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少年这样的表情，潘西几乎要怀疑刚才是自己产生幻觉了。但理智又告诉她，少年刚才的确是说了什么。

潘西定了定神，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主动开口，重复一遍少年说的话，“您说可以带我们进入赛德琉丝？”

“我没有说过，”少年摆出一副疏离的态度，十分刻意地看向天花板，“是你听错了。”

如果少年是别的反应，那么潘西大概会觉得这的确是自己的幻觉，因为自己太想进入赛德琉丝，才在这种不相关的时候听到了这样的话。但少年现在这副作态，虽然做得十分不明显，但还真的就是把“我有办法，但是要你来求我”几个大字写在了自己的脸上。

潘西当然也可以选择装作没有听出少年的言外之意，不带任何犹豫地告辞离开；但是潘西却还是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因为要顾及到自己那点可怜的尊严而那样去做。

他们已经在赛德琉丝城外的检查口观察了好几天，已经确认了一个事实。只要是携带有马洛奇症的人，无论他的病情轻重是否已经严重到了会感染给别人的地步，都会被阻拦在城外。

贵族们的理由也很充分：现在他们看上去倒是十分安全，但是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从一阶二阶的感染者，突然变异，成为可怖的木偶呢？

潘西并不是一个笨拙到不会钻空子、或者或是正直到不屑于钻空子的人，但是她和金在城外待的这几天，无不是告诉他们，赛德琉丝的城防严密程度，根本容不得他们钻空子。即使潘西说过，无论如何她都会想办法进去赛德琉丝，但是事实上，直到现在，她都无法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

而现在还多了猩红死神骑士协会的介入。虽然他们刚才躲过了那群人的追查，可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个世界上可不存在完全的一加一等于二的事情，至少对于潘西来说，现在这两样事情带给她的麻烦，比二更大。

也因此，少年刚才装作无意说的一句话，对于潘西来说，无疑是一根救命稻草。当一个人没有办法的时候，哪怕是一根稻草，他也要死死抓住。

想通这一点，潘西接下来的行动也就有迹可循了。她看着表面上看着像是盯着天花板，实际上在用余光注意着自己反应的少年，语气十分诚恳地提起了少年之前在船上提过，却被她拒绝了的事情，“博纳尔特少爷，您之前说过，想要我们加入您的麾下？”

果然，在潘西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少年紧绷着的表情倏然一松，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转回到了潘西的脸上，像是开始斟酌潘西的话——即使潘西还没有开口，他却像是已经猜到了潘西即将会说什么一样。

看到少年突然严肃起来，像是谈判一样的姿态，潘西心想或许自己的做法是对的，于是也没多犹豫地接着说了下去，“在船上的时候我们武断地拒绝了您的建议，现在我们反悔了。”

“反悔了？”少年一副什么事情都在他掌握之中的表情，食指弯曲起来，敲了一下轮椅的扶手，“你们的确应该反悔，那么？”

“所以，请博纳尔特少爷再给我们一个机会。”因为已经在肚子里打好了草稿，潘西这话说得毫无压力。

然而出乎潘西的意料，少年看上去并没有因为潘西的这番话感到太多的触动。他像是一只鹰隼一样，用锐利的目光看着潘西，又敲了一下轮椅的扶手，“可是隔夜的鱼，和鲜鱼可不是一个价格。”

“没关系，随少爷您的便，”潘西摆出一副恭敬的姿态，“只要您买下这条鱼，蒸煮煎炸都是您的自由。”

少年显然被潘西上道的话取悦了，面色也不是一片肃然。或许是出于试探，他把手伸到潘西面前，让她看他空无一物的掌心，“如果我说我缺个侍女呢？”

他说这样的话大概是为了折辱潘西，毕竟做一个贵族的下属和做一个贵族的侍女还是有所不同的。即使他们所获得的金币不会差得太多，工作环境也不会差太多，但是所获得的待遇可就不一样多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侍奉人的工作是有辱尊严的。

“侍女？我倒是可以，可是，”但潘西却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人，实际上，她注意到的是另一件事情，“我的这位朋友怎么办？他可是个男孩子。”

