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说什么？”这下轮到潘西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了，“我从小陪伴小姐住在赛德琉丝，甚至没有离开过这里，您说的恐怕是别人。”

“不要对我撒谎，女孩儿，”王尔德夫人说话的时候明明仍然带着阳光一样的微笑，却莫名地让潘西生出了一种紧张感，虽然它并不强烈，却还是敲击了一下潘西的心脏，“博纳尔特编造的故事，可骗不了我和大公阁下。”

王尔德夫人说话的时候是笃定的。她似乎确信自己的话，可能她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但潘西却不会因为她的笃定就轻易败下阵来，“这与您觉得我和什么人相似的事情可能没有太大的关系。”

“当然没有，”王尔德夫人坦然地承认了这一点，“我的确觉得你和一个人十分相似……不只是外貌，甚至在于灵魂的层面上，你们都几乎是一致的。”

“我说不定就是那个人呢？”潘西半开玩笑地说，“既然这么像的话，或许您现在正在想的那个人，就是我呢。”

“你还是个孩子呢，”王尔德夫人对潘西的话表示不认同，“虽然我暂时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但是她绝对要比你成熟得多，也有远见得多……如果你经历的事情够多的话，或许会与我见过的那个人真正相像起来。”

王尔德夫人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又悠远，让潘西不由自主地僵在了原地。

“不过这些都没有什么关系了，再过不久大公阁下就会召见你。”看到潘西这样，王尔德夫人轻轻地笑了一下，“继伊什特万以后，又有一个首府沦陷了。他们的领主在上午的时候刚向我们的大公阁下请求支援——你将作为建立隔离带的敢死队人员之一，去参加这个与死神争分夺秒的活动。”

意味深长地说完这句话，王尔德夫人起身离开了这里，甚至都没有像往常一样做样子，和潘西挥手告别。

“她还没有真正认识我呢，就觉得我没有远见，”潘西看着王尔德夫人似乎还在努力回想的表情想，“她这显然是一种偏见。”

但无论王尔德夫人对于潘西的看法是否出于偏见，都对她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了：从被送到这个被称为集中营的小院落开始，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她要么会被艾丽西亚人认为的母亲——赛德琉丝所抛弃，被赶出城外，要么就会被废物利用，当做工具去处理那些木偶。

显而易见的是，无论结果如何，潘西都不被允许留在赛德琉丝了。

而王尔德夫人提到的召见也如期到达，潘西才又经历了一场梦魇之国的奇遇，就在醒来后被通知去面见瓦伦蒂诺大公，倾听他的叮嘱。

瓦伦蒂诺大公长得十分普通，有着金色的头发与胡须。除了这两点外，他和王尔德夫人十分相像。潘西看见他的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是看到了一个复制了王尔德夫人外貌的男性老人。

这份惊异让潘西目不转睛地看着瓦伦蒂诺大公，直到他掩唇咳嗽了两声，才让潘西回过神向他行礼，“大公阁下。”

即使外貌和王尔德夫人十分相像，瓦伦蒂诺大公的性格却与她截然不同。如果说王尔德夫人更像会微笑的毒蛇，让潘西感到危险，那么瓦伦蒂诺大公就可以让潘西松一口气了：他虽然时常面无表情，却并没有让潘西产生面对王尔德夫人的那种毛骨悚然感，“我想你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班西塔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潘西在回答他的时候就轻松了许多，“是的，大公阁下。”

“那么我没有话要说了。”瓦伦蒂诺大公得到了潘西肯定的答复，就没有兴趣继续同她聊下去，十分敷衍地把她打发了出去。

潘西并没有想到自己与瓦伦蒂诺大公的这次会面这么轻易就结束了，满头雾水地离开。在这之后，她会再一次拥有时间不短的空闲，直到被派去设置新的隔离带的敢死队组建完成，她才可以被放出去，与他们一同前往沦陷的布图亚府。

看着潘西带着和她年纪相仿的小伙伴离开，瓦伦蒂诺大公又咳嗽了几声，才朝着左边看了过去，“你还没有想起来吗？”

“父亲，我试图想过了，”王尔德夫人从隐蔽处走出来，用抱怨地语气说，“但是实在想不起来……但她实在太眼熟了。那么您有没有相似的感觉？”

