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播一条紧急新闻:今日凌晨,霍尔集团首席执行官赫伯特·霍尔涉嫌非法进行医学实验于其私人住宅被捕,相关受害者超过上百人,目前警方仍正在全力调查中──】
【据悉,此次事件发生于两年前,地点位于边境地区某研究所内,霍尔雇佣大量实验人员非法进行人体药物实验,目的不明。】
【事件当事人纷纷发声,痛斥当年霍尔及其团队所带来的恶行。】
【警方卧底接受非出镜采访,其对记者表示,两年前亲眼见证研究所爆炸,现场状况惨烈,一实验人员当场死亡,以及实验体编号001不幸葬身火海。】
电视机的光线将小屋一隅照亮。
哔──
拇指一把摁掉遥控器,绿发姑娘带着嘲讽意味地笑了笑,“好嘛,这下你是真查无此人了。”
沙发的另一边。
少年的下颌骨被电视内的噪点照亮,偏冷的光线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黑暗之中,他望向声音来源:“我怎么说也是你亲哥哥,就不能盼着我点儿好?”
“又不是本小姐报道的新闻──哦,不过其中确实有我的参与呢。”
邬蘅缩在柔软的沙发里,细细回味着“卧底警察”这四个字。
没错,卧、底。
她拿到的身份其实是个卧底在研究所内部的警察,作为警方安插在研究所的内线,负责收集相应的犯罪证据。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考核系统分配身份的逻辑很迷。
就像她抽取到的身份是警方卧底,而邬涟的角色却是实验室老大,明明是兄妹却被系统安排了完全对立的两个角色,这不纯纯为难人吗!
值得一提的是,三人小队里只有邬涟是唯一的反派身份,从这点可以看得出来这人脸到底有多黑。
按照故事的时间线,现在已经是两年后。
当初嬴欢通过邬涟的终端向他们传达消息,让她带着邬涟以最快速度逃离研究所。
虽然不知道嬴欢的意图,但邬蘅还是乖乖照做了,然而就在她拖着邬涟跳进芦苇丛的刹那间,研究所的大楼在爆炸声中瞬间被夷为平地。
自此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任何有关嬴欢的消息,更别提什么反叛者了,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唯一一个已知任务点──研究所,又被嬴欢这家伙炸了个完完全全,直接迈入走进了死胡同。
事已至此,他们不得不原地踏步,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距离完成任务更是遥遥无期。
假死的邬涟和妹妹一起居住在偏僻地区的出租屋里,每天都在等着嬴欢自己找上门来,或者等任务自己完成。
可他们等呀等、等呀等,最后却等来了一个背着病号的小屁孩。
*
在爆炸发生后不久,大概也就过了几个月的时间,074带着濒死边缘的斐一然找上了他们。
那时的邬涟和邬蘅已经彻底抛去了“社会身份”,他们所有的出行、租房等等信息都是拟造的。
可都做到这种地步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人知道他们的地址!
两人瞬间对眼前的小屁孩警惕值拉满,尤其是邬涟,没当场做掉这两人算是他们捡着了。
邬涟和074之间说是狼和羊的关系也不为过,当初可是他亲自到实验室挑选实验体的,小孩儿们一个个吓得像鹌鹑似的。
他就奇了怪了,这074竟然还敢送上门来?
要么蠢,要么别有用心。
但前一个选项的可能性几乎为0。
074背着个生死不明的人,看着有些费力,但还是能够一本正经地望向他们:“请问,你们家还有空地吗?”
