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娘子既是赵家主爱徒,宋某区区之辈,万死不敢冒犯。”

花令时闻言茫然一瞬,才想起来自己与这人初见时,被他所疑,一时无法脱困,又被他瞧出身上几招赵氏功夫,便谎称自己乃是名动天下的赵家主爱徒。

她心下别扭,左右今晚是走定了,当即不管宋观前相劝,手中几片残叶打出,直击宋观前面门。

宋观前后掠躲过,再去看,花令时身影已越过树林。

“好俊的轻功!”王叙白赞叹道。

宋观前望着女子离去身影,王叙白挥手招来衙役,将晕在地上的男子用枷锁了,转身见好友似乎怅然,凑近低声道:“爱徒啊,嗯?”

宋观前知是隐瞒不过,将前事告知,只隐去“师父对我爱而不得”这些微末细节。

王叙白啧啧称奇:“来日若是知道了,只怕这小娘子要挖个地洞钻进去,想想就好尴尬啊哈哈哈。”

宋观前剑眉蹙起:“当日是我无礼在先,她被逼的急了才出此下策,你莫要笑她。”

王叙白用折扇掩住嘴角笑意,眼睛仍是亮晶晶的:“那你就让她在你跟前装,来日再见我定要问她几问,譬如你师父是何相貌,多大年岁,为何不要你了哈哈哈哈哈哈。”

见宋观前转身离开懒得理会自己,王叙白连忙跟上:“哎,哎,不就打趣两下吗?我不问了好吧。”

两人打马下山,王叙白静不了片刻又忍不住道:“这小娘子像是要隐瞒行踪的,你方才为何执意要她留下?”

“她言语间似乎那人正是先前连环凶杀案凶手,想必知道其中内情,自然是要留她问询的。”

王叙白瞧他一眼:“话是如此,可你没见她武功,只怕不比你差多少,她既想走你拦阻岂不得罪高手?”

“不,她有旧伤在身,只怕还未痊愈。”宋观前想起初见那夜自己咄咄相逼,声音低了下来。

王叙白却是十分震惊:“有伤在身还这么厉害,江湖上何时有这样年轻的高手……”

宋观前他是知道的,因家中变故,待女子一向疏离,先前见他对花令时态度不同往常,王叙白心中有疑,这才问出,但此刻心神全在花令时与宋观前谁武功更胜一筹上,先前一点疑问早抛之九霄。

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宋叔却是眼神变了变,忍不住瞧了眼宋观前。

话分两头。

这边花令时离开后并未走远,隐在不远处,见宋观前并未命令,而静立林中的背剑属下也未有所动作,这才安心离开。

先回李四家中三两下卷了行囊,想到自己离去后,宋观前定会收拾此间痕迹,但自己到底是给李四家添了麻烦,当下将行囊解开,将自己仅剩一点财物——一贯铜钱,几点碎银,面值三贯的一张交子悉数留下。

月辉似水,远处山上一众人举着火把下来,村人也有披衣趿鞋举灯来看热闹的,喧嚷人声似在耳畔,女子背着包袱悄无声息越过侧边院墙,隐入暗影中。

忽然她脚步一顿,抬头看向荒废院落。

花令时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呜咽。

人声嚷嚷,可能是她听错了,此地不宜久留,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天明将至,大夏西边是待不下去了,她得往中洲方向走。

一路车马歇宿,自己现在身无分文,还得小心避着门派里的追杀,前路又会是一番折腾。

凶手伏诛,杏花村接下来只会一片安宁。

心中念头转了几转,可脚步还是焊在原地分毫不曾动弹,花令时心中暗骂自己疑心病,想到那宋老板就在不远处,又是一阵头疼。

单手在墙上借力,身影一闪,花令时入了隔壁院子。

小丫住的地方。

院子颓败,年久失修,两边厢房屋顶坍塌,堂屋倒是完整,此刻大门紧闭,略无半点灯光和动静。

外边这么吵闹,你倒好睡?

花令时心中一哂,宝刀落地扬起泥沙往大门打去。

几点泥沙在这力道下似成了烧红铜铁,齐刷刷一声,木门破了数个小洞,屋里脚步声移动,花令时疾步前掠,一脚踹开大门,手中刀同时飞出。

“吱呀——”

“当——”

木门大开的声音和兵戈相撞的声响一同响起,借着朦胧月色,只见里边一个黑衣黑斗篷的身影转头看过来,一只手正死死扼着小丫脖颈。

小丫脸色涨红,双脚几乎离地,侧眼看到花令时来,嘴角扯出一点笑,这回笑得倒是真心实意,没有初见时瘆人。

黑衣人本欲逃走,见着花令时反倒顿了步子。

他穿着与方才落败的凶手一模一样,只是身材中等偏瘦,不如那人气势迫人。

“你竟没死。”

