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潘西下意识地反问一句，问过以后才意识到贝西墨在问什么，“我还以为您早就知道了呢。”

“在必要的时候，你倒是擅长简略，”贝西墨的声音听起来带了一点笑意，“我并不知道。”

“好吧，那么现在您就知道了，”潘西马上接过他的话头，“我之前就和您说过的，我的病。”

“病？”贝西墨的声音有明显的上扬，“你是说那个什么马洛奇症？”

“原来您听到了呀，”潘西软软地抱怨了一声，“刚才是故意的吗？”

“不是。”贝西墨飞快地否定了她的这个想法，“我只是没有听说过这个词语。”

“您这么说就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潘西的声音在黑暗里听起来莫名有些逼问的意味，“几乎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您怎么会不知道？”

她这句话其实算得上是说谎，至少在她所生活的班西塔，知道马洛奇症的人就屈指可数，毕竟会像她一样，喜爱花草到见到就想触碰的人还是少数。但潘西偏偏这么说了，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想趁机验证自己先前的猜测。

而贝西墨显然也是发现了她的小心思，这次他倒是没有隐瞒，而是非常直接地为她解答，“这里的时间凝固了很久，或许是几年，也有可能是几十年，几百年，或者几千年……我不清楚，真的太久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马洛奇症究竟是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我是否应该为您解释？”潘西猜到了贝西墨的回答，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答案，让她有些恼怒，“可是我不想再提起它了。”

“我没有想要让你解释。”贝西墨看起来有些无辜。

的确，他没有要求潘西主动为他解释，但是潘西如果想要把事情说清楚，又不能不解释。

潘西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她也知道自己是在迁怒他，但她实在是不想总是提起它——没有人愿意提起自己灾祸的源头，即使她坚信这最终可以被自己解决也一样。

但是潘西又不能不同他简单地解释一下。

但是事情再一次出乎了潘西的预料。她只说了个开头，贝西墨就像是对它十分熟悉的样子，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你们认为它是一种疾病？”

“难道不是吗？”潘西并没有发觉贝西墨语气的异常之处，“这显然是疾病，传染病。”

“或许吧，”贝西墨没像是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和她继续辩论，“这种病怎么了？”

“即使我家乡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但我还是发现了，”潘西在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倒是出奇冷静，“它正在扩大。如果它有思想的话，它的目的可能是征服这个世界。”

“听起来很有趣，”贝西墨似乎是在赞同潘西的话，“但是显然，如果是疾病的话，绝不可能有思想。”

“那是当然啦，”即使明知道没人看得到她的动作，潘西也还是摇了摇头，“绝不可能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它会让你死？”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潘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没错，如果不想到解决它的办法，我会死。”

“你不会死的。”贝西墨突然信誓旦旦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啊，如果我成为木偶以后，不被别人发现的话，”潘西几乎是在立刻就明了了贝西墨的意思，有些像是调侃，“那么我的确不算是‘死去’。”

可是这和死去又有什么区别呢？潘西经历这段“苏埃诺的奇遇”已经足够久，她也猜测过自己的命运最终会是如何。

她在苏埃诺偶遇过看起来精神仍然正常的人，也偶遇过看起来似乎正常，实际上却像是被苏埃诺同化了一样的人。她逐渐明白，如果自己变成木偶，那么有极大的可能，自己会觉得这里的生活没什么不对的——就和自己在“梦游仙境”的状态下看到的景象是一模一样的。

如果她能够接受的话，也可以认为自己是以另一种方式生活着。

但是她不能接受。

她无法接受自己变成木偶，在现实生活中伤害别人，即使那是在她所不知道的时候。她的这个想法对于很多人来说，可能过于矫情；但是无论别人如何看待她的这个坚持，她都不愿意。

当然，也正如她之前无数次想过的，她可能最终会失败，但她至少为守住自己的底线抗争过，这可要比坐以待毙强得多了。

“听起来你很讨厌这样，”即使是身处黑暗之中，潘西也仍然没办法轻易地猜透贝西墨话里的情绪，“你没有发现它的作用吗？”

潘西被贝西墨突然蹦出来的话问住了，愣了一下才做出反应，“什么作用？”

