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眉毛稍稍扬起来一点，似乎是不满潘西的问句，“不信？”

潘西虽然没有彻底打消疑虑，却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不相信他的话来。

潘西识趣地不多问，终于让少年的眉毛落回了原来的位置。即使他仍然没有同潘西多解释的意思，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是安东尼奥博纳尔特——博纳尔特家唯一的儿子。

实际上，潘西所抱有疑虑的问题，对于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或者说对于艾丽西亚的大小贵族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

的确如艾丽西亚人所说，赛德琉丝的入城检查的确是不可通融的一项规矩：但那也只是针对于平民而言，而不是对于贵族。但凡是规矩，就必然有那么一些可以顺应自己心意行动而不必守规矩的人。

看到潘西仍然是疑虑重重的模样，安东尼奥终于还是善心大发，小小地提醒了她一句。

“你见过贵族被拦在赛德琉丝之外？”

“当然没有，”潘西依然是一副魂飞天外的模样，出自本能般与安东尼奥心不在焉地搭话，“明明根据我的消息，艾丽西亚的大小贵族才更容易被感染——”

在说出这样的话的同时，潘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迅速回神，有些疑惑地咀嚼了一下自己刚才说过的话，突然明白了少年的意思。

赛德琉丝的入城检查的规矩，可从来不是为了限制贵族而定下的。

“尽管放心，”安东尼奥没再看一脸恍然大悟表情的潘西，垂着眼睛看向自己交叠在腿上的双手，不知道在想什么，“你们进得去。”

而这之后的事情也的确如同这位博纳尔特家的少爷所说，有了他在，进城简直是易如反掌。在那位之前跟在安东尼奥身后的老绅士出现后，他们只是出示了一枚族徽，就带着一大队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赛德琉丝——这和潘西之前在看那行排成长龙的入城队列时，严格的检查程序可截然不同。

入城以后潘西还没有来得及仔细观察一番赛德琉丝城里情况究竟是什么样子，就通过城门里面不远处的一个传送法阵，进入了博纳尔特家的宅邸。

博纳尔特家不愧是号称艾丽西亚元老院里最具影响力的家族之一，单从他们住所的豪华程度就可以看得出来。如果不仔细去看，潘西几乎要以为这是梦魇之国里那个皇宫的一角了——当然，它看起来比苏埃诺的皇宫看起来要新得多，也没有太多的衰朽气息。

但即使是这样，它的建筑风格与建造格局，还是让潘西不由自主地想到她在梦里看见的苏埃诺。或许就像在比莱港遇到的那个老人所说的一样，苏埃诺其实是所有艾丽西亚的故乡，也是他们终将去往之处。

也因为这层与苏埃诺有所关联的印象，潘西对博纳尔特宅邸的初印象并不太好，站在大门前，潘西甚至有些不想走进去，即使它看上去要比梦魇之国的那些建筑看起来更新一点，也更有人气一点，但潘西还是无法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

——她实在是担心自己一走进去，就会有被蔷薇藤蔓缠绕得不成人形的“人”过来同她搭话。

金在潘西的肩膀上跳了两下，与此同时，他的声音传达到了潘西的脑海之中，“怎么了？你看上去不想进去。”

“当然不想，”潘西把手伸到肩膀上按住金，让它不要乱动，“说出来你可能不会信，现在我就像进入了噩梦里一样。”

潘西这句话可不是在用什么修辞手段，而是讲了一个事实。但金或许不会懂得她的心情，即使偶尔他会向潘西询问她梦里所见的一切，但因为他并没有真正看到过，所以大概是无法真正对潘西感同身受的。

“虽然不太明白，”金友好地提醒潘西，“但是，那位小少爷在看着你。”

潘西下意识地看向安东尼奥的方向，果然如金所说的一样，他正在用一种有些玩味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潘西，没有丝毫掩饰，“在发什么呆？”

“不，没有，”潘西甩甩自己的脑袋，试图把不太愉快的记忆从中甩出去，“我们进去吧。”

“我们？”安东尼奥却在这个时候奇异地一抬眉，像是嘲讽一样，“不是‘我们’，只有我。你跟着他走。”

潘西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他指着的人是一直默默跟着他的管家。管家显然一早就料想到了这样的发展，微微对着安东尼奥鞠躬，“我先送您回去，再安排这位小姐的去处。”

