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林遇安好像终于完全定了位置，来到最中心的主角面前，开始迅速画下明确的线条。

面容，发型，肩颈，手臂……刷子落下的黑色线条，就像蘸水笔在画纸上划动般有粗细轻重，极为流畅。同时，他还在用白色修正原稿和草稿的线条，清理出清晰的轮廓。

两分钟后，主角的上身绘制完成，十分钟后，主角运球跑动的姿势完全画完。

【等等，这怎么突然就画出一个这么完整的人】

【卧槽好像啊！看到前面我：？？？现在我：！！！】

【真的每一笔都超级精准，完全不用修改，都不用退后看，画完之后也完全没崩，功底太吓人了！！】

【我去查了漫画家的图，突然感觉好像连笔法都是一比一复刻，完了有点害怕了……】

【你别说你真别说，这个漫画家喜欢在写实基础上的变形，变形比例都是完全一样的！我说的是每一个身体结构包括手指……】

赵大爷也惊得动弹不得，大气都不敢喘。

林遇安接着画第二个角色，然后是第三个。大概是进入了状态，他认真地微微歪着头，笔下线条之间的粗细和穿插关系丰富灵活，甚至能够很轻易地做出空间和主次。

【卧槽！！这是打印机吗？！！！我去看了原作，这特么哪只九成，这是一毛一样啊！！！】

【跪了只有美术生才知道有多牛逼，给我拿原图描我也描不出这种运笔】

【之前那个歪歪扭扭的图搜图完全搜不到，现在的截图一下就搜到了，我只能说，为大佬献上膝盖！！】

【所以是没找到原图，但是记住了所有人物的所有细节，复刻了漫画家的笔法和造型风格，还赋予了新的动态？！！！】

【然后自己创作出来了跟原图几乎一样的画……】

【给你点颜色：卧槽！！！我自闭了啊！！我也画了十来年了，ps上画图还要不停ctrl T（变形调整），老婆哐哐几笔直接垃圾变神作，好像都不用思考，人肉打印机？！】

林遇安二十分钟画完线稿，换了笔刷开始上色，因为要完全盖住底图，他涂得颜料相对厚，但最后效果居然神奇的相当平坦，完全看不出笔触有先后顺序或者凹凸不平。

【给你点颜色：就不说形体和调色了，对材料和笔刷的控制太纯熟了，这么年轻就达到这种水准，难道是从刚出生就开始魔鬼训练……】

【给你点颜色送绝世画神】

【给你点颜色送登月火箭】

无数动效开始在界面上疯狂爆炸，直播间在线人数迅速飙升，两百，五百，一千，两千……

红白的队服，少年锐利不羁的眉眼，充满年轻狂劲的笑容，肢体的碰撞，汗水的挥洒，仿佛能看见他们激烈交锋，听见篮球场上鞋底摩擦地面的“吱吱”声音。

每一块生动的肌肉，每一个利落的衣折，飘扬的发丝，腾跃的姿势，甚至细密的阴影排线……

周围不知不觉围起观看的游客，有的挡住了直播的手机，赵大爷愣了好一会，才狂挥手臂让游客们往后退，把直播空间让出来。

赵大爷难以置信，仿佛看见了什么神迹。

不到一个小时，还不到一个小时，这幅墙绘就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他不知道原作长什么样，但那冲破墙面的张力和功底，竟然让他从心底里感觉到了震撼！