两兄妹怎么说也算得上是“吃小孩”级别的恶人,编号074的实验体不仅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甚至还敢要求他们收留自己。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跟踪。”074丝毫没觉得有哪里不对,“本来不想麻烦你们的,但我试着养了她几天,好像快要养死了。”
邬蘅:“……”
邬涟:“……”
见两人态度平平,074只好直接上杀手锏,搬出嬴欢来说服他们。
说什么这个叫斐一然的小女孩儿是嬴欢费了老大的劲儿救出来的,如果出了什么事嬴欢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两个。
“……”邬涟听完后直接翻了个白眼,嬴欢再傻也不可能傻到用命救一个NPC吧?除非她脑子被鞭炮炸了。
“嗯……有意思。”他身旁的那抹荧光绿突然发话。
邬蘅手指捻着一缕头发,用打量的目光盯着074。
对于男孩儿口中所谓“嬴欢救人”这件事,邬蘅的态度基本上和邬涟大差不差,但她对074本人很感兴趣。
能够拖着一个累赘来求他们收留,这件事本身就足够有意思了。
那就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吧?
在她的单方面点头下,074和斐一然顺利住进了这座小破出租屋里,成为“好吃懒做”的一员。
至于那红毛家伙的想法……反正也不重要,不是吗?
*
“今天晚上吃什么?”
房门打开,一个身材瘦弱的女孩儿走了出来,两只浅灰的瞳孔扫往客厅,指骨揉了揉苍白的眼角。
邬蘅正戴着眼罩躺在沙发上假寐,而邬涟则是睨了她一眼,悉心擦拭着手中冰冷的刀刃,“你可以自食其力吗?”
明明当初说好了只提供住所,现在竟然还要靠他们来救济,当他们是菩萨下凡?
“嘁……凶什么凶,没半夜偷袭你们两个就感恩戴德吧。”小声嘀咕完,女孩儿朝着另一个房间大声喊道:“戚肆,今天的晚饭也麻烦你了!”
房门内传来闷闷的少男音色,声音带着几丝无奈,“斐一然,我救你回来不是让你当皇帝的。”
说话的人正是074,他把编号改成了自己真正的名字──戚肆。
随意是随意了些,倒也符合他的性子。
斐一然挠了挠头发,神色恹恹:“可我真的不会做饭……”
邬涟将刀具放回收纳袋中,冲着小姑娘慢悠悠地说:“那就饿死呗。”
空气保持着诡异的平静。
斐一然气愤地想要转身回房,忽然身型一顿。她摇摇晃晃地扶着墙壁,几秒钟后,身子不受控制地慢慢向下滑落。
她一只手捂住额头,眉头紧锁,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无比。
自那次爆炸事故后,斐一然留下了经常性眩晕的后遗症,每次发作持续几十秒到几分钟不等。
当初两兄妹都以为这家伙快要一命呜呼,想要随便找个地方埋了算了,可没想到在半个月后,这命硬的家伙竟然醒了。
要知道他们可是出不起医药费的,更别提去医院治疗了。
他们仅仅是把女孩儿扔在阳台上自生自灭,她那小体格硬是从鬼门关里逃了回来,说是医学奇迹也不为过。
兄妹两人一直在默默观察这两个实验体,想看看会不会运气好到其中一个就是反叛者,说白了就是养蛊。
不过养到现在来看的话,倒更像是多了两个饭桶。
*
“突然好想你啊……嬴,欢。”
女孩儿声音极小,像在缓缓道出一个故事,又像是在追忆更遥远的往昔。
她从来没有将一个人记在心里这么多年过。
眼底渐渐覆上一层水光,指甲死死抠进手心里,她好像在懵懂间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刺痛感可以短暂地驱散眩晕。
轰塌的大楼、尘土飞扬的天空、消失的少女……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天。
女孩儿将下巴轻轻放在膝盖上,晚霞的红晕透过窗子缝隙洒了进来,寂静又荒凉。
仰眸望向窗外,火红的色彩正在极速散去,仅仅一瞬的光辉。
她曾无数次梦见那个下午——看着少女如何一遍又一遍推开他们,只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
*
邬蘅在半睡半醒间闻到了泡面的香味,她打着长长的哈欠,掀开眼罩,恰好看见了墙角的斐一然。
她碰了碰女孩儿的肩膀,将一桶未开封的泡面递给她,“喏,再慢点可就剩酸菜味的喽。”
女孩儿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喃喃道:“她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要留下她一个人来承受这些回忆?
