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7.

直播界面出现，映出林遇安戴着口罩，微微冒汗的面容。

在线人数快速上升到……十三人。

确实，虽然有五百个粉丝，但大白天大家都在忙着，怎么可能来看？

赵大爷果然眯了眯眼睛，“你这也没几个粉丝啊？”

林遇安还想继续桀骜，但是已经进了直播间，又不能桀骜得太过分，显得自己一下变了人设。

他还是想维持一个精神状态稳定的形（jia）象（xiang）。

“您直播过吗？一开始人是不多的。”他用又傲气又像往常一样温和的极端的嗓音说，这调子太微妙了，他都要咳嗽出来。

赵大爷狐疑地盯着他，“你把那个数据点开给我看看，你有几个粉丝？”

说着他居然要来点手机，林遇安拍开他的手，瞪着他，并不示弱，实际上背后已经开始冒虚汗。

装腔真难。

耳边声音嗤笑：小怂包。

林遇安：“…………”去去去。

在线人数缓慢上升，到了二十几人，仍然透明到不能再透明。聊天区更是出现了疑惑的问话。

【咦，这不是我的新老婆的号吗？老婆……呢？】

“人家叫得怎么是老婆？”赵大爷凑近手机，又看林遇安，“你……”

“老婆”两个字被赵大爷念出来，林遇安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社死，慌忙推开赵大爷，“您不是说不入镜吗？把我挡得严严实实的，谁会点进来看？”

赵大爷想着也有理，让开了点，仍盯着界面，“哎，你小子不会是骗我的吧？我给你的费用里是有点网红加成的，你实际不是的话，得退我！”

林遇安想傲气地表演调头就走，但五千块和已经开始的直播让他骑虎难下。

【看眼睛好像确实是我的老婆】

【老婆今天不女装吗？舔舔老婆的小脸脸】

林遇安吓得赶紧挡住屏幕，生怕被赵大爷看见“女装”两个字，社死得更彻底。

【嚯呦怎么不露脸了？难道不化妆是个丑八怪？有本事摘口罩啊】

【今天穿得很朴素嘛，这是在外面？果然就算是变态在外面也不敢那么招摇，自己也知道自己脑子不好】

赵大爷的老花眼近的看不着，远的反而看得清晰，“哎，他们还骂你，真是你粉丝吗？”

不行，不能继续这样的节奏！

在线人数涨到四十多人。

林遇安抓起笔刷，恢复自己平时的嗓音，强行转变话题，“我今天……接了一个画墙的工作，给大家直播看看。”

【漂亮的眼睛动人的声音，果然是可爱老婆的新皮肤！】

……家人们，不要再叫老婆了啊，旁边有个大爷你们能看见不？救命！

林遇安挤开越离越近的赵大爷，挡住几条含“老婆”量过高的聊天。

“先给你们看一下我昨天画得墙绘。”

【主播原来是个干苦力的，怪不得昨天背景乌漆嘛黑，穷酸得很】

“工作没有高低贵贱，墙绘是艺术创作！”林遇安因为刚刚智斗赵大爷，而且是第二次直播，稍微能自如地反驳几句了。

他推开赵大爷，露出自己昨天画的墙绘。

“就是这幅，今天我的工作是修改两边的这两幅。”

聊天区像是卡了一样静了一会。

【卧槽？！！老婆居然是大佬！！！】

【这什么构图什么色彩什么笔触！！也太强了吧？？难道老婆是美院太太？？】

赵大爷抻着头看聊天，“他们怎么又叫你老婆又叫你太太的？他们眼神这么不好，你不是个男的吗？”

林遇安毛都快炸起来，瞪着他，满眼写着：起开起开起开！

赵大爷居然默默退了一步，“……”

这个小伙子看着柔柔弱弱的，但莫名有种真发了脾气很疯狂的感觉。

【至于吗？我看就花花绿绿的，有什么好看的？俗不可耐，主播也就骗骗你们这种没文化的！】

【大街上这种墙绘不是很多吗？我是没看出来哪牛逼，你们不带硬捧的啊】

林遇安还没说话，看见这几条聊天，赵大爷先插着腰到镜头前了。

“你们怎么回事，真这么没有文化吗？”他义愤填膺地指着身后的墙绘，“就算没有审美，还看不出技法？就算看不出技法，看不出来很复杂很精致吗？你们是哪里的大街啊，有这么多精品？？”

【……这个大爷怎么回事】

【突然出现一个大爷我震惊？？不过大爷说得好！】

【有个大爷帮他说话就是牛逼了啊？看着也像个老流氓还审美呢】

赵大爷暴怒，挽起袖子仿佛要揍手机，“你们……”

“赵大爷……”林遇安忙把他推到后面，生怕自己的生产工具被老头一拳打爆。

【不就随便涂涂的抽象派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上我也行！】

【？？？那你来，我G美油画系研一，反正我们系没有这么强的】

【我世界前三艺术学院的L艺纯艺，盲猜老婆是新出道艺术家？】

【我C美副教授，同学你是哪个学校的，老师是谁？我好酸！！】

熟悉的ID上线。

【给你点颜色：老婆画的？？？卧槽大神？！！！神颜就算了这什么神一般的才华？？】

仍有黑在叫嚣。

【根本不是什么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你们小圈子就自捧臭脚吧！】

【就说旁边这副好几个人打篮球的他就不可能改好，这可是模仿大神的作品，运动的人最难画了，不是什么抽象派那样随便涂涂就行的！】

评论区维护林遇安的人暂时停息了，确实，虽然看得出林遇安美术功底很强，但偏抽象的装饰画和动漫作品完全不是一个路数，很多大画家画动漫也是找不着感觉的。

赵大爷这才发现原来两个作品风格差这么大，一时也傻了眼。

“你……能改吧？”他看向林遇安，有些焦躁起来，“不能改……也没事，不过钱得退我！”

