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漫无目的的旅行,人们往往更喜欢已经知道最终目的地的征程。敢死队要去的城市叫作迪莱希,是艾丽西亚的十三首府之一。
传说在几百年前迪莱希还是艾丽西亚的旧都,但后来在圣瓦伦蒂诺二世的时候,发生了一场无法预估的灾难。因为这场灾难,原本住在迪莱希的人纷纷迁居到了其他地方,让这个本来繁盛的城市空了下来。
迪莱希在那以后遭受了重创。直到在百年前作为采邑,被封给一位在艾丽西亚与瑞普特斯恩的战争中做出贡献的将军,迪莱希才作为一位贵族的领地,在那位将军的治理下,逐渐恢复了生机。
但是这个城市仿佛是被诅咒了似的,通过休养生息所重新汇聚起来的生机,因为马洛奇症与被它驱使的木偶们的存在,再一次变成了一座死城——或许这就是专属于迪莱希的命运。
“我建议你说这种话的时候注意一下周围,”在安东尼奥讲述关于迪莱希的历史的时候,金有些心不在焉,“迪莱希的领主听到不会高兴的。”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让他听到这种话?”安东尼奥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我可不是个傻子。”
而潘西则趁着这会儿队伍修整的时间,在一旁托着腮看着他们两个对话,脸上简直都要明晃晃地写着类似于“我感兴趣”的字眼了。
他们现在已经在迪莱希与它所辐射的其它城市的外围,继续前进就会进入沦陷之地。诚然他们要处理的东西与它的历史并没有太多关系,但潘西还是十分愿意听安东尼奥和他们讲这些事情。关注一个城市的历史,也算是触摸它的脉搏。而潘西觉得,如果要拯救它,也可以从倾听它的声音做起。
但是或许是出自本能的对于“敌国”的排斥,金对于安东尼奥所讲的关于迪莱希的历史并不太感兴趣,即使他提供了可以让金自由控制自己是否变成巨鹰的方法:在这方面上,金对于安东尼奥的感激也没办法让他听下去这些话。
“看起来你对这个话题也不太感兴趣,”意识到金的抗拒,安东尼奥最终还是掐灭了说下去的**,“那么你对什么感兴趣呢?”
“我实在不知道应该对你说的这些做出什么反应,”金很坦诚地告诉安东尼奥一个事实,“你口中的政治、历史或者是阴谋论,在我心里并不比森林、阳光与鸟叫更有趣。”
“……它们又有趣在哪里?”金的话显然是让安东尼奥感到迷惑了,这种迷惑让他的脸都有些轻微的变形,“我不明白这些乡巴佬的玩具。”
“大概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金听到“乡巴佬”这样的词汇,顿时有些不高兴,即使他很快地就将这份不悦情绪隐藏了下去,“而我的确就是一个‘乡巴佬’,所以我爱它。”
但即使是金将自己的不高兴压了下去,潘西也很容易就察觉了他心情的变化,连忙站起来插话,“这种差距用更确切的词语来形容的话,或许是‘阶级’,不对等的两个人做朋友是会在无意间伤害彼此的,要冷静一下吗?”
“什么?”安东尼奥仍然没懂潘西突然的插话,“他生气了吗?”
“是的,”潘西直直地看着安东尼奥,用自己的眼神告诉他答案,“所以,让金一个人静一会儿,好吗?”
