，别的人也没这么大的胆子和权力去处置，只有他，不管是明也好，暗也罢，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二来，君陌清与上官氏之间利益互通，不可能不进行合作。

由于当今皇帝的设计，君陌清跟镇国将军相当于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肯定会选择联合。

而上官氏作为上官家的庶女，同时又是丞相的妾室，她的女儿现在还是清王妃，一个人就连接了三方势力，可以说是非常关键的一环。

在这种情况下，君陌清一定会跟上官氏合作。

“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合作的……”顾霜小声嘟囔起来。

小桃抬头，悄悄看了她一眼。

顾霜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就看着她笑眯眯道：“小桃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是关于君陌清和姨娘的，对不对？”

面对顾霜几乎是明晃晃的暗示，小桃抽了下嘴角，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其实，早在容小姐撞柱自杀的第三日，小桃便已把小姐异常的消息传给姨娘了……”

顾霜顿时怔了一下。

“姨娘听说消息之后，很快便将事情猜到了大概。”小桃低声说着，“只是当时，正是关键时候，姨娘虽然悲痛欲绝，却仍要我先稳住小姐，莫要轻举妄动，以稳住局面。那时，姨娘便已暗中与王爷通了信，达成了共识。”

顾霜沉默一会儿，才抬眼看向小桃，平淡说道：“不管苏玉容的身体里装着的到底是谁，但唯有苏玉容还活着，对君陌清、对姨娘、对上官家来说，才是最有利的，没错吧？”

也只有苏玉容活着，皇帝和丞相才会觉得计划正在顺利进行，从而放下心来。而君陌清与上官家，才能有足够的时间去进行准备。

小桃微微咬唇，纠结地点了点头，但很快又说道：“可是小姐，虽然一开始姨娘确实是存了利用之心，可是后来，她的确是将小姐当做了女儿看待的……否则，她也不会让小桃承认小姐……”

顾霜想起了上官氏慈和温柔的微笑，怔忡了一瞬，却很快恢复如常。

——只是逢场作戏么……倒也是件好事。这般一来，她就不需要顾忌那么多了。

得知真相之后，顾霜的心情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平静。

她只是平淡道：“你替我谢谢她的这份心意。”

小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然而最终，她到底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选择沉默。

但她没说话，顾霜却又开了口：“不过照你这么说，既然姨娘早就想好要跟君陌清合作了，那苏玉容又为何要选择撞柱自杀？”

小桃只摇头道：“小姐，那时，只有容小姐才知道老爷到底要她做什么事情，便连姨娘都不知晓。姨娘虽然根据当时容小姐的神色，隐约猜到了一些，但也只以为是一些小事。却未曾料到，竟会是这般残酷的事。”

“容小姐不敢将事情真相告知姨娘，也不敢告诉任何人，便全部忍了下去，憋在了心里。只是到了出嫁这一日，待在婚房里时，容小姐到底没能忍住心中的悲痛绝望……”

崩溃之下，苏玉容便选择了自杀。

顾霜微微咬唇，过了片刻，她才轻声道：“也就是说，当初无论是你，还是姨娘，都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小桃轻轻点了点头。

“那么后来，你们又是如何得知的？”

“……是王爷单独见了小桃，告知了此事，又让小桃传信给姨娘，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写在了信上。”

顾霜微微抿唇，霎时沉默下来，眼底似乎浮现了一抹别样的情绪。

原来，这些都源自他的计划。

顾霜有些头疼地扶着额头，长长叹了口气，脸上带了一丝微不可见的疲惫。

被迫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还不得不动脑子思考的滋味，真的不太好受。

所以啊。

君陌清。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

最终，了解了前因后果的顾霜还是不打算顺着有心人的意搬去主院。

她安安稳稳地住在静苑里，还在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作死。

说实话，知道这一切有可能都是君陌清的局，而苏静姝也只是他人手中的一颗棋子之后，顾霜反倒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继续从苏静姝身上下手了。

毕竟这几次与苏静姝遇见之后，君陌清的态度一直都很平淡，没有半点特殊的地方，也丝毫不像是对苏静姝情根深种的样子。

有很大的可能，苏静姝也是君陌清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这么一来，她拿苏静姝作为任务失败的突破口，显然也是不行的。

那到底该怎么办呢？

顾霜忍不住纠结起来。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冉旖旎的意，去给君陌清下毒。只要君陌清一死，这个世界没了男主，任务当然也就不存在了。

但……

顾霜的眼眸蓦然晦暗下去。

她知道的。

无论如何，她也下不去手。

然而她不去主院，君陌清却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完全不像从前半个月见不到人影的情况，天天都往她这里跑，还要赖在她这里吃午饭，要不就是吃晚饭。

反正一天之中，他都是要赖在她这里吃点什么东西的。

顾霜有一度十分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冉旖旎交代给她的任务，故意跑来试探她的？

但是看他每次都毫不犹豫把东西吃下去的模样，又不太像。

这天，君陌清又赖在她这里，非要跟她一起吃晚饭。

顾霜扒拉着碗里的米粒，看着君陌清大快朵颐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一点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

“怎么了？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样。”许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君陌清忽抬头看了看她，挑眉开口，“难道是饭菜不合口？”

“怎么会。”顾霜敷衍地说道，“都挺好吃的。”

毕竟王爷要到她这里来用膳，下人们一个个都是拿了最好的菜品过来的。

“那么，是有什么心事？”君陌清又问。

“只是有点疑惑。”顾霜支着下巴，抬头看向他，眼底带了些探究，“这几天，你似乎有点反常啊。”

君陌清微微挑眉，“你不希望我在你这里吃饭？”

“是啊。”顾霜很干脆地点头，“我嫌你太麻烦。”

“噗嗤。”君陌清一下笑了出来，望着她的眼底似乎带着化不去的温柔，“一直来打扰你，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顾霜撇撇嘴，“你也知道啊。”

她这几句话都非常的不客气，但君陌清却一直都没有生气的迹象。

他只是深深地望着她，过了一会儿，才低头去看桌上的饭菜。

“从前，我从来不敢在外面吃东西，也不敢吃没有经过身边人尝试的食物。”君陌清低声开口，眼眸微微眯了起来。“可就算如此，我却还是着了道。”

顾霜怔了一下，下意识抬头去看他。

君陌清便微笑着与她对视，“后来，我就更加小心了。唯恐不小心吃错了什么，就不明不白地丧了命，就连死，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以前，我自以为早已将生死置于度外。但现在看来，我却还是凡夫俗子一个，到底还是怕死的。”

顾霜沉默了会儿，才轻声道：“但凡是人，都是怕死的。”

君陌清却摇了摇头，眼眸仍在直勾勾盯着她，“只有心存了执念的人，才会怕死，才会执着地想要活下去。但世上也有不怕死的人。像他们那样的人，大多都是经历了痛苦，或是了无牵挂，或是万念俱灰，便就此丧失了活下去的念头。”

“……甚至还有人绝望到了极点，一心想要求死。”

顾霜倏然一震。

今天有点事情，所以写得太仓促，发得也有点晚了……

之后可能会修改吧……【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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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