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第二天，顾霜就吃下了盼雪给她的剧毒。

“感觉如何？”盼雪一边观察顾霜的反应，一边问道。

“嗯……”顾霜沉吟了会儿，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这里有点痛，其他还好。”

“只是有点痛而已？”盼雪微微眯起眼睛，“没有其他不良反应？”

顾霜点点头，“没有……”

但她话还没说完，小腹处突然传来一股无法描述的剧痛，令她下意识咬住嘴唇，身体逐渐蜷缩起来，额头也逐渐冒出了冷汗。

盼雪掩在面具下的眉头蓦然皱起，赶紧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顾霜，让她不至于因双腿发软而跌倒在地。

她用一只手将顾霜揽在怀里，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头，又用另一只手去探顾霜的脉搏，两根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

还好，脉搏仍旧强健有力，没有虚弱下去的迹象。

盼雪不易察觉地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只是因为两种剧毒在顾霜体内相互斗争，才会使她的腹部突然剧痛。再过一会儿，等到其中一种剧毒被消解吞噬，这股剧痛自然也就会消失了。

盼雪低头瞥了顾霜一眼，见她死死捂着自己的小腹，身体蜷曲着，秀美的面容格外苍白，精致的眉头蹙得死紧，看起来格外痛苦，便不由沉默了一瞬。

下一刻，她将她打横抱起，朝着不远处的床走去，将顾霜轻轻放在床上。

紧接着，盼雪伸出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搭在顾霜的腹部，暗暗运起内功，将内力传输了过去。

得到这一股精纯的内力之后，顾霜原本苍白的面色果然开始好转，神情也不再那么痛苦了。

很快，她就松开了紧蹙的眉头，长长出了一口气。

“……嘶，这也太痛了吧。”顾霜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虚弱无力地小声抱怨着。

刚才她甚至都痛得说不出话来。

为了忍痛，顾霜还死死咬住了嘴唇，在那嫣红的唇瓣上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牙齿印记。

盼雪看着她唇瓣上显眼的牙印，眼眸蓦地暗了一瞬，随后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用大拇指在她的唇瓣上轻轻摩挲。

顾霜抬起头，诧异地看了盼雪一眼。

“怎么了？”她有些莫名地问，“我的嘴唇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东西。”盼雪很快把手拿开，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刚才，很痛吗？”

顾霜被她转移了注意力，忍不住又抱怨起来，“超级痛啊。我明天还要再经历这样的痛吗？”

盼雪默了默，随后应了一声，“嗯。”

顾霜立时垂头丧气起来，郁闷道：“还要再经历一次啊……”

“最后一次了。”盼雪犹豫了下，还是伸出手，在她低垂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似乎想要安慰她，“今天两种毒虽然已经相互冲撞，抵消了大半，但还是有余毒残留。这部分的余毒，要在明天用其他的毒素清除。”

盼雪破天荒地耐心解释起来。

天知道，以前她哪有这种耐性？从来都是在外面随便抓个人回来，直接试药，要是死了就扔到树林里喂野兽，要是还活着就继续试药，直到那人受不住死了，再扔到树林里。

相较起来，顾霜现在得到的待遇，可要比以前那些倒霉鬼好上十倍百倍不止。

顾霜什么都不知道，还在那里好奇地问着盼雪，“既然我身体里还有余毒，为什么要等到明天呢？今天清除不行吗？”

“今天你已经受了一次剧毒，”盼雪耐心解释，“如果再受一次，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原来是这样啊。”顾霜眨了眨眼睛，突然对着盼雪笑起来，“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关心我，还担心我的身体受不受得了。”

盼雪稍稍撇过头，语调依旧冷淡，“只是不想这次试药再次失败罢了。”

然而她微微泛红的耳朵却完全出卖了她。

顾霜捂住嘴巴，顿时笑得更欢了，眼眸都弯成了月牙状。

当然，这笑容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也就只有顾霜自己知道。

*

夜色中，几个黑影自茂密的树丛间匆匆掠过，迅速没入了前方的草屋内。

然而，这几个不速之客到底无法达成他们的目的。

只见一股淡淡的烟雾自草屋中溢出，将那几个黑影团团裹住。那几个黑影甚至还没能踏进屋子，就已经在院子外相继倒下。

盼雪打开屋子的门，淡淡瞥了这些倒下的黑衣人一眼，随后抬脚朝他们走去。

*

到了第三天，顾霜再次服下另一种剧毒的时候，果然又感受到了一次疼痛。

不过，这次袭来的疼痛，却没有昨天那么剧烈，大概是因为体内的毒素已经清理过了一次，这一次只是余毒在发生作用吧。

顾霜稍微忍了一会儿，就将这波疼痛忍了过去。

“还好吧？”盼雪一直在看着她，片刻没有移开目光。

“还行。”顾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勉强还能忍受。”

盼雪点点头，伸出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打算探探她的脉搏。

过了一会儿，她松开手，平静道：“毒已经清了。”

