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你怎么会有邵云齐的电话？”宋窈刚坐进车内，就迫不及待地问小吴。

小吴暗道一声不好，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向宋窈说出了实话:“是邵总，他让我记住他的手机号，说万一您哪天遇到什么困难或危险，就让我打电话给他。”说完透过后视镜观察宋窈的神情，见她似乎并没有生气。

其实他早就发现邵云齐这几天夜里一直都在跟踪他和宋窈，只不过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没敢跟宋窈说罢了。只是没想到，他前脚才刚甩掉邵云齐，后脚就遇到了赵明睿那帮不讲理的人。

“以后我的事不要告诉他。”宋窈沉默了片刻，对小吴说道。

小吴犹豫着点了点头:“好。”

宋窈望向窗外，想起刚才赵明睿狰狞可怕的面容，不免一阵后怕。

邵云齐这个人，简直和他爸爸一个脾气，沉着冷静这四个字只能用来形容他的外表。刚才她已经给了赵明睿一个耳光，他大可不必再添上一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一个被宠坏了的纨绔，这不是平添仇恨么？

想想就觉得懊悔，她刚才应该拦住他的。都怪赵明睿那副嘴脸，实在太猥琐、太欠揍了。

她又摸了摸自己险些遭殃的脸颊，心道长这么大，还没有哪个男人敢对她动手动脚。

真想剁了他的手。

……

“哥你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拧我耳朵……”

邵云齐揪着邵铭训的耳朵进了邵家的门，曾雅和邵泽见状，赶忙上前询问缘由。

邵云齐瞪了邵铭训一眼，怒道:“让他自己说！”

邵铭训做贼心虚地瞥了一眼曾雅和邵泽，吞吞吐吐道:“我……我刚才和赵明睿那帮人出去玩了，然后被我嫂子和我哥逮到了。奶奶，舅舅，我知道错……”

“这是重点吗？！”邵云齐又吼道，“还有你车里面的那个女生，你到底招惹过多少女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邵铭训肩膀一抖，哆嗦着嘴唇道:“我……我还连累了嫂子，害她被赵明睿欺负……”

“什么？”邵泽一听这话，气得立马上前去拧邵铭训的耳朵，“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好的不学，就知道跟那帮游手好闲的人瞎混！你看看人家宋晚在干什么，再看看你！都快二十五岁的人了，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天天翘班出去玩就算了，还到处招惹女人？说！你都招惹了些什么人？！”

“舅舅我知道错了，我没有到处招惹女人，我那是正经女朋友，电影学院的大学生，而且我就交过这一个女朋友……”

呵，只交过这一个女朋友……鬼才信他说的话。

“窈窈你没事吧？让奶奶仔细看看，哪儿受伤了没……”宋窈正在心底笑邵铭训胡说八道，就看见曾雅朝自己走了过来，将自己翻过来转过去。

她连忙抬手制止她:“奶奶我没事，还好邵云齐来得及时，我什么事都没有。”

“那就好。”曾雅长舒一口气，转身去帮邵泽教训邵铭训，“臭小子，该打！使劲打！不打不长记性！”

邵云齐转身看向宋窈，似乎要说什么，宋窈火速道:“不早了，我先回房休息了。”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朝邵铭训走去:“给，邵铭训，你的打火机。”

邵铭训瞪大眼睛看着宋窈将打火机塞进自己手里，又瞪大眼睛看向眉头越皱越深的曾雅和邵泽，底气不足地解释道:“奶奶，舅舅，你们听我解释，我这是用来……用来点蜡烛的……”

“臭小子！”邵泽一个巴掌抽在了邵铭训的后脑勺上，“还学会抽烟了是吧？我说过多少遍了，邵家的人不允许抽烟！你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不是，舅舅，我没有……嫂子，你好狠的心……”

邵云齐望了眼楼上的宋窈，又望了眼楼下的邵铭训，愣在原地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抬脚朝楼上走去。

其实他刚才想说，他之所以这么快就赶到现场，是因为他最近几天晚上一直都在跟踪她。如果不是刚才小王一时不慎跟丢了人，他岂能让赵明睿碰她一根头发。

但最后他又深思熟虑了一番，觉得还是不要告诉她的好，否则她一定会骂他是变态，是跟踪狂。

可是他真的很好奇，她每天晚上在外面一圈又一圈地瞎逛，到底是在干什么？为了躲他？

她就这么不想见到他么？

他坐在沙发上重重地叹了口气，心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她不再躲他。早知道就不提什么一年之约了，一天到晚连她的面都见不到几次。可是没有这一年之约，她压根就不会搬回邵家，这跟离婚有什么区别？