她说不清自己对嬴欢的执念究竟来源于什么,恨?嫉妒?埋怨?
不。斐一然立马否定了自己冒出的想法,她只是——她只是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仅此而已。
“……你,又想起她了?”
“……”既没点头,也没否认。
邬蘅大概能体会她的心情,那个叫嬴欢的家伙身上有种不一样的魔力——能让所有人的灵魂都被她牵引的魔力。
比如——
让心高气傲的富家大小姐变成只会每天围着姐姐转的恋姐癖。
让上天入地的乖戾少爷成为阴气极重的哀怨男鬼。
让霸道横行的狄兰首富变成温柔可人的贴心妈妈。
总之,只要你沾上一丁点儿嬴欢,这辈子就完了!
现在的她不仅能斩获身边人的芳心,就连模拟世界的NPC都不放过!
邬蘅贴着墙角和女孩儿并肩而坐,将额头上的小鳄鱼眼罩攥在手心里,“别总是责怪自己了,无论她做出什么选择都不奇怪。”
“听上去,你很了解她。”斐一然捧着红烧味的经典泡面桶,盯着那双与晚霞相近的眼眸,神色不明。
了解?远远谈不上吧……邬蘅状似不经意地抚摸眼罩上的绒毛。
掰开手指仔细算算,自己好像从未知道过少女的出生地、喜欢吃的食物、喜欢的小动物、喜欢的颜色……
甚至……
甚至连她详细的出生年月日都不知道。
这么一想,自己简直就是个糟透了的妹妹啊!邬蘅一不注意咬破了嘴唇,身上那股自信的气焰顿时消散。
两个女孩儿间的气氛逐渐变得闷沉沉的,谁也不搭理谁,直到一轮月亮爬上了她们的窗子。
邬涟一边擦着半干的红发,一边把电热水壶重重地放在二人面前,壶盖上方冒出一股热气。
“怎么,两位大小姐终于准备开始绝食了?”
节能灯泡一闪一闪的,三个人的面颊忽明忽暗。
邬蘅努着嘴巴,将垂在肩上的发丝往后一甩,用力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向女孩儿伸出手心,“天大地大,不如吃饭最大。只有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继续哭,不是么?”
“……”斐一然的手指颤了颤,几经犹豫,最后轻轻搭上她的手心。
邬蘅欣慰一笑。突然,她的眸色停了停。
灰白手腕向下延伸的地方,被衣袖掩盖的疤痕大面积暴露在空气中,像几截凌乱的枯枝败草。
邬蘅缓缓触碰那块青紫色的皮肤,女孩儿的反应很大,宛若应激般抽回自己的手掌。
“你……”邬蘅张了张口,却什么字都说不出来。
斐一然用力把袖子往下拉了拉,状若无事地跑到餐桌旁边。
她拉开椅子,搅动着碗里半熟的面饼,“我饿了,请问可以开动了吗!”声音掺杂着几分底气不足。
她旁边的邬涟还在嫌恶地拧着眉头放蔬菜包和调料包,看都没看她一眼,但是他忘记说了,桌上那份是戚肆的。
邬蘅怔怔地盯着斐一然的背影,手心还残留着来自她指尖的温度。
她在逃避什么?那些伤疤是因为实验吗?可实验日志上明明没有她的名字——或者说,编号。
嘴唇咬得发白,邬蘅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这小女孩儿肯定隐瞒了他们什么,还有那个沉默寡言的074,这两个人的出现实在太诡异了。
当初就应该先严刑逼供才对。
忽然,肚子发出一声“咕噜”的叫声。
邬蘅张开眼睛,苦恼地摸了摸瘦瘪的胃部。
可恶,自从来了这个破世界她的胃就开始跟着受苦!
这没有盼头的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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