“好吧,我会的。”安东尼奥往金身上瞄了一眼,才收回视线耸了耸肩,“我只是不太会与人交流。”
“我明白,所以他没有怨怼您,”潘西点头同意他的话,“他只是需要安静一下。”
说完这句话,潘西牵着金的手腕,把他拉远了一点,推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休息。
金从潘西插话开始就没有再说任何话,试图通过沉默让自己突然冒头的怒气消散下去。而潘西也明白他的想法,静静地坐在他的对面。
安东尼奥朝着他们两个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想要凑过来,但似乎迫于什么原因,最终也还是向反方向离开了。
金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了好一会儿,才选择把自己此刻的心情透露给潘西,“他真是个奇怪的人。”
“当然。”潘西附和着金的话,像是认同他的观点似的。
但实际上,潘西并不觉得安东尼奥,他不过是想要和他们交朋友罢了;虽然现在并不是一个合适交朋友的时机。安东尼奥带领的敢死队里的人,要么是死气沉沉的人,要么是怀抱着不切实际希望的患者。这样对比起来,相对来说正常的就只有潘西和金了。
但是安东尼奥大概觉得和他们交朋友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在他认为自己利用了潘西的情况下。因此,他在靠近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总会付出得过多——比如有关金的事情。
当然这并不是说金不希望自己能够控制自己的变化,有时在他不愿意的时候变成一只巨鹰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但是安东尼奥这么爽快且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地施与他这样的恩德,总让金觉得这是一种负担。
潘西知道这一切,但她懒得去揭示这样的真相。安东尼奥既然已经带领着敢死队去往迪莱希,那么就意味着他也是“敢死队”的一员:敢死队可不是什么随便取出来的名号,它意味着这支队伍里的每一个人要完成任务,可能都要拿自己的性命去拼。
而将死之人可不需要什么朋友。
潘西虽然并没有把这些心里的话说出来,却还是从她沉思时候的表情露出了一些迹象。金看着她的脸,脸色有些古怪,“潘西,你看上去不太好。”
“我没有不好,难道你怕我现在就会变成木偶,把你困入荆棘之中?”潘西被金的话惊回神,下意识地反驳,“那么你就不用担心了,听说这支敢死队受过专业的训练。如果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们会第一时间击毙我的。”
“难为你把死说得这么轻松,”金显然也意识到了潘西是在同他开玩笑,脑子里紧绷着的弦一松,“永远不要忘记你曾经多么渴望活着。”
“我现在也渴望着呢,”潘西微笑起来,碧色的眼睛里像是有波纹荡开一样,“这与我将死亡看得很平常并不冲突。”
“好吧,好吧,我总是说不过你,”金被潘西这看似有理有据的话说得败下阵来,“你总是这样——”
话说到一半,金的嗓子突然被堵住了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似乎被什么吸引了一样,久久不能移开自己的视线。潘西也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的注意力似乎被什么牵引走了,心念一动,稍稍侧了侧身,顺着金看过去的方向一起看了过去,却只看到一片熟悉的暗红色残影。
潘西现在几乎要对红色有应激反应了,几乎是在看到它的同时就有一个名词脱口而出,“猩红死神?”
金默默地收回了视线,垂着眼睛盯着自己的大腿,“别太在意,这几年班西塔和艾丽西亚的关系有所缓和,猩红死神旗下的雇佣兵来这边赚钱也是常见的事情,不一定是追杀我们的人。”
“你说得对,我不该自己吓自己,”潘西收回视线,“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们总不会一直记着我们——我们可什么都没有说出去过。”
“你们的罪行当然不会说出去,”安东尼奥的声音突然在潘西身后响起来,让她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但是显然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们,你说对吧,艾丽西亚的魔女?”
“如果您觉得是艾丽西亚的魔女的话,应该怪罪艾丽西亚,”潘西转过头看向安东尼奥,“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可是个土生土长的班西塔人。”
“言辞可以作假,但通缉令可不行,”安东尼奥手一抖,把一卷羊皮纸甩了出来,“从现在开始,你可能只能做艾丽西亚的子民了。你竟然还干过在民居放火这种事情……”
“你知道的,我的求生**一直都很强烈,它更甚于我的道德观念,”被点出了这一点的潘西并没有感到慌张,伸手接住了他甩出来的通缉令,将它铺展开,“……画得竟然还不错。”
“是的,”安东尼奥盯着潘西的脸看了一会儿,“是看到本人马上就可以对上号的那种画技。感谢王尔德夫人施与的祝福吧,你躲过了那群班西塔流氓的追查。”
“我详细地描述了你们的外貌,让他们相信我的确见过你们;然后他们很容易就相信了我,朝着另一个方向追过去了。恭喜你们,现在安全了。”
不,看起来还没有。
潘西看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安东尼奥身后的红色小队,脸色有些不好。此刻她虽然没办法观察在她侧后方的金,却也能够猜到他此刻的不虞心情。
他们的沉默让安东尼奥意识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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