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乐誉真的就差一口气没上来。

他把我拉黑了？？

他还有脸拉黑我？？？

什么意思？

之前崔成问他有没有发红包给对象转钱的习惯，觉得在他身上捞不着便宜了，选择无视了？

人渣就算了，还是个抠搜至极的人渣。

方乐誉正深呼吸缓和心情，嗡嗡一声消息音又弹了出来。

谁啊？

方乐誉气势汹汹地瞥去一眼，决定拿这个没眼色的人当出气筒。

却见屏幕上——

母后：【喝蜂蜜水了吗？】

母后：【是不是又点了外卖？喝了酒还宿醉，不能吃味道太重的。】

方乐誉：“……”

喷不了，这个真不能刚。

方乐誉当场被打蔫，不复张牙舞爪，回复：【喝了。点了。好的。】

他去厨房找到蜂蜜水，一如既往地放在小暖锅里晾着，倒出来喝了一口，温度刚好，微甜回甘，抚顺了方乐誉从早上醒来就焦躁的心情。

他喝到一半，门铃忽而响起。

外卖到了？

这么快？

方乐誉握着水杯去推门，视线自然往外开了一线的门外探去。

眼前陡地晃出一个人影，对着他耳边大叫一声：“你爹来了！”

这声犹如惊雷，把方乐誉吓得手一个哆嗦，半杯蜂蜜水当场泼到了这人脸上。

“靠！”对方爆出一声国粹，像被泼了硫酸般捂住脸，“我就吓你一句你泼我干什么！？”

本来被莫名其妙拉黑就心烦，还饿，看到不是外卖，方乐誉更烦得雪上加霜，没好气道：“就泼了。有事？”

对方松开手，露出一张被泼了水渍但干净流畅的脸型，是宋亚卓。

“就是因为没事才来找你联络感情。”

方乐誉抬手就要关门。

“别关，别别别！行行行我说！”宋亚卓赶忙上前拦住，半个身体都卡了进来，“我说还不行吗——我生日推迟到后天庆祝了！”

闻言，方乐誉松开了压门板的手，奇怪道：“都已经把日期拖到暑假了，怎么又拖到后天了。”

宋亚卓的生日在高考之前，但当时大多数同龄朋友都在高考，他这人爱热闹，又想把自己的生日趴完成高考结束的第一个狂欢节，遂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

宋亚卓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往门里探了下头，环视一圈，进而把整个身体都挤进了门里，“叔叔阿姨又不在家啊。”

“一个三班倒一个出差，”方乐誉把门关上，“要玩游戏机自己开。”

宋亚卓是他邻居，进他家犹如进自家，轻车熟路给自己倒了杯果汁，这才接着说：“其实本来打算今明天过，但有一个人在京北，后天才回。”

——京北。

方乐誉想到Niiv的IP属地，心想，还挺巧，都在京北。

但混圈久了，网友几乎遍步全球，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人IP重合，这个巧合方乐誉便没放心上，“是吗。”

“你都不问问我那个人是谁吗？”

不回头他都想象得出来宋亚卓贱兮兮的表情，方乐誉打开水龙头洗杯子，“你爱说不说。”

“行吧，”宋亚卓在背后嘀咕道，“你也认识，就隔壁班的，就那个特高冷不怎么说话，能和你决战紫禁之巅的宁松声。”

啪嗒！哐！啪！咚！

东西砸到地上发出一阵接一阵的闷咚巨响，声音在寂静的房子里十分突兀，吓得宋亚卓赶紧转过身：“怎么了怎么了？你手滑把什么摔了？”

“……”方乐誉盯着掉到了柜子深处的马克杯，闭了闭眼，说：“没什么。”

宋亚卓有点反应过来了：“那你怎么，你是对宁松声有意见？”

“没有。”方乐誉把马克杯捡起来，思索一下，又说：“没有。”

他跟宁松声高中三年同学，最频繁见面的场合不是领奖台就是办公室，但很少有交际，谈不上交情好坏。

——但宁松声是除了崔成的团队以外，唯一一个见过他昨晚女装的人。

崔成嘴严，团队的人和他不过一面之缘，承诺过不会拿他女装开涮。宁松声是唯一一个可以拿捏他这个把柄的人。

方乐誉把马克杯冲洗干净，无声地头脑风暴。

昨天化妆师为了弱化他的男相，腮红和眼线都画得重，对上镜子的第一眼方乐誉都险些没认出自己，宁松声乍一眼能直接认出来的可能性不大。

高中时他俩既不常见，话也没说过几句。说实话，要不是见到宁松声了，方乐誉都快忘了高中里还有这么一号人。

宁松声对他大概率也是这么想的。

就算他真的怀疑了什么，那就用不同血缘也有长得相似的人糊弄过去，虽敷衍，但好用。

想到这里，方乐誉犹如在真空地汲取到氧气，缓慢松出一口气，脸色由紧绷转为松弛。

不久后外卖到了，方乐誉拿到茶几附近吃，宋亚卓正和游戏机拼搏，两人互不打扰。等方乐誉快吃完，宋亚卓忽然问：“对了，小陆是不是说要去网恋奔现来着？结果咋样，有跟你说吗？”

方乐誉顿住。

以为他不记得，宋亚卓嗤了一声：“就那个，过个节就只发祝福连礼物也不怎么给小陆买，有事死人，发转账秒收的收钱哥，他俩有消息不？”

“……”方乐誉转过脸去，“她什么都没跟你说？”

“没啊，我等了两天了都，跟你说了没？”

方乐誉扎紧塑料袋：“那我也没有。我回房间直个播，有事发消息。”

宋亚卓本来还欲开口要说些什么，屏幕上快到了生死关头，忙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游戏上，也就忘了原本要出口的话。