他又想起这七年间和她的种种。明明在乎她在乎得要死，可就是忍不住要对她说尽那些伤人的话，明明关心她，可话到嘴边，却成了冷嘲热讽……

其实何止这七年，从小到大，他不都是那样对她的吗？

以为她会永远在他身边，以为她只属于他一个人，哪怕她中间变心了又怎样，反正宋爷爷也不会同意，她迟早都会离开那个男孩，重新回到他身边，所以也就用不着自取其辱，告诉她其实他也喜欢她……

可是结果呢？

他这张嘴啊，如今也算是遭到报应了。

“谁不知道宋董事长大婚当天抛下自己的丈夫，跑去见了另外一个男人，还气死了自己的爷爷。这种对丈夫不忠，对爷爷不孝的女人，我就不信邵大公子会为了她把我怎么样！”

“爷爷，爷爷……”宋窈满头是汗地从梦中惊醒，发觉是梦，长舒一口气，起身喝了口水，又重新躺下。

一连几天，她只要一闲下来，就总能想起赵明睿说过的这句话，然后又梦到爷爷，梦到肖凡……他们的死，全都是她造成的，全都是因为她。

她又想起了爷爷刚去世那会儿。那个时候，她多希望爷爷能够不要在意她的气话，能够快点醒过来，可是等来的又是那句——“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还有宋光远迎面而来的两个耳光，火辣辣的，灼烧着她的脸颊和心脏。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像那天那样绝望过，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

“我不是故意的，爷爷，我不是故意要气你的……”她望着天花板，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句话，然后努力逼迫自己闭上眼睛。

第二天是周六，早上，宋窈吃完早饭，正准备出门溜达，曾雅突然喊住她:“窈窈，云齐，你们两个一会儿要是没什么事的话，陪我去趟戏楼听场戏吧。”

宋窈下意识地开口想要拒绝:“奶奶，我一会儿……”

“不要跟我说公司忙，想个别的理由。”曾雅不动声色地打断她。

宋窈顿时不吱声了。

一旁的邵云齐弯起嘴角，无声地偷笑。

曾雅叹了口气，颇为无奈:“有些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好了，干嘛把自己弄得那么累？”

当然是因为一闲下来就会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了。宋窈心里嘀咕道，嘴上却依旧未吭声。

于是没一会儿，三个人坐着邵云齐的车出发去了戏楼。

偌大的戏楼，只有三个观众。台上的人咿咿呀呀地唱着，台下的宋窈无聊地翻着白眼，嗑着瓜子，想看手机，但又不敢看。说实话，她对戏曲一点兴趣都没有，又听不太懂，整个过程如坐针毡。她瞥了一眼坐在曾雅另一只手边的邵云齐，他倒看得津津有味，一动不动，活像个机器人。

她知道曾雅这一举动，无非是想增进她和邵云齐之间的感情。但感情一事，实在强求不来，不如趁机让她看清，她和邵云齐实在不合适。

“行了，知道你没什么兴趣，出去逛自己的吧，一会儿到了时间别忘了回来。”曾雅用余光瞥了宋窈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

一听这话，宋窈如逢大赦，立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好的奶奶，我就不打扰您了。”

宋窈一边往外走，一边打开手机看了起来。她看见肖燃半个小时前发了一条朋友圈，是他和一群人的合照，其中离他最近的就是姜茴。乍一看，两个人格外的般配，漂亮得仿佛和其他人不在一个次元。再往下，她看见了定位，离这儿不远。

肖燃的朋友圈总是有定位，每次她无聊的时候，都是按照定位去找他。

估计他也是故意的。

正好也没什么事干，倒不如去找他，也好趁机跟他把话说清楚。

于是按照定位吩咐小王送她过去，差不多十几分钟的车程就到了地方。

这是一部年代戏，在胡同里的四合院拍。宋窈刚进院门，就远远地看见姜茴在给剧组的工作人员分发水和零食。

“姐姐好！”瞥见宋窈，姜茴先是惊讶了一瞬，紧接着立马跑了过来向宋窈问好，“姐姐您是来探肖燃的班吗？”

宋窈微笑着点头：“路过，顺便来看看。”

“姐姐走了一路渴了吧？这儿有水，我刚买的。”姜茴说着就要递给宋窈一瓶水，宋窈连忙摆手道：“不用了，我不渴，你喝吧。”

“哎哟喂！哪阵风把我们的宋董事长吹来了？”

