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尼听起来有些焦急的声音终于让潘西回神。她脸色并不太好，带着还没有完全散去的茫然看向他，“怎么了？”

“这种时候，你不应该问我怎么了，”兰尼皱着眉头看向潘西似乎弥漫着雾气的眼睛，伸手揉了揉眉心，“你刚才是怎么了？我看你像是在这里——又像是在别的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潘西眨了眨眼睛，试图消化刚才所见的一切，“听起来不是什么很好理解的形容。”

“你刚才的状态也并不太好形容，”兰尼盯着她，“所以到底怎么了？”

“我看到了一些过去的记忆——大概是我的。”潘西对此并没有隐瞒的意愿，“我被它俘获了。”

“哈，现在你被困在瑞普特斯恩的监狱里，”兰尼听到潘西的这个解释，不由小小地讽刺了一下，“你可没有时间去回顾自己美好的过去。”

“这不一样。”潘西下意识地反驳。她直觉这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即使她根本想不起与此相关的任何事情。意识到这一点，潘西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漫不经心：如果她能够更在意一些的话，那么或许，她就能得到更多信息了。

可是这些信息能让她活下去吗？或许不成。

突如其来的想法如同一记重锤，让潘西有些混沌的脑子清醒了起来；她看向兰尼，别有深意地赞同了他的话，“的确，现在可没有时间回顾过去。”

她现在也成了一个有秘密的人了——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她从开始自己的旅途开始就在不断地发现与撞破他人的秘密。正如那些秘密无法阻止她的脚步一样，这个秘密也无法做到；哪怕这个秘密的拥有者是自己。

“你能想通这一点最好，”兰尼并没有发现潘西的这一系列心理变化，在她不再走神之后就没太过关注她，开始转身去找其他的东西，“还好你并不像其它女孩子那样感性，拖慢了我们的步伐。”

“我们现在可没有什么步伐能够被拖累，”潘西也把那个小装置放到了一边，学着兰尼的模样翻找有用的东西，低声抱怨了一句，“都是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那我们落到这样的境地究竟怪谁？别告诉我这也要归咎到我偷走了你的包上，”兰尼先听到了潘西的前一句抱怨，不咸不淡地讽刺一句后才回答了潘西的问题，“——大都是有钱人的消遣，如果我们不被抓到这里，就能发一笔横财了。”

“那可真是不错。”潘西硬邦邦地回应一句。

兰尼转过头来看着她，像会流动的火焰一样的长发被他甩到了另一边，“你的样子看上去可不像是在说‘不错’。”

“那么恭喜你，你的眼睛还没有像我一样瞎掉，”潘西怪里怪气地应付他一句，“那么现在我们找到什么出去的方法了吗。”

“这可是瑞普特斯恩帝国最高级别的监狱，哪怕真的有什么办法，你也得有点耐心。”

“你怎么不让锅盖上的蚂蚁更有耐心一些？”潘西没好气地怼他一句，手下翻找东西的动作丝毫没有慢下来一点。不仅如此，她的动作比刚才还要快，“现在还只是你们的人发现了我的存在，等到班西塔的人过来，那就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啊，班西塔……野兽之国，”听到潘西提起这个，兰尼似乎毫不意外，“你冒犯了他们？那你恐怕会被他们撕成碎片。”

“野兽之国？”潘西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哈，这么形容的确没错。”

潘西敢打包票他想到的东西和自己想到的截然不同：班西塔大多在森林里，当然不会缺乏飞禽猛兽；但他们将永远不会想到，连班西塔人自己，都可能会是噬人的野兽。

但是显然潘西也没有理解兰尼的话，或者说，她并不知道瑞普特斯恩对她的国家的看法。因为兰尼接下来的话，完全把她原先的想法推翻了，“说起来，你和其他班西塔人一点也不一样——你没有属于你的野兽吗？”

“什么？”潘西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手下的动作都停了一下，“动物是班西塔人的朋友，它们可不会属于任何人。”

“说这种话就见外了，难道我会把这些秘密告诉别人吗？”兰尼看潘西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有些恹恹地刺她一下，“我可是见过的。”