“它可以大幅增强你调用魔法元素的能力，”贝西墨的声音听不出悲喜，“你在苏埃诺这里，远远比在你所谓的‘现实生活’中强大。”

“如果我能够放心地自由做梦的话，”潘西反驳贝西墨的话，“我甚至可以在梦里让自己比现在强大一千倍、一万倍。”

“你是没有听明白我的话吗？”贝西墨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焦躁，“你在这里的强大，并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强大，而是真正——”

“闭嘴。”

潘西厉声阻止了贝西墨说下去。虽然贝西墨说话的时候尽量很慢，但潘西还是如同直觉一般，从中发现了他似乎有些失控的情绪，“可是这种强大，不是我想要的，贝西墨。”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郑重地喊贝西墨的名字。实际上，这也是她第一次以像上位者般的态度面对似乎有些失控的贝西墨。

她当然明白贝西墨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在她之前施展自己临时创造出来的“破梦术”的时候，潘西就意识到了，这里能够被调动的魔法元素比她现实中能够调动的多得多。某种程度上，这的确应该算是增强了她的力量——如果她一直待在这里的话。

但是潘西还是从中发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事情。在那个时候，除了她可以轻易调动的那些魔法元素，还有另外一部分不为所动的魔法元素，像是在刻意抗拒她的牵引。但它们又不是真正地在抗拒她：它们仿佛是故作高傲的美人，托腮坐在阁楼的窗前，等待着她对它们进一步的牵引。

如此刻意。

即使能调动更多魔法元素对于潘西来说，算得上是很大的一个诱惑，但她还是停下了自己试图调用它们的动作。潘西直觉不对，比起什么高傲的美人，它们更像是一个陷阱。

正如潘西一直所认为的一样，她一直都是一个优秀的猎人。而优秀的猎人，往往能够识别陷阱。

“可是这种强大，不是我想要的。”

就在潘西说完这句话的同时，笼罩在他们周围的黑雾如同见到光线的鬼魅一般尽数散去，像是在用自己的存在附和她的话一样。

潘西适应亮光以后马上看向贝西墨，正好看到他尚且没有收回去的神情，是她说不清楚的神情，似乎是焦躁，又似乎是阴郁，也或许是两者兼有，才让他露出了这样难以形容的神情。

潘西看着他这副模样，情不自禁地走到他身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或许你觉得强大的魔法是好的……我也的确见证了你的强大，可是这里不对劲，很不对劲，我不愿意被困在这里。”

潘西碧绿的眼睛如同一汪深潭，而这汪深潭里倒映出了贝西墨英俊的面容。

“你也不想被困在这里的，对吧。”

贝西墨最终也还是没有回答潘西这个问题，而是低头看了一眼潘西，“你恢复了，那个对你施法的人是真的太弱小了。”

“什么？”潘西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贝西墨的话，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贝西墨在自己眼中已经不是一只巨型黑猫了，又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发觉它们恢复了正常的大小，“啊，我变回来了！”

“是的。”贝西墨似乎是发现自己的这个转移话题有作用，连忙顺着她这个话题又一次问了下去，“你为什么在潜意识里把我当做一只黑猫？”

“啊，我也不知道……”潘西果然被他这突然的问句再一次问住了，“我以为，如果按照潜意识的话，你会变成一只五彩斑斓且喜欢炫耀自己美丽羽毛的鸟。”

“那么，我在你心中是拥有‘美丽的羽毛’的了？”贝西墨用手臂把她卡在自己与棋桌中间，看到潘西后退不由稍微皱了一下眉头，“别太用力靠着它，它可能会承受不住你。”

“那您就不应该这样，”潘西被他困在这片狭小的空间浑身僵硬，却在看到贝西墨的表情的时候，下意识地伸手上去，“……别这么皱着眉。”

贝西墨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她想要动作的手，眉头还没有让她亲自抚平就主动散开了，“你这是做什么……你说的话，我会仔细考虑的。你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对你施法的人可能用了昏睡咒语。”

而现在她已经从“梦游仙境”的状态中解脱，那么，魔法的作用也就很快消失了。

其实前面一直铺啊铺啊铺 我就是想说这两个人其实是有故事来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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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我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