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追杀凶手1

##二十、找出凶手1

半夜,打开门。

方轻轻坐在藤木小屋的边缘,仰头望月。

睡不着。

旁侧有冒出的小小狗尾巴草,她摘了一支下来,在手中晃着,瞥见客栈一楼鹿乘房间里亮出灯火。

“鹿乘。”她喊了声。

不多久,鹿乘就从客栈后门走出来,抬起头望她。

“问你件事。”

“说。”

“在你们魔教,暗护法是什么时候有的?”

“三百年前魔教建立之初就有。”

“这之中更新换代了几代?”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只凭标记识人,而且他也很少露脸。不过典籍记载第一代活得很长,且至少已经有五代了。”

方轻轻拍拍屁股起身,从木屋中盼着藤梯下来,走到鹿乘面前:“五代?为什么这五代,每一代都会当暗护法呢?”

她疑惑:“如果能力真的到了杀了暗护法,自己取而代之的那一天,那么没有必要按魔教的规矩继续去寻找新的弟子。”

一代两代也就算了,方轻轻说出自己认为的奇怪之处:“这就是问题所在,为什么暗护法的继承人都会乖乖按照魔教的规矩行事呢?你们当魔教护法,是因为有权利,有地位,就算有威胁也能享受,可暗护法有什么?是什么让他继续这样做,要说忠心,我不相信过了几百年,暗护法每代都这么尽心尽力。”

“所以你认为他另有图谋?”

“是的。人做任何事基本是为了自己,很难为了别人。更何况这样几代严格如一地做,必定是有制约条件。还有,客栈三父子的功夫是暗护法教的,蛊虫也是,那么暗护法自己有没有试过呢?他是不是也在求长生或者求不死?”她抬头,“以前他是怎么教你习武的?”

“把我困在山洞里,给我两本册子。”

方轻轻拿着狗尾巴草点了点,像是在认真思考。

全程鹿乘都在听着方轻轻说话。

他以为方轻轻半夜不睡,坐在木屋周围抬头望月,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所以他刻意开灯打断她的情绪。

没想到,此刻她此刻头头是道,分析详尽。

想必是认真细想了每一种可能,揣摩了每一种情况。

相比于怀念,方轻轻是跟擅长先解决事情的人,鹿乘开口:“扶摇的内功你先别练了。”

“为什么?”

“扶摇的化功丸严格来说不仅散去你的内力,还会让你之前练习过扶摇功力的经脉消退,也就是说——”

“我再也不能练扶摇内功了。”

气是沿着经脉运行,经脉没有了怎么能练出气。

鹿乘点点头。

“之前为什么不说?”不需要鹿乘回答,方轻轻接着,“你是怕我得知这个消息会失望吧?”

“怕你偏激。”

“所以才想稳住我。”方轻轻月色下盈盈而笑,“鹿乘你也太小看我了,怪不得这几天我一直不得其门还以为是自己心态不定,看来还是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盯着远处磨豆子的磨台几瞬,又回过头继续跟鹿乘说话,“扶摇派这样做,把我推入暗护法的力又大了一些。”

“你真的想学?”鹿乘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纳为一种考量有何不可呢?暗护法对我们来说是一团迷雾,只有接近着这团迷雾才有可能接近真相不是吗?还是说,你有别的办法?”

四目对视。

鹿乘的办法是自己学大乘论功去杀暗护法,方轻轻作为自己的智囊和辅助,但他知道她不会同意。

最重要的是,鹿乘没有把握真的能杀掉他。

按照这个办法,假设自己失败了,方轻轻就算聪明,没有武力,面对危险环伺的环境,恐怕也难以自保。

鹿乘沉默两秒:“做你想做的。”

方轻轻笑了笑,月夜下凝视鹿乘的面容,以前她总觉得鹿乘身上有股奇怪的冷意和恨意,猜想他必然是有一些深仇大恨。

可那是猜想。

并不等于感同身受。

而如今确实感同身受了……

仇人强大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未知。

暗护法究竟强到什么地步?

杀对方,是否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既能教授刀法、剑法,又懂得各种奇奇怪怪的蛊术,行踪诡秘,这样的人,如何杀之?

此时此刻,她真正理解了鹿乘在扶摇山上偶尔露出的焦躁如何。

方轻轻说:“不早了。睡吧。”

回到屋子,盘腿坐在床上。

既然扶摇派心法没办法再修行回来,那她也就不打坐了。

虚拢着手,感受手指和手掌相贴接触的那层厚厚的茧,张开又合上,低头盯着,即便黑暗中她看不太清,辛苦练得的功力能够这样被轻易化解,那她这三年在扶摇是做了什么?