“啊，原谅我，”少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像是才注意到金一样，“我在之前并没有注意到他，毕竟让我感兴趣的，只有你一个。”

少年这话说得似乎有些暧昧，但潘西在这种情况下可没有心思去深想这句话，她还是更关注金的去向，“那我的朋友该去哪里？……先说好了，我们可是不会分开的。”

“他那样瘦弱，可不像是能够做仆从的样子，”少年看了金一眼，断然地否定了让金做仆从的想法，“我可不会让来历不明的男性进入自己家的宅邸。”

……那来历不明的女性就可以了吗？潘西有些不太明白这位脾气古怪的博纳尔特少爷的想法，但还是没有说话，继续听他说下去，“既然你们不愿意分开，那么这样吧。”

说着，他没有经过潘西的同意，就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一支不比巴掌长多少的法杖，口中吟唱着潘西不太熟悉的咒语，朝着刚刚坐起来的金轻轻一点。

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团涌动起来的光芒罩住。这团光芒似乎有生命一般，将金整个人都覆盖住，让人没办法透过这团光芒看到金本人。随后，这团光芒越缩越小，越缩越小，直到变成只有半只手掌大小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光芒渐渐散去，从中露出一颗灰黑色的，小小的，毛茸茸的头。它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在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把头转向潘西的时候，小小的眼睛里似乎还有一些疑惑。看到潘西以后，它才终于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叽”地叫了一声。

潘西：……

现在金的模样毫无疑问就是它作为巨鹰时候的模样。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么就是他作为巨鹰时看上去是只毫无疑问的猛禽，而现在被缩小了几十倍的它，看上去，则像是一只宠物似的。

“现在你们就不用分开了，”少年做完这一切以后十分满意地收回自己的法杖，重新看向潘西，“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潘西看着金现在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少年斩钉截铁地回答她，“只能这样。”

潘西无奈地耸耸肩，俯下|身把金捡起来放到肩膀上，趁着少年没有注意的时候往金身上拍了一个魔法，通过心灵感应与他交流，“介意变成这样吗？”

“周围一切都突然变得很大，有点不习惯，”金在她脑海中回应，“但是没关系，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的话。”

“我不这么觉得，”潘西有些无奈，“不过从这位博纳尔特少爷的态度上来看，即使有别的办法，他也未必会用。”

“我没关系的，”金再一次重复，语气平静且充满包容，“我几乎都要习惯当一只鸟了呢。”

潘西还想要和金再说话，却没注意到站在他们面前的少年耳朵一动，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轮椅的扶手，“为什么不说话？”

突然被少年打断和金的暗中交流，潘西连忙再次看向少年，“啊，抱歉。”

少年凉凉地看潘西一眼，等待她的决定，“做好决定了吗？如果不愿意的话，他也可以留在城外。”

“我其实……”潘西正要想办法开口回绝他，让他把金变回原来的模样再想办法时，却被金在脑海中阻止了，“潘西。”

金这次并没有多说任何话语，只是喊了一声潘西的名字，即使因为是脑内交流，潘西无法明确地听出他的真实语气，却还是能明白他的意思。也正是这一声“潘西”，让潘西已经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儿，“那么，实在是太感谢您了，少爷。”

“虽然之前的态度不怎么样，”少年懒洋洋地看着潘西现在的模样，像是终于满意了一样，“但是现在说的做的都很上道。就如同我之前所许诺你的，我会带着你——一个马洛奇症患者，光明正大地走进赛德琉丝。”

“您为什么会知道我是马洛奇症患者？”潘西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过霍勒斯父子与领头人之外的人，现在突然听到这个少年说起她的马洛奇症，让她下意识地警觉了起来，“我并没有同您说过。”

“除了消息闭塞的马洛奇症患者，可不会有其它人特意来到赛德琉丝，”少年像是嘲笑一样评论，“却只能赛德琉丝的外城待上好几天而不进去。”

的确，那道保护赛德琉丝的屏障让潘西无法进去。而据她所见，这道屏障阻拦的东西，绝无例外。想起它，潘西不由产生怀疑，“那么您真的能带我进去么？”

金：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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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被迫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