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锦官城位于大夏西边,人烟阜盛,风光秀丽,虽毗邻西域,但近十年无外敌犯边,是以百姓安居乐业,民风淳朴。

近一年来却时有女子被害,凶手至今逍遥法外,每每提起这个,不少人都义愤填膺,愤怒中却又夹杂了一点隐晦的畏惧。

谁也不知道那恶人究竟有多大的通天本领,才能引起官府与武林豪杰注意后,还能全身而退。

不错,锦官城一年来多了许多武林人士,都是途经听说此事便留下,有的想要手刃凶手,有的对凶手武功起了兴趣想要切磋一番,有的则是纯粹看热闹。

“想必是那恶人听说了许多豪杰在此,因此胆怯了。”

有人这样猜测,原因是一个月以来,这凶手再未作案。就当人们稍稍放松警惕时,却突然又有了凶手消息。

郑老头家世代居于锦官城,家里有个十九岁如花似玉的孙女,阖家爱得如眼珠子一般,自一年前女子凶杀案频发,郑老头便勒令孙女无事不得外出,夜间也必要她两个壮牛似的哥哥轮流守在房门外。

这日清晨雾气未散,张老头早起出了巷子汲水,迷迷糊糊看着墙上贴着许多通缉令。

“一日日的尽是装模作样!知道贼人长相、来处还抓不住人,官府都是一群饭桶!”郑老头不满撇着嘴,越想越气,索性“砰”一声丢下水桶,将墙上纸张尽数撕了!

“官府哪里会为平民百姓做主!镇日只会做这些面子功夫……”

话音戛然而止,郑老头的目光落在地上一张通缉令上。

怎么与往日看到的贴在大街上的通缉令不太一样?

对了,这样偏僻地方,官府怎会将通缉令贴在这里?还一贴贴了满墙?

郑老头揉了揉眼睛,俯身捡起一张尚完好的纸张,就着愈加明亮的天光细看了起来。

这一看之下,张老头连呼“不得了”,也顾不得汲水,蹒跚往回奔去。

一日之间,“通缉令”上内容就在锦官城传遍了。

“诶,听说了吗,那个张意昌——就是连杀七名妙龄女子的凶手,居然是个不举!”

“知道知道,那告示都贴我家门前了,想不看到都不行——原来只道他是个武功高强却恶贯满盈的凶徒,谁承想这人居然不举!”

“你别说,我从前就寻思着他为何专杀妙龄女子,原以为是修炼什么邪功要以女子为祭,现在想来莫不是因身有隐疾,这才扭曲了心性!”

“是啊你想,看着水灵灵的姑娘,自己却不行,这搁哪个男人受得了,他不疯才怪!”

有小流氓混混嘴角露出□□:“听说宫里的太监就是这样,自己不行,但偏爱折磨女孩儿,听说这样也蛮有意趣的嘞……”

“砰!”有人砸桌子,“死者为上,奉劝小哥嘴巴还是干净些,更何况那告示何曾说了张意昌淫猥女子!”

告示是以张意昌徒弟的名义写的,署名朱颜。说这叫朱颜的小姑娘自小被张意昌收养,专帮衬他作恶。

张意昌每见妙龄女子与男子在一起,就算二人根本不相识,只是凑巧站在一起被他见了,他都要替那男人料理了女子。

说是他深恨女子,认为最毒妇人心,女子最是表面温柔实则薄幸,又兼之身有隐疾,见到强壮女子便觉自卑。

且不说这杀人缘由是否令人信服,穷凶极恶的杀人凶手是个不举更让人震惊,一时锦官城内街头巷尾,乃至田间地里,无人不在议论、说笑这事。

恰逢月中知州得了把宝刀,遍邀江湖豪杰同赏,这一日发生的事,更将张意昌推上风口浪尖,成了众矢之的。

却说这知州大人喜爱结交江湖豪侠,为人豪阔,身居庙堂之高,却于江湖上小有名声。

这日知州府上来往不绝,锦官城内的豪杰几乎齐聚于此,酉时知州与众豪杰同赏宝刀,之后便是开席待客,一时推杯换盏,贵客泱泱。

酒过三巡,一个俊俏少年离席,东倒西歪地往客房方向去。

这少年看着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约莫是被狠灌了几杯,面上浮着一片红,脚步虚浮往前,全然没注意到身后跟着一鬼鬼祟祟的黑衣人。

却说这日有几个生性乖僻的武林人士,不欲与众人同席,便携了酒在屋顶上醉饮。

这几人在高处,远远瞧见这幕场景,彼此对视一眼,眼中都清明了几分。

少年穿一身大红洒金的袍子,生得乌发雪肤,又兼醉得厉害,远远瞧去竟像个娇美女子,几个武林人士见这女侠被一男人尾随却毫无察觉,恐她吃亏,便都下了屋顶,缀在后面黑衣人后面。

少年入了客房,黑衣人尾随其后,左右看了看,迅速推门而入。

暗处尾随的几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见了怒意,一时拥上前去,踹开房门。

只见那“女侠”已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早就人事不省,黑衣人正在她窗前不知干些什么。

“何方宵小在此撒野!”

