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们只有两个人,但真心要去做什么事的时候,满城的木偶与荆棘都算不上阻碍。唯一算得上是阻碍的只有迪莱希的气候了。
迪莱希与基克斯海东南岸的港口城市相邻,恰好与它形成一个向着西北方向斜倾的峡谷地形。也正是因此,迪莱希常年大风,要在室外点火并不容易,更何况是要让火势蔓延全城。
如果是敢死队一同到来,那么占着人多的优势,哪怕不能让火势快速地蔓延全城,也可以各自分散开,在各个地方分别放火;但是现在他们显然并没有这个优势。
看着好不容易窜起来的一朵小火苗晃晃悠悠地烧了几下又被室外的风吹熄,只留下一缕细细的白烟,潘西叹了一口气,从大洞里回到废宫中,“看来这个办法不行。”
“它还是能烧起来的,但是风太大了,”安东尼奥转头看向一言不合就躲到墙后的潘西,似乎有些无奈,“你躲到里面也未必真的有用。”
“可是我们在里面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木偶,”潘西嘴硬地反驳,“说不定在这里面待得够久,敢死队的那些人也就跟过来了呢?”
“你这个想法倒是不错,”意外地,安东尼奥没有嘲笑潘西这个想法是异想天开,只是开玩笑地做出一个不太好的预想,“但是在他们来到这里之前,我们是不是还活着,就有待商榷了。”
“哈,”潘西深呼吸一下,用一双湖绿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安东尼奥,“你得相信我,只要在这里呆着,我们八成是安全的。”
“那也有二成是你也没办法保证的,”安东尼奥却对消极等待这件事情不抱任何希望,“除非我们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事实上的确如此,只有你还在负隅顽抗而已,”潘西耸耸肩,睁大了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向安东尼奥,“我建议你放弃它——即使你的方法没能起到作用,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但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安东尼奥又试着用两块火石相互击打了几次,都只是冒出一丝火星之后就马上没了动静。他不由得有些沮丧,“难道我们真的要待在这里,直到那些人到来?”
“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但是我真的已经没有力气了,”潘西撇撇嘴,拔出别在自己腰间的匕首,“如果你一定要出去对抗它们的话,喏。”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激将了,”安东尼奥沉静地看着潘西,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这句话而表露出半分波动,“同一种方法用得太多会失效的。”
潘西眨眨眼睛,一副无辜的模样,“那么这次你中计了吗?”
显然没有。安东尼奥用自己的眼神告诉她。但最终的结果还是遂了潘西的意,他们沿着原路返回,再一次回到了档案馆。
“既然你认为这里是绝对安全的,我们为什么不随便找一件屋子躲起来?”安东尼奥一边抱怨,一边跟在她的身后,“我的腿损耗得很厉害。”
“如果就像你说的,它只是依靠魔法催动的话,我想我可以帮你,”潘西马不停蹄地朝着档案馆的方向走过去,“至于档案馆,是因为它看上去比别的地方结实多了。即使我的猜测不对,我们也可以依靠它的墙壁抵挡一会儿。”
安东尼奥没再多说什么。正如潘西所说,废宫里的其它房屋都或多或少地有残缺,明显是被在附近建造房屋的人偷去了一些砖瓦;档案馆却因为离前后门都远得过分而逃过一劫。
到达档案馆后,潘西表现得就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即使她才是第二次来到这里,却已经轻车熟路地跑到正厅的长沙发上,“我们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夜,最多明天,敢死队的人就会过来的吧?”
“嘴上说着随便找个地方,但你可占据了档案馆里唯一的一架沙发,”安东尼奥看着潘西装作毫无知觉的模样,直白地点明了这一点,“你可真不客气。”
“哎呀,”潘西一副才意识到他们状况的模样,连忙站起来到安东尼奥旁边,拉着他的手臂让他坐到长沙发上,“那您在这里休息,我在旁边这里就好。”
安东尼奥看上去并没有刻意同她推让的意思,只是又确认了一遍,“这里真的安全吗?”