那人张口,声音低沉,像是刻意伪装过。

花令时一挑眉:“看来这里有条漏网之鱼。”

无需多言,两人霎时战在一起。

不过几招,花令时神色顿时就认真起来。

这人功夫竟比方才那人高出不少,心中种种疑惑升起,她强行按下,只专心与之相斗。

那人见花令时使这把刀,语气怪异道:“他平日最宝贝这把刀,既到了你手上,想必他现在不死也是残废了。”

“不,只是断了一臂,他为逃命亲手将这宝刀赠我。”

那人动作微顿,再出招便带上了怒意:“竟怕成这样,没用的废物!”

花令时跟着许停风学的是剑,但新得宝刀忍不住一试锋刃,渐渐就落了下风,那人怪道:“学剑却爱刀,没想到名门正派的天之骄子,也有许多无奈。”

花令时心中一凛。

这人看破了自己来头。

虽说许停风鲜少现身江湖,但江湖人并非未曾见过他出手,是以花令时逃亡路上,只要不是迫不得已很少暴露自己招式。

这人武功高强,就算自己伤愈,想胜过他也难,不用刀最后也得暴露,当下便心无旁骛,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她用刀,许多剑招便作了变换,两人交手不到一刻,这刀便被使得十分趁手了,那人不防花令时天资如此了得,低喝一声:“好!”

花令时现出颓势,外边橐橐脚步声传来,黑衣人不再恋战,一剑逼退花令时,挟小丫就要跳窗逃走。

却见花令时不退反近,弃了手中刀,反手拔出一把黑漆漆铁剑攻上来。

两剑相接,拼的是内功膂力,花令时却不着力,堪堪碰上对方剑身,却忽然松了剑柄,另一手屈指在掉下的剑尖上一弹,铁剑调转方向,借势刺入对方大腿。

这一刺并不重,却让那人动作顿了顿。

这招“柳暗花明”乃是他自创,威力不大,胜在出其不意,他剑法走的时霸道刚直的路子,若遇上劲敌,使了这招乱其耳目,便多分胜算。

他没想到,他只出过一次,眼前这女人就学了七成。

花令时抓住这人惊愕一瞬,持剑上划,对方遮面斗篷霎时分作两半。

此时外边众人已至,灯火葳蕤透窗而入,正落在这人脸上。

一张清俊面容映在花令时眸底。

她愣了愣,这人长得……

好看是好看,甚至不输今日见到的前东家和他身边的年轻公子,但俊秀中又透着股怪异感。

劲风擦过身旁,宋观前持剑而上,男人捞起小丫扔过来,宋观前忙调转剑身,接住小丫。

顷刻间男人身影已纵出几丈远。

“追!”

王叙白一声令下,手下和衙役便朝男人去处追赶。

屋后是莽莽山林,那人没入暗影前最后一刻回头,与花令时隔着追兵灯火与夜色遥遥相望。

花令时看到了两点亮光闪烁了一下,那是他映着火色的双眼。

她陡然明白了,那张俊脸不是他的。

那是一张面具。

“花娘子。”清润嗓音将她唤回,“你没事吧?”

花令时转头对上宋观前剑眉星目,见他说话时丰润嘴唇一张一合,方才见那逼真面具的不适感才渐渐消散。

她摇摇头,不待宋观前多说,便道:“方才之事我会与你细说。”

宋观前唇边绽出笑意:“如此,多谢。”

花令时点点头,心中烦躁,果然还是走不了啊。

衣角被拉了下,她低头,小丫脏脏的小脸上笑意很淡,却发自真心:“谢谢姐姐救我。”

“这是?”宋观前问。

花令时看了眼小丫瘦弱身体,刚要开口却被打断:“姐姐,我刚才好害怕啊。”

她是真的怕,方才命悬一线,不论那个男人、花令时,抑或这个好看男人少稍不注意,自己就是一具死尸了。

她本就瘦弱,十四岁却长得如**岁孩子般大,小脸苍白,颈上还残留着几道指印,此刻已经发青。

一帮武林人刀光剑影,个个武功高强,她筋脉尽废,毫无自保之力,花令时不敢想象她心中有多恐惧。

她没哭,花令时却能感受到紧紧握着自己衣角的手在颤抖。

花令时蹲下身,与小丫齐平,摸了摸她脏乱头发。

小丫从身上摸出一个糖,往花令时手上送:“姐姐,你那天说收我做徒弟,教我武功,还算数吗?”

花令时接过糖,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她偏过头对宋观前说话,嗓音在暗室内清亮如常。

“她是杀人凶手的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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