算了。想了也无用。

暗护法目前未必能杀得了,但总之,十二支的命她要定了!

魔教中每日飞鸽传书情报往来甚多,十二支的消息还不完备,但鹿乘倒是没有禁止她随意查看井内的情报信,因此方轻轻知道了不少魔教消息,乃至一些正道秘闻。

有天,大清晨,方轻轻正在客栈里将凳子拿下来。

一位穿着桃红轻薄纱衣女子背着行囊走进来,停在店中张望。

嫣然。

嫣然笑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方轻轻目光又落到她怀中所抱的猫上:小虎,还胖了不少。

鹿乘走出来,跟嫣然点头致意。

方轻轻问鹿乘:“你跟嫣然认识?”

鹿乘:“上次见过之后发现是可造之才,收入囊中。她本就是魔教中人,只不过负责收集消息和传信。”

“你是鹿乘的人?”

“之前不是。后来经过替命仙人那事,就是了。”嫣然放下行囊,随意找了个桌子坐下来,弯腰放猫,“小虎,去。”

小虎到了新地方,鼻尖嗅嗅,迅速窜进了帘子里。

“这客栈一家四人的事你知道吗?”方轻轻坐在她对面,刻意用“四人”,如若不了解,只会知道是“三人。”

“知道。我就是负责在外接应和传递消息的。“嫣然径自给自己倒茶。

“哦,那这客栈的父子局怎么没让你来做?”方轻轻直白地问。

“因为那父子三人喜欢看起来清纯的姑娘,更何况,你比我聪明。”

方轻轻:?我看起来很清纯?

先不关心这个。

“你不是擅长下毒吗?”

“我一般不下杀人的毒。在这之前,鹿乘试过找人在井水里持续下毒,他们仍旧能够复活。”

方轻轻敛目,第四个人不人不鬼,根本不会碰到井水,所以毒不死她。

她见屋外没有马匹和马车,而嫣然的鞋上显然有黄沙痕迹,灰尘很重:“你走了很久?”

“对。”嫣然笑,不得不佩服方轻轻观察力敏锐,“对于我们这种没有功力的人来说,练习脚力是很重要的。所以我习惯走路。”

怪不得之前在雾霖里跑得那么快。

方轻轻思忖。

女比男好处在于,裙子宽敞遮身,瞧不出腿上肌,嫣然所穿的粗俗的平底大红绣花鞋,脚跟厚实,应是方便跑跳。

鹿乘伸手利落地往上撑了下算盘,让它归零,还真有点儿少年掌柜的样子:“客栈里面缺人手,我让嫣然跟我们一起。顺便让她教你用毒。你的功力恢复不了,可以学点保命的功夫。”

“我教你只是想还你当初放我一马人情。有一件事,必须知道。你失去功力,自然会想找回功力后会当如何。不过跟我学习时,你必须只能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要想的是如何下药如何周旋如何逃走,需得放低姿态。”

“我明白。”

“你真的明白吗?”嫣然拍拍桌面,左手支着下颌,轻微的笑了笑,“让你学我一样向别人婉转求欢,你做得到吗?”

这句话让鹿乘的视线投递了过来。

方轻轻回答:“做不到。但放低姿态我能做到。”

嫣然没来由笑起来。

从替命仙人幻境中离开后,她就打听过,方轻轻是谁家女子,这么不同寻常?

原是方家独女。

她听过方家灭门的事,以为这次过来看见的方轻轻是个气急败坏的大小姐,却没想到,比预想适应得好。

现在晒得肌肤黝黑,动作麻利,确实儿像个“店小二”了。

人能入魔教,便没什么“互帮互助”。

她并不因方轻轻当初放自己一马而答应教她。

毒术是自己绝技,教了别人,就有流传出去被破解的风险。

只因当初,她衣着暴露时,方轻轻没有流露出良家女子看烟花女子的鄙夷神情,相反她问的是“你不冷吗”。

嫣然笑着说:“听说你应该也待不长。能教的,我尽量教你。”

每到三四月、**月是东城和西城的采买节,这座边陲小镇恰好就在两城中间唯一一条路上,镇上的人多了起来。

客栈虽然偏远,但路经的客人也随之增多。

之前大半天没人,两个人足够,现在鹿乘请了一个厨师,再加了个嫣然,才勉强应付得来。

嫣然也换了身普通农家妇的衣服,跟着方轻轻一块儿端盘擦桌。

有日,方轻轻听到两个人谈天。

“这贺文胜的尸首当真在扶摇山下挖出来了吗?”