宋窈闻声望去，一个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的男人出现在眼前。只见男人一边摇着手里的蒲扇，一边满脸堆笑地朝她小跑过来。

“郭导，好久不见。”宋窈礼貌地朝面前的人伸出手，然后环视了周围一圈，问道：“肖燃呢？”

“肖燃在西边那院呢，您稍等，我这就让人去喊。哎，那个谁……”

“我去吧导演，”姜茴自告奋勇道，“我去喊肖燃过来。”说完兴致勃勃地朝西边院子跑了过去。

就这样和郭导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没几分钟就听见有人在喊她姐姐。宋窈转过头，一眼就看见了肖燃，以及站在肖燃身后，一脸深情地望着他的姜茴。

宋窈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到肖燃脸上，随后和他来到了一旁的僻静处，开始了话题。

“她喜欢你？”宋窈盯着不远处正在认真研读剧本的姜茴，淡淡开口道。

肖燃没有回话，也没有问这个“她”指的是谁，只是偷偷瞄了宋窈一眼，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见肖燃不说话，宋窈便心知肚明：“她很漂亮，人也挺好，和你很配。”

听见这话，肖燃顿时不高兴了：“姐姐，你才见过她几面，就觉得她人好？”

宋窈好奇了起来：“大家都这么说，而且我刚才亲眼所见，难道不是吗？”

肖燃但笑不语。

宋窈盯着他问：“你笑什么？”

肖燃摇了摇头，望着姜茴说：“姐姐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把人想得太善良。她人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其实她根本就不喜欢我，她喜欢的人是你宋董事长的弟弟，哪天我要是和你断绝了姐弟关系，她就会立马视我为路人。”

宋窈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毕竟眼前这姑娘也才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和肖燃一般大。

“可是我总觉得，她看你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

肖燃又开始笑了，笑完转头看向宋窈，像是在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姐姐，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可以伪装出来的，尤其是干我们这一行的，最擅长伪装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爱情，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和我哥……”

一提到肖凡，两个人瞬间十分默契地沉默了起来。半晌后，肖燃终于下定决心，扭头看向宋窈，吞吞吐吐地开口道：“姐姐，有件事，我知道我说出来……可能会让你不高兴，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他深吸一口气，“其实……”

“肖燃，”像是提前预知到身旁的人要说什么，宋窈突然出声打断他，语调急促却不失温柔，“有些话不能说，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少见面的好。”

说完这话，宋窈起身就要走，肖燃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姐姐，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要我这个弟弟了？”

宋窈身躯一震。

他的声音在微微颤抖，像极了当年的肖凡。也许是因为肖凡曾经也说过这句话，导致她只要一听到这句话，就感到无比的心痛，以及心软。

她回身看他，握住他的手臂：“说什么呢？你永远都是我弟弟。”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少见面？”肖燃不解地皱紧了眉头，“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他本来还抱有一丝期盼，期盼他和姜茴炒绯闻，多多少少会让她有些不开兴，可是现在看来，她是真的毫不在乎，不仅如此，还觉得他和姜茴很般配。

“你没有做错什么，”宋窈认真又耐心地向他解释，“我就是不想让他们误会，这样对你不好，你以后总归是要谈恋爱，要结婚的，我不想耽误你，你明白吗？而且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我们应该保持距离……”

“姐姐，你没有耽误我，其实我喜欢的人……”

“宋窈！”

正说到要紧处，突然被一道响亮的声音打断。

“邵云齐？”宋窈扭头望去，眉心一蹙，“你怎么来了？”

奇了怪了，她最近怎么上哪儿都能看见他？

“到饭点了，我来接你回家。”邵云齐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握住宋窈的手。

他握得很自然，就好像和宋窈是老夫老妻一般，可宋窈却仿佛触电了一般，浑身不自在。

她想从他手里挣脱，怎奈何他紧攥着不放。

“你说是吧，老婆？”他微笑着看她，然后又看向肖燃，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宋窈看了眼肖燃，又看了眼邵云齐，感觉两个人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她赶忙对肖燃说:“好好拍戏，我先去忙了。”说完拽着邵云齐就往外走。

“邵云齐，谁是你老婆？你故意占我便宜是吧？”宋窈双手叉腰站在巷口，没好气地瞪着面前的人。

“我没有，”邵云齐极力辩解，“我那是在帮你……”

“我谢谢你，我不需要！还有，千万不要让我发现你在跟踪我，否则……”

否则她就把他怎样？她也想不出来。

“我没有，”邵云齐心虚地否认，“就今天这一次。”

宋窈不再说话，横了他一眼，转身上了车。邵云齐急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