“不用，”安东尼奥直视着管家，用命令的语气对他说话，“现在就安排她……和那只小宠物的事情，不要让她离我太远。”

“我听到了，”潘西听着安东尼奥这听起来有些怪里怪气的吩咐，虽然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坚持要让自己在他身边，但她还是猜到了这位小少爷一定是对自己身上所拥有的某项东西感兴趣，“我会和管家送您回去的。”

“轮不到你说话，”安东尼奥看向潘西，露出不满的神情，转过头再次向管家下达命令，“我可以自己回屋里，你去给她安排工作。”

虽然管家不太同意这样的处置方法，但是显然他拗不过这位少爷，只好带着潘西告退。

“请不要太在意，少爷虽然这样说话，但是没有坏心，”管家带着潘西走在路上，为了避免她觉得尴尬，贴心地主动与她搭话，“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改变主意，但是欢迎你来到博纳尔特家，你叫什么名字？”

“潘西，我叫潘西，”面对管家这样和善又不失威严的态度，潘西不自觉地有些拘谨，“我应该做些什么？”

“不用太紧张，你的活并不多，”管家似乎也意识到了她的紧张，主动地回答，“你只需要让少爷能看得见就好了。”

“什么？”潘西声调扬起了一点。她先前也听到那位少爷说了类似的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是现在管家再一次提到要她离那位少爷近一点，潘西就是真的不解了，“为什么要……？”

“你不该问太多的，”管家态度温和，说出的话却不那么平易近人，“你只需要听话就好了。”

潘西看着管家，被他这突然散发出来的拒绝气息弄得有些无所适从，“抱歉。”

“没关系，”听到潘西的道歉，管家又飞快地收回了自己释放出的不善气息，用安抚的语气给她分配了工作，“少爷每天都会去看小姐，你去做小姐的侍女吧。”

“小姐？”突然从他口中听到一个陌生的称呼，潘西的好奇心又冒了起来，“您之前没有和我说过。”

“啊，那时候是因为没有必要，”管家耐心地回答她，“因为罹患重症的关系，许多人害怕小姐会将厄运传染到她们身上……你会害怕吗？”

“啊，不，”潘西飞快地给出了答案。在她心里，再严重的病症对于她来说，都没什么关系——就像一滩烂泥也不会介意再被踩上一脚的，因为它已经足够稀烂了。

“那真是太好了，”听到这样的回答，管家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一点，“那我就带你去见小姐。”

绕过七拐八弯的回廊，管家终于带着潘西来到了一扇紧闭的门前。

管家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三下，“小姐，您醒着吗？”

“当然，”紧闭的门后传来了女孩儿干巴巴的声音，听起来就十分缺乏精神，“你知道，我宁可就这样死去，也不愿意睡下。”

“您这样会让少爷担心的，”管家眉眼里流露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哀伤，“人总是需要睡眠的。”

“当然，”里面的声音仍然恹恹的，还带着一丝不耐烦，“不然我也不会这样受折磨了……你有什么事吗？”

“啊，是这样的，”被里面的人提醒，管家才想起了潘西的事情似的，“听说您又撵走了侍女，我想您可能是对她不太满意，所以又为您找了一位新的侍女。”

“我不要，”听到管家的话，里面的人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讨厌她们恐惧的眼神，会让我忍不住想要伤害她们的。”

“可是……”管家还想要再说点什么劝说一下门后的人，潘西却在这个时候主动走上前，轻轻地在门板上敲了两下，“无论您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害怕您的。”

“之前的人也经常这么说，”随着一声闷响，在门后的女孩儿不胜其烦，猛地拉开了厚重的屋门，“看到我这副样子的时候，她们可就不会再说同样的话了。”

躲在门后的人在拉开门的时候并没有留力气，所以门突然洞开的时候，在门前的人都被吓了一跳。随后，在门后的人的模样也展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潘西的确没有对门后人的模样感到害怕，但还是有不小的吃惊。虽然没有做出太夸张的表情与动作，旁人却还是能从潘西剧烈震动的瞳孔里，察觉到她的吃惊程度。

潘西：我受过严格的训练，无论你长得多奇怪，我都不会吃惊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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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