方乐誉丢了垃圾，回房关门，开电脑，点击直播。

因为太久没播，直播间人数骤增的同时，他还在琢磨直播变化的新界面对应的功能分别都是些什么，一抬头，屏幕上已经刷满了弹幕。

【谁说特关通知没有用！】

【看看我等到了谁？】

【方块块你总算上线了，你知道我等你直播等了有多久吗！（怨气】

方乐誉没手打字，把麦开了一下：“不好意思，最近比较沉迷假期，忘了开。”

清越的男声回荡在直播间里，弹幕来了一场小小的爆发。

【卧槽！终于说话了呜呜呜，你根本不知道我等你再开麦说话有多久！！】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开播还开麦】

【还记得当年你让你开播就开播，让你开麦就开麦，好日子真是一去不复返】

“因为长大了不好骗了，真是对不住，”方乐誉在屏幕上拽出一个文件，“今天要赶个稿，但没什么动力，开播和大家聊聊天吧，边聊边画。”

正好眼下就有个现成的话题，方乐誉也不铺垫，直接提问：“大家网恋过吗？”

正在互相开玩笑的弹幕瞬间被带歪。

【干什么，你在网恋？】这是凑热闹的。

【卧槽是谁！网恋，也是画手吗？】这是想吃瓜的。

【你要谈还是你朋友谈？】这是打算正经回答的。

“我不谈，建议你们也别谈。”方乐誉开始铺色，“我身边网恋的，出的事故可比故事多多了。”

“为什么问这个……这是帮我朋友问的，网恋的小技巧之类，”方乐誉斟酌了一下措辞，“不过他现在卡在第一步，还没加上别人的联系方式。”

【可以看看对方的首页主要涉及什么，比如说如果看同一部番，从共同知道的番的话题切进去会更容易聊起来】

【我和我亲友就是因为刚认识时一起怒骂对家没眼光建立的深厚友谊（。】

【私信的风格可以有趣一点】

【有时候其实可以直接打直球，一般单身都不会拒绝的？】

方乐誉：“那有什么网恋的技巧吗？有没有人分享一下经验？”

【要确定你朋友的crush是个什么样的人，对症好下药点】

【深入观察对方的动态，喜欢什么，早期有相似点的话更容易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多黏着对方，撒撒娇，加深相处，时不时打个游戏唱个歌】

【适当透露一些自己的信息，也要诱导让别人说出自己的信息，不然这段关系只有一个人在自娱自乐】

“这一条有具体的建议吗？”方乐誉直起了一点身，“该用什么话题来引出信息？”

【首先要根据对方的喜好打造朋友圈人设。比如对方喜欢猫，就多转发分享猫，喜欢看美女，就多发一些自己很好看的照片】

——喜欢看美女。

方乐誉有些沉重地停住笔。

等等，差点还真给忘了。

真要网恋的话，他还得装一下女生。

用他自己的脸吗？

还是网图……？

【还有转发一些共性的话题，可以一起讨论】

【比如社会事件，这种讨论可以讨论出对方的三观怎么样；聊上学可以拉近距离，讨论对异性朋友的看法可以看出感情观，这些都很容易进行深入的沟通交流！】

方乐誉发出了一声笑，嗤笑。

三观感情观还需要和Niiv讨论？

他都不敢想有这人有多烂。

之后的弹幕发的都是一些很常用、比较大众的技巧，方乐誉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对这种太套路的方法都有所耳闻，更不要说纵横情场的海王。

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觉得有触动吧？

真的有人会被这种东西撩到吗？

这撩得动谁啊？

正当方乐誉有所怀疑之际，屏幕上刷过一大段长弹幕：

【如果想要维持这段恋情，我个人建议最好还是尽早奔现】

【开始线下实际的接触，越早接触真实的人，了解对方的社交圈，才会越早明白你爱的人到底是谁】

【而不是你在网上为对方虚构起来的一个移情和投射的对象】

移情和投射的对象？

移情和投射……

方乐誉脑中茅塞顿开，灵光一现。

难怪发小会对一个没见过面的网恋对象如此执着，又被伤得那么深。

那这样……他是不是也能仿照这种路线，引导对面的人产生移情和投射效果？

这样一来产生的冲击岂不是更大更深刻？

——有点门道啊。大师，我悟了。

这届网友还是挺能启发人的。

方乐誉回神，正要对那句长弹幕的粉丝说谢谢，却发现弹幕都在激情讨论着奔现。

【奔现像开盲盒，永远不知道开出什么货色】

【受不了了，就算聊得再好，如果对面的人长得不好看我也会瞬间下头】

【太太你对奔现怎么看？】

“奔现？”方乐誉想了一下，“我连面基都很少，奔现更是没有，对这个没概念。”

“如果你有一个奔现的机会你会去吗……当然不会。”

一般奔现表现的好与坏，基本决定了这段恋情能不能继续下去。可他又没想过和Niiv长长久久，他单纯就是冲着杀人诛心去的。

尽早奔现或许适用于别的网恋小情侣，对于他未免多此一举。

如果有奔现的一天，那他们只可能会在派出所相见。

——或者涉嫌金额诈骗，或者因为打架斗殴。

“如果网恋对象非要和你奔现或者跑到你的城市强迫见面……这什么问题，”方乐誉读这条弹幕都快读笑了，“都法治社会了，他还能强迫我去见他吗？网线一断，谁能知道我在哪。”

“就算假设我有那么一个网恋对象，但是他又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他怎么找我？怎么可能找得到？我不想见谁，谁就一定找不到我。”

方乐誉：“如果这都能找得到，那我跟他姓好吧，不说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