“你这样的年轻人都想不起来，更何况我这样的老人，”瓦伦蒂诺大公眯着眼睛看向门外，似乎要从空气中捕捉潘西的残影一样，“金发碧瞳，这样的外貌太过常见了，假如你走在街上，十个里就会有七个是这样的外貌。”

“您应该明白，我说的不只是外貌，”王尔德夫人也顺着瓦伦蒂诺大公的视线看过去，另一只手小范围地在空气中虚划，带起一段魔力波动，“我说的是这个。”

“但你没能想起来，”瓦伦蒂诺大公学着王尔德夫人的动作虚划，“比阿特丽斯，忘记这件事情吧，或许它既不重要，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意义。”

王尔德夫人似乎还想争辩，对上瓦伦蒂诺大公的眼神，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是的，父亲，我不会再想这件事情了。”

潘西在见过瓦伦蒂诺公爵的三天后被带领着去参加那个只闻其名未见全貌的敢死队。在此之前，潘西试着通过王尔德夫人把金托付给博纳尔特家，却被拒绝了；但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在那个地方看到了骑在马上的安东尼奥。

潘西可没有忘记安东尼奥还需要依靠轮椅行走，因此她看到这样的安东尼奥时内心不由自主地升起了疑问，“你怎么在这里？”

“没办法，我必须在这里，”安东尼奥自上而下地俯视潘西与她身后的金，“没有人能够欺骗瓦伦蒂诺大公。”

潘西笑了，看着安东尼奥的样子有些调侃，“既然这样，你还试图把我推出去？”

“不过是心存侥幸而已，有些时候总是要尝试才知道有没有用。”

“不过看起来凯瑟琳的确得到了保护，所以你现在就在这里了，”潘西有意无意地瞥向安东尼奥被包在盔甲里的腿，“你这样可以吗？”

“你恐怕对于我有什么误解，”安东尼奥注意到了潘西的眼神，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双腿，“在我需要的时候，我甚至可以重新长出一双腿。”

“听起来很厉害，”潘西收回自己的目光，舔了一下牙根，“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热忱地爱着自己子民的女公爵，总要知道如何安抚这些人，”安东尼奥几乎是马上就知道了潘西说的是谁，“不然他们可不愿意白白地送死。”

“听起来真是不错的大话，”潘西鼓起腮帮子吹了一口气，“有我的军服吗？”

“抱歉，”安东尼奥遗憾地看着潘西，他的眼神十分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答案，“但是我把你的旧衣服和背包带了过来。”

“你们竟然妄想不吃草的牛干活？”潘西显得有些不高兴了，“这可不是一个好想法。”

“倒是多出来一件，”安东尼奥瞄了一眼站在潘西身后的金，“如果有人愿意不去的话，它就归你了。”

“我会去的，”一直没有说话的金在这个时候插嘴进来，“只要潘西会去，我就要保护她。”

“那还真是令人感动，”安东尼奥隐晦地看了金一眼，似乎与他传递了什么潘西无法得知的消息，“那么你就只有你这件破旧的绿色斗篷了。”

“它并不破旧，”潘西并不乐意安东尼奥这么说自己最爱的斗篷，“而且，它可能比你们这些中看不中用的盔甲结实得多。”

“那我就不知道了，希望像你说得那样，”安东尼奥没有一定要和潘西争执穿着的心思，注意到王尔德夫人骑马离开以后，马上换了一个话题，“我们可以出发了。”

潘西注意到了安东尼奥的动作，有些不解，“你是特意等她‘慰劳’过这些人才决定出发的吗？”

“瓦伦蒂诺大公的长女，当然要给面子，”安东尼奥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上一个在她作秀之前就带着军队离开的人，在一场战争中让她成为了寡妇。”

“我不明白，”潘西没从安东尼奥的话里听出这其中的逻辑关系，“她会因为你们没有接受她的祝福而愤怒到杀人么？”

“不……你对王尔德夫人究竟有什么误解？”安东尼奥听到她的理解不由啼笑皆非，“王尔德夫人是一个在祝福方面的魔法有卓越成就的人，虽然没有人能够证明她在这方面的真实作用，但是可能会面临死亡的人总要求一个安心。”

这下潘西算是明白了他的话。虽然在艾丽西亚文化里，祝福系魔法看上去实在是很像一个骗局，但它的确有种微妙的玄学。正如安东尼奥所说，不过是求一个心安。

“那么既然安心求到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