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西起初并没有注意到安东尼奥的异样。她扫视了一圈暖房里的环境，想要问安东尼奥应该在哪里找到火石的时候，才发现他的目光像是被钉在了对面的门上似的，久久没有移开。

安东尼奥的眼神太过明显了，这让潘西想要不在意都难，“怎么了？”

“没什……”安东尼奥的目光仍然没有动作，像是想要穿过对面档案室门上的彩色玻璃，仔细观察什么似的，“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火石，火石在哪里？”既然安东尼奥没有同她分享的意愿，潘西自然不会逼迫他说什么，“这个空间里虽然的确有木柴，却没有火石。”

“因为它的机密性，档案馆里是没有侍者与仆人的，”安东尼奥简单地瞥了一眼四周，马上反应了过来，“管理人员会保存这些常常用到的东西，它很可能就在档案室。”

“既然这样，我们去对面找一找，”潘西雷厉风行地做出决定就朝着对门迈步过去，“快些，即使我相信这里是安全的，我们也不能一直都待在这里。”

安东尼奥一震，急忙地开口，“我去拿就好了，你在这里等着。”

诚然，二楼对面的档案室里并没有什么危险，也没有什么秘密——那些算得上是机密档案的东西不会被扔在旧王都里的宫廷档案馆。但是这种非机密也只是相对而言，毕竟任何一个有国家荣誉感的艾丽西亚人，都不会容许外国人窥探自己国家不能为人道的过去。

更何况，那里面还出现了一个甚至在他的意料之外的东西。安东尼奥直觉这样东西不能被这个女孩儿看到。这样想着，安东尼奥抓住了潘西的手臂，想要阻止潘西走到对面的档案室里。

但他这番行动显然已经晚了：在他动作的时候，潘西已经想要过去。并且在正面对面的档案室之后，潘西就如同刚才的他一样，很快就被对面墙上挂着的画像吸引了注意力。

那幅画像被挂在正面对着门口的地方，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并不像平时可以看见的人物画像一样有鲜艳动人的色彩。但即使是这样，也可以很容易地看到画像里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儿。

画里的女孩儿拥有如阳光一样炽烈的金色长发与湖水一样平静的绿色眼眸，面容看起来十分年轻，甚至都要让人怀疑她是否已经成年；她神情忧郁，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深刻的话题，又像是只是在为失去的甜卷而伤心。但无论她忧郁的缘由为何，都能让看到她的人意识到，女孩儿此刻的心情十分沉重。

无论是从结构布局还是作画元素上看，这看上去只是一幅普通的人物画罢了——如果不是因为画中的女孩儿和潘西的外貌太过相像；不，或许不能说是相像，她们简直是一模一样。

就连潘西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自己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也不会像画中人那样穿着几百年前的衣服，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了。

潘西看着那幅画像有种不真实感，就像是在梦里一样，不可置信地问，“……那是谁？”

事实上，哪怕是安东尼奥刚才看到了这幅画像，并且意识到了它和面前的女孩儿可能有某种联系，他也无法确切地说出画像上这个人的名字；或者说，正是因为他不知道这幅被挂在旧日宫廷里的人是谁，他才畏惧于让潘西发现这个联系：他们现在的处境，已经不需要更多的麻烦了。

“你一直都不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因为，”安东尼奥沉默的时间有点久，久到让潘西都意识到了他的窘境，“你也不知道？”

“我的确没见过这个人，”安东尼奥耸耸肩膀，看看画像又看看潘西，觉得她们的确是十分神似，“看上去像是古时候哪位大人的夫人或女儿，但是迁都的时候被遗忘在了这里。你要知道，对国家没有贡献的人，很容易就会被遗忘的。”

潘西没有说话，澄澈的眸子盯着安东尼奥，像是要从他脸上发现撒谎的痕迹似的，但很显然，她失败了。

因为安东尼奥的话的确是可能的。显然，这个档案室里曾经还挂了一些别人的画像——就在那张画像附近不太远的地方，有许多个矩形的、比周围墙壁稍浅一点的印记。而她也不得不承认，一个王朝常常会把一些容易被遗忘的人遗忘掉，这是十分合理的事情。