“相信我,”潘西对于他几次三番的疑问,应对始终真诚,“我发誓,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说着,像是要为他做出什么表率似的,潘西首先将自己的身体缩在侧面的双人座上,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放心到了极点一样。
看着潘西的动作,安东尼奥似乎也被感染了,学着她的模样,躺在了长沙发上。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在潘西几次三番的保证之下,安东尼奥终于还是没能抵挡住困意,缓缓地阖上了眼睛,这实在是很符合他身为艾丽西亚贵族身份的一个举动。——哪怕他再不放心,也没办法违抗自己的生活节律。
听着安东尼奥的呼吸逐渐深长起来,潘西在黑暗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虽然现在天色很黑,但潘西还是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不远处安东尼奥的轮廓。他看上去已经睡熟了,身体随着均匀的呼吸缓慢而有节律的起伏着。
“少爷?”潘西声音很小地喊了安东尼奥一声,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看起来他真的是很累了,”潘西带着这样的想法用手臂支撑着身下的软座,缓缓地从双人座上坐了起来,“这倒是正好方便了我。”
潘西执意要回到这个地方可不仅仅是因为这里安全这种枯燥的理由:他们当然可以从这里待一夜,好等待其他人的到来,但是这其实并不必要。
现在离他们闯进迪莱希已经过了很久,如果猩红死神的人没有跟进来,那么他们现在早就该离开了;仅仅是不能够使用魔法的话,即使他们没办法现在就依靠两个人将迪莱希彻底清理干净,但是如果只是要安全地出去,并不是一件难事。
她固执地要回到这里,当然是因为她还有想要查清楚的东西。
她想知道的事情当然是关于那位奥克塔薇尔·克洛宁的。这个名字起初并没有太引起她的注意,只是让她觉得十分熟悉而已;但是就在不久前,她突然意识到了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奥克塔薇尔,是贝西墨之前就时不时提起的名字。
或许是因为贝西墨与她定下的、某个只被他知道的契约影响,现在潘西在睡梦中很少能看见先前总是一入梦就能看到的木偶;又或许是这几个月来,每每进入梦中世界,潘西总和贝西墨在一块;或许两者都有,这些因素让潘西对于贝西墨有了一种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亲近感。
这种亲近感促使潘西想要多了解一点贝西墨。但是贝西墨却似乎没有与她一样的感受似的:他的所有表现让她觉得他们近在咫尺,但他似乎总是在隐瞒着一些什么。
贝西墨有不想告诉她的事情。或许这些他极力隐瞒的事情,与他过去那些散碎的、可以同她分享的事情杂糅在一起,没办法分清楚边界,所以他选择隐瞒下所有。这让他显得十分神秘,也让潘西十分挫败。
当然这种挫败感并不强烈。
潘西先前从来没有想要探寻关于贝西墨的一切。哪怕贝西墨常常向他重复自己是他的爱人,潘西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探索贝西墨的过去的必要——但那也只是它没有出现在潘西面前,它对于潘西来说并不是顶紧要的事情。
但是如果它自动出现在潘西的视线里,那么一切又都不一样了。潘西一直都是个十分有好奇心的孩子,她没办法不去追根究底。这就像在一个海盗面前放着一个虚掩着的宝箱,他没办法不去打开它。
把仍然在沉睡的安东尼奥抛在身后,潘西蹑手蹑脚地上楼进入了档案室。潘西动作尽量轻地关上档案室的门以后,把拇指和食指并在一起轻轻一搓,就有一团小小的光团出现,照亮了潘西的视线所及。
二楼档案室的格局一眼就能看清楚全貌。潘西的左右手方向都是码的整整齐齐的书柜,只留下中间一块看起来稍微空旷一些;正对着门的是那幅画像,画像下面是几排稍矮一点的书柜,再往近就是白天的时候潘西搜刮过的那些书桌。
潘西不由自主地把先视线定在了那幅画像上。它在魔光术的照耀下平添几分圣洁感,略带忧郁的眼神与过分幼态的外貌,莫名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来。
“这样看着她,”潘西有些喃喃地看着画像里的人,神志竟然有些混沌,“贝西墨把我认作是她的话,我竟然觉得是自己的荣幸。”
但潘西很快就将自己从这种情绪中抽离了出来。潘西白天翻看过书桌抽屉里的东西,确信里面不会有更多信息了;因此这次她直接走到了画像底下的矮柜前,开始蹲下|身翻找里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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