她扫目过去,这两人灰布麻衣,身材颇为壮硕,倒像是练家子。

另一人回答:“那还有假,听说他大哥贺文武都快气疯了,朝全江湖发出追杀令。”

“谁啊,敢那么大胆,得罪贺家?”

“谁知道呢。不过江湖传说这事跟魔教脱不了干系。”

“据说这贺文胜前阵子还来过这呢。”

坐在他对面之人:“来过?”

“之前不是传说贺文胜来这逛过青楼么。”

贺文胜早在扶摇山被她劫杀,不曾下山,不可能会在这里出现。方轻轻明白:这大概是鹿乘之前散布的消息,坐实贺文胜是下山来这后遇上魔教十二支,发生冲突,才招来杀身之祸。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是,这贺文胜倒也是色中豪杰,还开了不少青楼呢。当初他还向方家提过亲。”

“这方家如今也被灭了,江湖多变哪。”

“不知那方轻轻去哪了,之前她仗着方家首富,不可一世,现在也成落汤鸡了。说不定是被什么人抓去玩去了。”

嫣然端酒掀开后院帘子走进来。

另一桌有人定睛瞅了瞅:“哟,这不是嫣然吗?你怎么会在这,从良了?”

嫣然含笑:“是啊,烟花女子不得从良啊。”

本来是要给刚刚聊天的两个武林人士倒酒。

那两人瞧了一眼,随即挡住自己的酒盏:“烟花女子碰过的东西,晦气!”

嫣然听了也不恼,转头就叫:“小红。”

她对着方轻轻方向,小红自然就是自己了。方轻轻依言走过来。

“她还是个未出闺阁的姑娘,她来给爷们倒酒,不晦气。”嫣然利落地将酒坛递给了方轻轻。

方轻轻接过。

认出嫣然的商贾倒是好说话:“嫣然,你来,给我倒酒。我不嫌弃你。”他露出□□,“坐我身上。”

“这可使不得,掌柜的骂人的。”嫣然说着,“不过既然你说倒酒,我可把陈年佳酿拿出来了啊。且等着。”

不得不说嫣然好脾气,又或者这就是她说的“放低姿态”,她始终含笑,一股不恼人且逢迎的姿态,从后厨拿了酒出来。

走过去时,那人还不忘将手在嫣然后腰上摸了两下,占占便宜。

方轻轻倒完酒,又去上菜。

正是中午,来了五六桌客人。三三两两结伴而来,皆为男性。

有一三人桌,皆为中年男子,穿着绸缎,看样子也像是客商。为首的一个从进来时方轻轻就注意到他脸色铁青,如今愈发青得发黑,菜刚起,他冷不丁起身:“不吃了,走。”

“这,刘老爷子……”同桌之人叫喊。

另一个碰碰他,示意别问,痛快地拿出银子来付款。

方轻轻:“不吃么?”

“不吃了。小姑娘。你们留着自己吃。”

“哎,浪费这一桌饭菜。”询问的人感到一阵可惜,眼见刘老爷子已跨出客栈门口,两个人迅速跟了上去。

方轻轻注意到:嫣然视线跟了一阵,才又转回来。难得的,她那种永远带笑的温柔神情消失了。

忙碌了大半个时辰,用膳的客人们终于纷纷离去。

方轻轻和嫣然一块儿收拾桌子。

“那个刘老爷子是谁?”

“我爹。”嫣然回答。

“从衣着来看,并不穷苦。”

“是啊,我家也算是富贵人家。”嫣然说。

终于解释了方轻轻觉得嫣然动作的一些不合常规之处,嫣然的走路姿态,乃至进客栈时,会注意到桌面灰尘轻轻拭去的行为,都让嫣然有一种“出身良好,受过礼仪规训”之感。

可她是青楼女子。

也不是繁华都城专门培训的主打卖艺的名妓。

青楼女子大多穷苦出身。

方轻轻最开始以为嫣然是那种家道中落或官宦之家抄家入贱籍之类,可如今她爹,倒还活得好好的。

嫣然没继续说下去,转而问:“对那两个武林人士,知道我的药下在哪吗?”