一声厉喝,惊得黑衣人回过头来,室内灯烛未灭,明晃晃照着他的脸。

“是你!”其中一位武林人士惊讶道。

这人正是张意昌,与前些日子新贴出的通缉令上画像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却说张意昌见恶行暴露,便要跳窗逃走,几人岂会容他逃窜,取出兵刃一齐攻了上去。

这几人侠义为怀,武功却着实平平,不一会儿便被张意昌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按理说张意昌占了上风,此刻逃走便是,却见他环视屋内倒在地上的几位武林人,又看了眼窗外一片寂静,显然是此间动静尚未惊扰其他人,一时眉头紧皱立在原地。

几位武林人以为他要杀人灭口,眼中都现出惊恐,情知武功不如他,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得榻上“哎哟”一声,竟是那酒醉少年悠悠醒转了。

“女侠快逃!”其中一人见“女侠”一脸茫然坐起,心有不忍脱口道。

少年却在听了这话后勃然色变:“你才是女的!”

这一声怒吼让他清明几分,目光在室内转了转,与张意昌对上,对方眼睛一亮,霎时持剑攻了上来。

少年十分不耐“啧”一声,偏过身子避过去,拔剑出鞘与张意昌对上。

两人转眼间已过了十余招。

众人正为这少年捏一把汗,听得外边脚步声橐橐,灯火煌煌,原来这边响动已传了出去,武林豪杰正跟随知州大人疾步前来。

张意昌却是不急着逃走,愈发勇猛与少年缠斗。

待得人群将院子挤得水泄不通了,少年越发烦躁:“小爷睡个觉都不得安生!”

接下来出招愈发凌厉,早有人上前告知知州前因后果,知州见那少年形容尚小,担心他吃亏,忙向身后武林豪杰道:“不知哪位豪杰愿施以援手?”

不用他说,早有人按耐不住了,正欲上前,却见一道黑影闪过,张意昌竟被这少年举起来从窗户扔了出来。

重豪杰七手八脚拥上前去,一齐将他制住,待这人再动弹不得分毫,人群中爆发一阵欢呼。

“好!”

知州满面笑意,拱手向众人道:“多亏诸位,此人为祸多时,罪行滔天,不想今日就擒!”

众人齐道恭喜,有人说:“还多亏了那少侠!”

众人齐齐向少年屋子看去,却见现前屋内几个受伤的侠士一脸茫然地坐在屋外,而屋内早没了灯火,门窗紧闭,耳力好的还听到轻缓的呼吸声。

不到第二日,凶手张意昌被捕的消息已传遍了整个锦官城。

第二日。

酒楼茶舍人声喧嚣,大多都在讨论此事。

“听说有位武功盖世的少侠将张意昌打得落花流水,又恰逢知州府上昨日尽是武林豪杰,这才没让这人逃脱了!”

“终于抓住了!原以为他有多了不起,原来连个少年人都敌不过啊。”

“我朋友昨日就在府上,听说那少侠喝得酩酊大醉,站立都难,但只是几招就将张意昌制服!果真英雄出少年!”

“听说今日还有游街呢!我们且去看一回热闹!”

几人正兴致勃勃地谈论,其中一人不经意扫过邻桌,却见那独坐的年轻公子目光阴沉看着自己与几位朋友。

他被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怒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莫不是对我们言语不满?”

他同桌之人忙看过去,那年轻公子却早换了一副笑脸:“抱歉,抱歉。”

几人见他长相清俊,衣饰华美,也非无礼之人,就不再计较。

街上突然传来一声:“恶徒张意昌游街了!”

随着这一声,满酒楼的人都抻长了脖子,先前议论那桌人赶忙起身往下楼,嘴里念叨“快!快去占个位置,去晚了就见不着了!”

许是被他这话影响,又有几桌人弃了满桌肴馔,往楼下奔去。

那年轻公子垂着头,手中攥着一只白瓷酒杯,指节发白。

半晌他缓缓放下酒杯,亦起身下楼去了。

还在楼上的客人中,有人不经意扫过年轻公子所在的桌子,突然睁大了眼睛。

只见一缕风过,那白瓷酒杯如细沙一样瞬间崩解!

却说那年轻公子出得酒楼,路边早已水泄不通,远远锣鼓齐鸣,一架囚车缓缓驶过,囚车前挂了个木牌,上书“张意昌”三字。

那囚车上人抬起脸,面上人皮面具早被扒了,露出本来面目。

三白眼,麻子脸,尖嘴猴腮,猥琐不堪,竟比最新的通缉令上画像还要丑上几倍!

年轻公子死死掐住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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