即使兰尼看上去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潘西却仍然没明白他的意思，不由自主地追问，“见过什么？”

“哎呀，就是你们班西塔的特色咯，”兰尼在潘西背后翻了一个白眼，对她这样藏私的行为十分不满，毕竟在他心里，他们现在可是同一根绳儿上的蚂蚱了，“你用不着向我隐瞒什么，我都知道呢，只是想要更了解一些。”

兰尼似乎笃定了潘西隐瞒了什么事情似的，他这副模样让潘西十分无奈。潘西可不准备在自己根本不知道的事情上浪费口舌，于是决定假装没有听到，让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

但是她的这个打算最终还是没有成功，因为她听到了自己也感兴趣的事情，“虽然有很多人叫它‘班西塔魔怪’，但是我可不这么想。既然你们有人能够让它乖乖听话，那么它就和其他动物也没什么差别……说到底，这也是一桩生意。”

潘西不得不承认，“班西塔魔怪”这个称呼成功地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即使她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对于这些与救她命的秘密毫无兴趣，但也正如她之前所说，如果是这秘密主动撞到自己的脸前面，她可不会闭上眼睛不去看。

她当然知道班西塔人所说的“艾丽西亚魔怪”在其他两个国家的口中被称为“班西塔魔怪”，因为无论它出现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艾丽西亚境内可没见过这样的怪物；她也相信艾丽西亚魔怪实际上是艾丽西亚对班西塔的军事阴谋。但她从来没有想过——班西塔境内有人能够控制艾丽西亚魔怪。

这听上去简直比天方夜谭更像天方夜谭。

潘西手下的动作没停，眼神飘了飘。兰尼看到她似乎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又似乎没什么好说的了，又把先前的话翻来覆去又说了一遍，话里甚至还带些勾引的意味，“只要能换来金币的东西就是好东西……驯服可比猎杀有用多了。”

她可不会轻易承认自己对于这件事情浑然不知，但她也知道自己必须要说些什么了。如果她仍然保持沉默，兰尼要么会因为她的油盐不进而闭嘴，要么会继续用这些车轱辘话劝说自己：无论他怎么做，自己都是被动的，没办法让他主动吐出更多话来。

想通这一点，潘西马上确定了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可是猎杀要比驯服容易多了。”

“驯服当然要更难，但它带来的利益也远比猎杀一只班西塔魔怪带来得多，”兰尼似乎并没有发现潘西的异样，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瑞普特斯恩的那些老爷们可喜欢极了那些动物，哪怕是一只受了伤的，也能拍卖到七万金币的高价呢。”

“啊，那听起来倒是不错，可惜我们的‘死神’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为了不让兰尼发觉自己的异常，仍然装作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随手把自己翻找出来的一个东西朝着背后一扔，“你看看这个有没有什么用？”

“这个东西也不过是个小玩具，能有什么用，我先前就说了别抱太大希望，”兰尼似乎是接住了潘西随手扔出去的小玩意儿，但之后就是它被扔到别的地方的响声，“你说的是猩红死神骑士团么？他们不允许平民出售那些动物？……难怪那小子是从黑市交易的。”

“黑市？得亏了他没被抓到，不然有多少金币都没用，”听到兰尼又在无意间多吐露出一些东西，潘西尽量还是维持住自己的平静，又把手里的另一个东西朝着身后的兰尼扔了出去，“那这个呢？”

却没想到，这次兰尼并没有接住她随手扔出去的东西，而是转过身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别找了，我们现在就是白费功夫，还不如歇歇——我说的事情，你究竟怎么想？”

被兰尼突然按住肩膀，潘西下意识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转头看向已经站到自己身边的人，“想什么？”

“我刚才说了半天，你都没有放到心里么？”兰尼撇了撇嘴，重复一遍，“出去以后大赚一笔的事情啊。”

“我们现在还被困在这里呢，你就想着出去以后的事情？”潘西没想到兰尼的思维比自己还要跳脱一些，“说不定我们出去之后，就要被砍头了呢？”

“你太小看我了，我们现在还是先说说赚钱的事情吧——出去的办法早就有了。”

这样说着，兰尼转头看向了先前那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