“你喊我小红的时候。”方轻轻道。

既然要教方轻轻用毒,说得再多,不如直接示范。

嫣然每天会随机挑三桌客人下药,方轻轻需得观察,向谁下的药,又是如何下的药。

“聪明。”嫣然觉得教方轻轻可真是省功夫,比她当初学的时候快多了。

方轻轻距离吃饭之处有段距离,嫣然突然喊她,自然吸引了所有人视线。

他们纷纷去看方轻轻。

也正是这个时间,嫣然从长指甲中剔出粉末,混入酒水中。

“最简单的下毒便是如这般,在他们分神之时,将药物下入酒水里。毒物可以在指甲缝里,抹于肤上的香膏,手帕缝角,乃至耳环,发钗中,才不叫人察觉。”

每说一样,嫣然都做出对应的动作。

抹香膏,用手帕擦拭唇红,捏住耳环,摘下发钗,令人怀疑,此时此刻,是不是全都有毒。

“你是不是给他们下了药?”之前给方轻轻做示范,用的都是无毒的菜粉,今日那两个武林人士都醉得厉害,得互相搀扶着出门——这就奇怪了,因为客栈的酒里都兑了不少水,压根没办法醉得那么厉害。

嫣然微微一笑:“只不过让他们三日起不了床而已。”

方轻轻也笑了。嫣然报复心还挺强。

“直接下毒乃是最浅显的手段,也极易被发现,所以只能对付不懂武功或者武艺不高的人。”

“你是如何判断这两个人武艺不高?”方轻轻好奇,嫣然明明不懂武功。

“练过武和没练过武的人脚步声是不同的。就算是练力气的练家子,脚步声往往也会很轻。这个轻不是重量,而是动作上的轻快。”嫣然说。

“有道理。”方轻轻颔首,嫣然显然也有一套自己的观察方法。

“二来,如今各大世家都商武,广收弟子,只要武艺高强必得好生对待,他们衣着都是下等弟子的衣着,简陋粗狂,又看起来不像是不追逐名利之人,只能归结为能力不够。”

方轻轻擦着桌子:“那对付武学能力较高的人该怎么做?”

能够观察得到的嫣然的动作,不在于方轻轻聪明,而在于她有过武学训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武学最基本的事项。他们连叶子落下动静都能听到,更何况下药这种事。

“用毒第一层是吃、嗅;用毒二层是贴、近。”嫣然走过来握住方轻轻手背,“我只要跟你肌肤相贴,便把毒性传染给你。”

“那如何让自己不中毒?提前服解药?”方轻轻直视她。

“这是一种方法,还有一种方法是贴身之物。如手帕。手帕浸过艾草汁。擦过之后中和药性,手帕也无毒,不易被查出。你不怎么用手帕吧,手帕对我们女子来说可是很方便。”嫣然又松开了她的手。

“明白了。第三层呢。”

“第三层则是相生相伴。一些东西原本是无毒的,比如花香。但要是再加上另一层东西,或者要由其他东西触发,比如等到天凉了,才会引爆。而这最方便我们做不在场证据。不在场的下毒才是真下毒。所以用毒很简单,真正难的是,如何记住纷繁复杂的毒性、相生相克的功用。以及自己需要拿捏时机、把握分寸。这都需要实战和经验。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方轻轻点点头,凭借嫣然的这些手段,她完全可以离开青楼,不明白为何还要待着。

可方轻轻没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秘。

过了中午,基本就没有客人了。沙漠之中更显得太阳浑圆而巨大,这样大的太阳迟迟悬着不落下来,像一匹趴伏着的猛兽毛茸茸的金黄毛发无意扎进客栈敞开的大门。

猛兽逐渐变小。

方轻轻睡醒了午觉。

天气热到醒来时一身汗,朦胧中喊了一声“爹”,以为自己在方府。这时候喜鹊会拿冰块堆在房内降温,并为她扇风取凉,不过经常扇着扇着喜鹊自己也会趴在床边睡着。

以前她在家里从未做过杂事,连在扶摇也不曾,下人每日将她的衣着被褥换洗熏香。

方轻轻爬下树屋,走到井口边,用水桶打起来水,就着凉水洗手洗脸。

水桶内映出一张脸。

皮肤黝黑,嘴唇竟然有点微微干燥起皮,她撕开皮舔舐腥凉的血意,轻轻笑了:

——第一次有人叫她“小红”。

别人都是喊她“方小姐”“方大小姐”,爹喊她“轻轻”,取这个名字是取“举重若轻”之义,希望方轻轻这一生遇到任何“重”的事都能够轻轻放下。

如果爹还活着,方轻轻都知道他会想说什么。

不要复仇。她的幸福快乐一定最重要。

可——

不是任何事都可以“轻拿轻放”。

回到客栈大堂。嫣然并没有睡,她维持着自己离开时坐在客栈大堂的桌边,凝视着门外的动作,像是一点儿也没变换。

小虎过来跳到她腿上,她摸两下。

客栈只有几个人,嫣然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虽然方轻轻武功被废了,但她的脚步声依然很轻,但又跟男子不同:“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孤城瀚海斩狂澜是剑网三吃鸡玩法的名字。

我很喜欢这句话就把它用来当卷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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