聊天区的黑子们纷纷开始破防。

【我跪了还不行？卧槽居然是真大佬啊！！服气了再也不口出狂言了，如果不是眼睁睁看着画出来的还以为是漫画家真迹！】

【给神跪了，是小的浅薄了，小的再也不乱说话了，小的以后负责给您舔鞋！！】

【给主播砸火箭弥补我刚才的冒昧！！】

无数礼物动效狂闪，点赞量不停飙升，已经来到了十多万！

周围的游客越围越密集，好像整个特色小镇的游人都到了这个地方。他们拍照，录像，表情满是新奇和惊叹，“牛逼”之声不绝于耳。

不远处的小巷里。

一个染着黄毛，纹着花臂的身影，跟几个同样流里流气的人一起走过。

他看见人群，挑了挑眉，吐了口中的烟。

未灭的烟头掉在墙缝里的草叶上，冒了好几个火星，迅速在草叶上烧出一个窟窿。

那个沉浸作画的身影，有点熟悉。

头发微长，白皙、瘦削，让人看到，就有一种想要侵犯，想要蹂躏，想要毁坏的冲动。

黄毛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神经质的兴奋。

……林遇安？

他扭头便往林遇安的方向走去。

“去哪啊陈石？”他的同伴走在前面，身材高大，三角眼凶悍而冰冷。

陈石充耳不闻，像嗅到猎物气味的鬣狗，几乎垂涎下来。

“聋了？”三角眼大步跟上去，粗糙宽大的手掌一下拍在陈石肩膀上，“老子跟你讲话呢！”

黄毛陈石挣脱不开，眼球缓缓转过来，望着三角眼的目光，好像对方是什么无生命的肮脏垃圾……

小巷里传来一声声惨叫，有住户悄悄关上了窗户。

几分钟后，三角眼面朝下趴在地上，陈石似乎发泄完毕，踩着他无力垂下的手走过去。另外两个小弟眼角瞥着不断咳嗽的三角眼，一声也不敢吭，只能赶紧跟上。

陈石又回头看向墙绘的方向，皱起眉头。

林遇安，不见了……

动漫墙绘似乎已经画完，但另一幅很丑的荷花应该是刚开始涂改。

陈石终于缓缓勾起唇角，低低“嘿”了一声，近乎闲庭信步地向前走着，笑容渐渐近乎明朗。

林遇安，一会见。

-

林遇安叼着一根烤肠，急匆匆地往酒店跑。他刚刚画得有点上头，差点忘了要续住。

进门前他三两口吞了烤肠，感觉到又脆又润，咸香带甜，赶忙戴上口罩。

老板坐在前台，是个粗壮的中年女人，一头乱发像是飞扬的钢丝球，正捧着手机秃噜秃噜地嗦粉。

林遇安想起自己昨天偷偷用了她的手电筒，有点拘谨，“您好，我想续住……”

老板眉头紧皱，不耐烦地抬起眼来，“说什么？蚊子哼哼一样，大点声！”

林遇安被吓得差点像猫一样跳起来，“……”

他此时刚画完画很兴奋，伪装第二人格的惯性仍在，用比对方更大的声音说：“我续住！”

老板被他的高分贝震得往后缩了一下，胡乱掏了掏耳朵，点开电脑，“住哪间？”

她查了林遇安报的房间号，眼睛一瞪，“好啊，是你小子？老头子昨天说半夜有人偷我手电，我查监控了，就是你这个房间出来的！”

林遇安大惊，仿佛真的是小偷被抓了一样，“额……我就是借用一下，马上就还回来了……”

老板从前台绕出来，她往前走一步，林遇安往后退一步，他身高一米七六，这老板比他矮不了多少，身板宽得能装他两个，走过来时仿佛一座移动的水泥墩子。

阴影兜头笼罩而来，林遇安被她逼到墙角，怔怔地问：“我，我赔您个……电池？”

这样说的同时，他手里已经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烤肠的尖头木签。

耳边响起声音：戳死她。

林遇安：“…………”绝对不能真放第二人格出来，不然再换回来他肯定进班房了。

熟悉的“切”响起。

老板突然摘掉老花眼镜，眯着眼睛向后仰着打量他，又看见他衣服上的两点颜料，“你是不是……”

林遇安浑身不得劲，想把自己砌进墙里，握着木签的手不由自主地缓缓前移……

老板继续说：“在特色小镇画墙的那个？”

林遇安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我，怎么了？”

不至于画个墙也得罪人吧？

“还真是你啊！”老板表情忽然明亮起来，大手拍在他肩上，差点把他拍进地砖里，“我看你直播了呀，你画的很好，牛逼呀！”

林遇安按着自己脆弱的小肩膀往后缩，老板继续絮絮叨叨，“你画的那个，叫……动漫嘛，我孙子也很喜欢的，哎他正好假期你要不要教教他，我可以给你包吃的……”

老板回去查林遇安的房间，眉头又一皱，“你住地下室？”

林遇安心又提起来，以为她要因为自己住地下室怀疑自己的水平。

老板干脆地点了两下电脑，“给你升到二楼标间了。”