林遇安握着笔刷的拳头硬了：这守财奴老帮菜！

耳边的声音凉凉地说：果然需要电棍。

“说我改不好……”林遇安浅浅一笑，显得很平淡，居然有了几分真实的桀骜，“要不要打个赌？”

“我就先改这个动漫的，能改好，所有嘴我的人给我送礼物，改不好——我销号退直播。”

一句话，语气冷冽，锋芒毕露，充满了装副人格成功产生的气场。

直播间沉默片刻。

【怎么突然被老婆A到了……】

【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跪下让老婆抽我】

【捂脸 1】

这是极其著名的动漫作品，原作漫画家被称为史上画技最强的大师之一，对各种人体动态、透视、分镜信手拈来。

这幅图就是大透视，六个动态很强的人，构图极为复杂，应该是临摹得某张动漫海报，但眼歪嘴斜，人体错到离谱，线条都在颤抖，画出来仿佛是在搞笑。

【主播乱叫什么？能不能改好的标准是什么，你说改好了就改好？？】

【不管改成什么样我都说不好，你能拿我怎么样？】

“以跟原作的相似程度为标准，”林遇安说，“这种商业作品就是越像原作越好，只要我画到跟原作九成以上相像，就算我赢。”

九成相像，只允许一点点形变，毕竟很多东西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九成算是什么标准？反正只要跟原作不完全像就不认！】

【不是吧，你还想达到世界级大师的九成功力，也是太会吹了吧？立这种必翻车的flag是今天就打算销号吗？】

无数嘲讽涌来，几乎没人帮忙反驳。

就算数码绘画，这么复杂的图，要学到大师的九成也必须有极为成熟的功力，少说也是圈内有名有姓的画师了，更何况这可是没有变形工具，拿笔刷和丙烯作画，还有一个歪七扭八底子的墙绘！

太难了，就连拿已有的图机械喷绘，因为种种误差和媒介不同，可能都达不到跟原作的九成相像，更何况手绘！

林遇安并没去搭理聊天区，借赵大爷的手机拍了墙绘，以图搜图，希望能够找到原图，对照临摹难度会降低很多。

可惜，也许是画得太离谱，他没能找到，只搜出原作的一些海报。

这就相当于用原作的人物进行创作，无论是角度还是动作都必须自己硬画，难度瞬间翻了不止一倍！

一时间，这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林遇安眉头微锁，并不慌张，仔细看了看绘画的特点，人物的面目、身材，还有动态的夸张表现手法。

果然，大师就是大师，线条仿佛流动的，又带有纯熟的力度，这样精湛的技艺太难模仿了。

赵大爷抹了把汗，莫名有点紧张起来。他也大概知道这事有多难了，不觉心想：这小子，到底行不行啊……

林遇安看了有一两百张海报，把手机还给赵大爷。

“不用了？”赵大爷好像还不想接，“你不照着画？”

“没搜到原图，不用照着，其他的基本记住了。”林遇安用刷子沾了白色的颜料，哗的一笔，涂掉了最中心的主角的脸！

“嚯！”赵大爷吓了一跳，以为他是要把所有东西涂了重画。

然而，林遇安并没有先把墙壁恢复为一张白纸，而是仿佛相当笃定，有的部分直接涂白，有的部分则画上细细的黑线。

但这些黑白几乎没有规律，只像是一块块补丁，一条条虚线，把画面变得破碎，并没有形成新的形象。

赵大爷慌了，“你，你也别瞎画啊……”

【哈哈哈哈笑死，老大爷都说他在瞎画了，刚才不还嘲讽我们看不懂吗？】

【本来是要搜原图照着画没搜到对吧？这不是翻车了，还硬挺着干嘛？别画了！】

【都没有原图你怎么确定能有九成相似，凭你普信吗？？】

林遇安根本不看聊天区，迅速在他切下的细细线框中继续画出块面，而后一会黑，一会白，开始定出更确切的线条。

【等等，这个画法有点熟悉啊】

【这不就是画素描的时候先浅浅定大轮廓，然后切小轮廓，定完比例和点最后开始画具体的结构吗？】

【卧槽这怎么感觉是直接用丙烯在画速写，这么大的尺寸就直接打稿子？？】

【不先涂白涂平最后不会凹凸不平吗？】

【看你们说的玄乎的，当谁不懂画画呢，不都是先近距离画，再远距离看看，主播就一直埋头画画画，肯定比例什么的都不行！】

聊天区也没人能反驳这句话。

林遇安画起画来，跟平时柔弱安静的样子有很大反差，疾风骤雨，大刀阔斧。

看架势倒是很厉害，但赵大爷也觉得他这个绘画习惯不太对头。

老师可不是这么讲的。

然而，他不觉往后退了几步，顿时瞪大眼睛。

等等，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个造型……竟变成了这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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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