“好吧……你刚才阻止我过来，我还以为你知道一些什么呢，”潘西撇了撇嘴抱怨一句，却没有再追究下去的想法。她已经不再关注那幅画像，而是开始拉开抽屉寻找火石，“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不错，”安东尼奥还以为让潘西看到那幅画像会节外生枝，没想到她只问了自己一句，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连忙也从另一边的书架上开始翻找，“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安东尼奥先占据的地方正是那幅画像的位置，潘西隐约也能明白安东尼奥的担忧，也就不再关注那幅画像，背对着它从另一个方向找起来。

潘西翻找的那几个抽屉里大都是零零碎碎的小物件，连着几个抽屉里都没有火石的踪迹。潘西拉开了最后一个抽屉，默默希望这里面能有火石，但显然这个最后的希望还是让她失望了：抽屉里只有厚厚的一叠纸。

“它总还有其它的空间，说不定下面就是火石呢？”潘西心想，捻着最底下的一张把这叠纸都拿了起来，想着这叠纸下面可能还有别的东西。

但是这叠纸显然又一次让她失望了。这个抽屉里除了这叠纸空空如也，潘西有些失望地朝着安东尼奥的方向喊了一声，“这边没有火石，你那边的抽屉有吗？”

“我还在找，”安东尼奥的声音从她背后传过来，“这边的杂物很多，要找到一枚火石并不难；但是要找到一枚未经附魔过的还是有点麻烦。”

“也不用太着急，就像我说的那样，木偶很可能进不来这个地方，”安东尼奥的回答早在潘西的意料之中，潘西并没有太过失望，随意地翻了一下手里的这叠纸，“时间多得是。”

这句类似于安抚的话说完以后，潘西就没再多说什么了。她被手里的这叠纸又吸引了注意力。因为刚才随意的一翻，她又在这里发现了一张与墙上挂着的那张十分相似的画像。

有时候你越是不想在意什么事情，它就越容易出现在你的面前。

如果一定要分辨出它们的不同的话，大概就是这张尚且没有经过精细的加工，与墙上的那幅相比，它尚且是一张由模糊的线条构成的半成品。而这张半成品的右下角，不知道是谁用标准到毫无特色的艾丽西亚文字写着“奥克塔薇尔克洛宁”。

“‘奥克塔薇尔·克洛宁’……我像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潘西心想，用另一只手把那张画像单独拿出来，看向了下一张，“尼克勒斯·圣瓦伦蒂诺，听起来像是一个名人。”

“我找到了火石，”安东尼奥的声音出现在潘西背后，“虽然听说远古时期的艾丽西亚人很喜欢使用附魔的物品，但是幸亏他们没有把事情做绝。”

“啊，那真是太好了，”把那幅未完成的画像揉成纸团，塞到自己马裤的兜里，“那我们去对面带上火柴，把这座城市一把火烧掉就好了么？”

“没错，看似复杂的事情要处理起来其实也很简单……如果只是处理的话，”安东尼奥朝着潘西这边走了过来，似乎对她手里的东西颇感兴趣一样，“你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那个抽屉里的，像是画像，”潘西用下巴指了指原先放着这叠纸的抽屉，“‘尼克勒斯·圣瓦伦蒂诺’是什么人？”

“即使你是班西塔人，我觉得你也应该稍微了解一下艾丽西亚的历史，”安东尼奥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现在被放在最上面的画像，“他是我们的第一任大公。”

“我不觉得有这个必要，”潘西从安东尼奥这里得到答案之后就把这页压到了最底下，“他呢？”

“即使你不觉得自己有了解艾丽西亚历史的义务，”安东尼奥简单地看了一眼画像中人衣服上的印记，“对你们的‘死神’也应该有所了解，那看上去像是猩红死神的印记。”

“唔，”潘西不置可否地发出一个音节，她当然也发现了画像上的人衣服上的猩红死神印记，显然画像上的人和猩红死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只是有些不理解，艾丽西亚的旧王都里为什么会有敌国的东西，并且把它和自己第一任大公的画像放在一起。

“现在可不是八卦的好时机，”安东尼奥看着潘西陷入沉思的模样，还是决定提醒她一句，“我可不想被木偶围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