顾霜用空着的那只手撑着脸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盼雪看。

“怎么了？”盼雪注意到她的视线，就朝她看去，明亮的眼眸中带了点淡淡的疑惑，“难道还有哪里不舒服？”

顾霜眨了眨眼睛，突然直白地开口：“你之所以需要人来给你试毒，是不是想找到解开第一种剧毒的方法？”

盼雪怔了一瞬，随后点了点头。

虽然被顾霜揭开了她试毒的真实目的，但盼雪眸底却没有丝毫恼怒，还是那么平静，犹如一泓波澜不惊的潭水。

“不错，我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现在虽然还活着，但也不过是靠其他的药来吊着命。只有找到解毒的方法，才能继续活下去。”

顾霜看了看自己被把过脉的手腕，又抬头看了看盼雪，脑袋稍稍歪了歪，“既然这事关你的性命，为什么让我试毒时，只是让我泡了稀释之后的毒水，却没有直接让我服下剧毒呢？”

使用泡澡的方法，能渗入身体的毒素当然不如直接服下的多。这么一来，即便服下了后面的两种剧毒，也不一定就代表着试毒成功了。

至少将这两种剧毒先后服下的方法，到底能不能解开盼雪体内的毒，还要打上一个问号。

盼雪垂下眼眸，沉默半晌，才平静道：“没有为什么。”

“嗯？”顾霜眨着眼睛，脸上满是疑惑。

“……你武功被废，身体虽然还算强健，但毕竟还是个普通人。”隔了一会儿，盼雪居然真的开始解释起来，“如果直接服下剧毒，你必死无疑。”

“原来你是在担心我啊。”顾霜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萍水相逢，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热心，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盼雪听不出她这到底是真心还是在反讽，就偏过头，眼眸中染上丝丝冷意，让她整个人都笼罩上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隔阂感。

她只是冷淡道：“你何必问这么多。只要我履行承诺，带你去了魔教，不就可以了吗？”

“……嗯。”顾霜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笑了起来，“你说的也对，是我问太多了。”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所以呢？我已经帮你试完了毒，还活到了现在，那么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去魔教？”

盼雪淡淡道：“等我把体内的剧毒解开。如果到那时，我还活着，就带你去。”

顾霜闻言，不由怔了一下，下意识蹙起眉头，“难道你是想尝试之前的那个解毒方法？但还不能确定是否有效不是吗……”

“谁说不能确定。”盼雪眸底的冰寒居然在渐渐融化，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怎么可能会用那个方法来解毒。”

“啊？”顾霜结结实实地愣在了那里。

盼雪却没有开口给她解释的打算，只是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走了出去。

顾霜看着盼雪离去的身影，稍微思索了下，就跟在她后面，一直跟到一间屋子外，眼看着盼雪开了门，而后转过头来看向自己。

“这里面，你不能再进去了。”盼雪平静道。

顾霜好奇地往屋子里看了看，却碍于现在的这个角度，什么都看不到，就问盼雪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盼雪已经进了屋子，闻言就瞥她一眼，淡淡地回了一句：“试毒之人。”

话音刚落，她就应声将门阖上，只留给了顾霜一个简陋的屋门。

试毒之人？

顾霜看着眼前闭得死紧的屋门，不由摸了摸下巴，眼珠子稍稍转了转。

难道说，盼雪又从哪里找了几个倒霉鬼来试毒？

*

顾霜猜得没错，屋里的确实是几个倒霉鬼，还是几个自己送上门来的倒霉鬼。

只见屋内横七竖八地倒了好几个身着黑衣的人，有几个已经完全成了一具没有呼吸没有温度的身体，只剩三个人还活着，但也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状态了。

其中一个人，正是前天自盼雪这里逃走的黑衣领头人。

此人正狠狠瞪着盼雪，虽然只剩了一口气，但眼中狠色不减，脸上尽是毒辣。

“……教主必定不会放过你！”

盼雪对他的威胁无动于衷，只是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瓶口，掐住了此人的下巴，迫使他将里面的毒完全吞咽下去。

等他全都吃下去之后，就直勾勾地盯着他，等着看他后续的反应。

没过多久，此人就开始神色扭曲，面色惨败，身体痉挛抽搐不止，口中也呕出了大片大片的鲜血，似乎随时要咽气的模样。

盼雪平静看着他痛苦地在地上翻腾挣扎着，眸底没有半点情绪。过了半天，等到地上这人没了动静，只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之后，就蹲下身，先探了探他的呼吸，发现还有，就又去摸了他的脉搏，却发现他体内的毒已经解了。

看来，现在的这个解毒办法确实是可行的。

盼雪稍稍舒了口气，又抬头去看边上的两个人，眼眸忽微微眯起。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需要再验证一下……

窝在角落里奄奄一息的两人感受到盼雪的目光，顿时瑟瑟发抖起来。

只是可惜，如今他们没了从前身为魔教教徒的威风，大半的武功被封，想逃也无法逃，只能任人宰割，乖乖地成为试毒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