林遇安一头雾水，“我就想继续住地下室，没钱升级……”

“价格不变，你晚上来教我孙子画画行不啦？我跟你说，我孙子好有天赋的……”

林遇安本来想插嘴，但老板嘴上说个不停，先是让他扫了住一天地下室的钱，接着硬是去拿了他的行李，一路送到了二楼。

二楼房间门一开，清新的风吹来，室内阳光明媚，优雅整洁，能看见外头的一片绿地，简直难以想象跟那间地下室同属一家酒店。

林遇安呆呆愣愣地被老板推进房间，摆在床上。

“就这么决定了啊，我跟我孙子去说一下，他保准高兴！”

“哎老板……”林遇安伸手，老板却已经不留一片云彩地离开了。

林遇安愣了好一会，试探着颠了颠，又慢慢倒在床上，他被床垫弹起来又落下，最终陷在里面，仿佛被棉花糖裹住了。

好软，家里的床硬得像直接睡木板，远远没这里舒服……

敲门声又响起来，接着是开门的“滴滴”声，老板端着盘子进来，上面是切片的西瓜和哈密瓜，还有好几包小零食和一瓶汽水。

她言简意赅地说：“送你的。”接着退了出去。

房里再次归于寂静，林遇安呆呆坐了一会，如果不是桌子上放着那个盘子，简直要以为自己是做了个白日梦。

他去插了一块西瓜，犹豫着咬下去。

很新鲜，冰冰凉凉，清甜可口，让人从头舒服到尾，真不愧是夏日必备。

他眯眼满足地哼了一声，想起自己好像已经有一两个月没吃过水果了。

夏天的冰镇西瓜啊。

没想到，画个墙还能给他升级房型，脱离地下室，get～

他摸到了遥控器，打开空调，清凉的风吹来，让人精神一振。

也好久没吹过空调了，真舒服啊～

-

“操！”

昏暗无光的屋子里，林震岳看着塑料半球里的三个骰子，嘴里不断发出恶毒的咒骂。

“老子怎么可能一直输？你他妈出老千吧？！”他青筋凸爆，要推了桌子。

对面的庄家抽着烟，脸上有一道疤，一扬眉头，看上去冷厉而从容。同时，两个神色阴沉的男人从后面围了过来。

林震岳怔了怔，缩起脖子，不敢再动作。

“看来你今天运气不好，”刀疤吐出一口烟，“欠了不少钱了，你该还账了。”

林震岳神色阴沉变换，暴躁地翻着口袋，一无所获，又打开手机看自己的各种账户，期间不断烦躁地扣眼皮上长长的伤疤，很快结痂掉了鲜血涌出血，顺着他的眼皮往下滴。

刀疤微微扬起下颌，“房子，也可以……”

“不不，我有钱，再宽限宽限，再让我赌一把，我一定……”

五分钟后，两个人一把将林震岳推出来，又狠狠补上一脚，林震岳一下脸朝地跌在土路上，被尘土呛得一阵咳嗽，眼睛上的伤口里满是石子灰尘，又疼又痒。

“咳咳，妈的……”

他踉踉跄跄爬起来，随手一抹眼睛上的血，找了个小摊子吃盖饭，囫囵吞着几乎没有肉丝的鱼香肉丝。

真烦，这几天没有一件事顺心。

林遇安那个小子也不知道死到哪去了，呵，他肯定挺不了几天，就快回来跪着求饶了。

这样想着，林震岳舒服了很多，打开直播软件随意翻了翻。

第一个是同城的，像是在画墙绘，第二个，第三个……终于滑到跳舞的漂亮女主播。

他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

他迟疑地……划回了第一个直播！

渐渐的，林震岳总是塌着的眼皮一点点撑起，震惊地看着直播画面中的身影！

聊天区不断刷屏，直播在线人数两千多，火箭礼物的动效炸裂，散开的辉光如钻石般闪耀。

他死死盯着不断出现的礼物动效，一直看了十分钟。

十分钟，礼物几乎不断，粗略计算也有……两三百块！

怎么可能，这小子居然能在外面赚钱，他居然赚到了……这么多钱？！

林震岳大为震惊，不断去看那个身影，毫无疑问，那就是前几天出走的林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