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风看出舒意怒气未消,也不敢贸然接话,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要不要去陪公子回去?”
舒意只觉得讽刺得很,每每她想往前进一步,顾南意总会在她之前便关掉所有的门,只是那仅剩的窗,她已不稀罕去跳。
“天晚了,休息吧。”习风还是努力挽留,脸上堆起笑意,道:“我屋里还温着你最爱的酒,还有几样你爱吃的菜。”
舒意眼眸如同刀刃一般射向他,她眼神冷极了,“是你,都是因为你,我和南意才到如今的地步。你既然这般听我父亲的话,不如我成全了你!”
“来人!将习风的东西全都搬去主君院子里,随便哪一处!”
习风脸色惨白,他伸手欲扯住舒意的袖子,舒意挡了回去,“你好自为之!”
而古思园里,莫敬陵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舒意如此决绝,更是担心习风会坏了他们父女的关系,看习风更不顺眼,让人将他随意安置了!
莫敬陵有些头疼,莫义在他身后捶着背,莫敬陵低低道:“你说舒儿究竟怎么想的,又到底有什么法子能让舒儿尽快喜欢上淇儿呢?”
莫义手一顿,回道:“这个,我也不知啊!”
莫敬陵叹了一口气,惆怅道:“我莫敬陵这一辈子心思计谋样样不输旁人,单单这个情字却受尽挫败,我这一生都读不懂慕衾这个女人,连自己的女儿也和她一样。”
“其实有时候,也许您什么都不做,会更好。”
“是吗?”莫敬陵转过头去,却哂笑一声,“可我怎敢停下啊!”
舒意在云雀楼里一整日没有出来,到了傍晚,地冻天寒,却突然又扯起狐皮大氅披上,出了门去,灵儿来不及问只能先跟着。
冷风呼啸,舒意肩头的发丝胡乱吹起,打在脸上生疼,灵儿不敢阻拦她,但还是低低问了句,“少主子,咱们去哪儿啊?”
“我哪里知道去哪,想去的地方又不能去,能回的地方又不想回。”舒意嗤笑,看着路上已寥寥的行人,匆匆忙忙,都知道自己的目标。
灵儿蠢笨,舒意的话更是猜不透,还待细想,主人已经不见了踪影,灵儿四下望去,拐角处白色裘皮一隐而逝。
灵儿小步跑起,追上她时已进了一极其奢华之所,灵儿虽没来过,却也知道这地方,长乐天。直到长廊尽头,舒意才想起今日出来匆忙没有带钱来,刚要转身离开,便被人叫住,“小姐留步。”
舒意望了一眼来人,看着眼熟,那男子笑道:“慕小姐难道忘了,小的名叫水生。”
舒意这才想起,上次和荣桓英一起来时正是这叫做水生的男子随侍,灵儿一动不动站在舒意身后,眼珠子不住的转来转去。“小姐来了为何不进去?”
“今日出来匆忙,未曾带银钱,改日吧。”囊中羞涩本是尴尬之言,但这话由舒意说来倒十分坦荡,谁会怀疑城中巨富之女会没有钱呢?
长乐天的规矩自然不能破,水生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虽是长乐天的仆人,但一百两拿出来绰绰有余,正犹豫着这样做是否会伤及舒意颜面,闵书恰巧走了过来,随意扫了两人一眼,便走过去,突然想起什么猛然回头,走到舒意面前,“原来是慕大小姐,怎么不进去?”
舒意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何人?”
闵书一时吃了憋,还是水生温声道:“小姐,闵书公子是长乐天里老板聿歌身边的人。”
“我不认识。”舒意对他一丝好脸色也没有,本能的讨厌。这下闵书是真的难堪了,想起聿歌的话,还是忍着气道:“慕小姐不认识闵书不要紧,可既然来了就请快进去吧。”
见此情形,水生不免在他耳前低语几句。“噢,这样啊,慕小姐您进去无妨,今日的钱我闵书替您垫上。”
闵书一直记恨当日船上的事情,话语里也不免用上了激将法。舒意秀眉皱起,她还没有到让男人为她出钱的时候,伸手取下头上白玉簪,递到闵书面前,“这东西值不值一百两?”
闵书接过,这白玉簪在手中摸起来倒十分温润,更何况这慕家倾城之富,大小姐身上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是俗物呢?
闵书笑了,“慕小姐,今日客太满,恐怕没有雅间了,就请您在厅内就坐吧。”
舒意看也没看他,径直往前走,闵书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意,水生不解地望了他一眼,提步跟了上去。危阁上门窗紧闭,屋内点了一盏灯,明明灭灭,在这灯火通明的快活这处,这顶层倒是难得的清净,仿佛独立于物外。
“公子,你猜今日谁来了?”闵书轻手轻脚进了门来,而后缓缓合上。
聿歌倚在榻上,手中一酒杯已空,没好气道:“有话就说。”
“是那慕家大小姐,今日倒没和荣桓英一块来,只跟来一个傻乎乎的丫头。”
聿歌直起身子,将手中酒杯朝桌上一丢,“那慕大小姐不是一向专一深情吗,怎么倒跑到这里来消遣了?”
闵书走近几步,得意笑道:“这事情我刚刚上来之前专门在楼下的客人那里打听了一些,据说这慕大小姐一月前纳了她正夫身边的小侍,和她夫君早就疏离了。刚刚我在楼下还特意为难她来着,如今正在大厅的散座上喝闷酒呢!”
“本以为会有一幕鹣鲽情深的好戏,却还是三心二意,当日的话说的倒是好听。慕舒意,你既然敢得罪我,就要吃得起这后果。”闵书从袖中取出一物,递到聿歌面前,“瞧,这慕大小姐性急的没带前来,取了自己的发簪抵押呢!”
聿歌接过,闵书又递过帕子来,聿歌轻轻拭了簪身,这玉倒极为通透,簪首刻了合欢花,雅致得很。
两人下了楼来,大厅里正有公子表演着剑舞,一群人叫好,唯有舒意坐在角落里,自饮自酌,她明明需要这热闹繁华,却又与这些格格不入,自成一体。
聿歌站在楼梯口,静静地看去,水生在那女人身旁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女人也回了几句,而后又接着喝。
只不过来到这里只顾着喝酒,却不沉迷于其他,倒也真是奇怪。那女人头上一起点缀也无,素衣常服,若不是周身气质不同,倒真看不出她的身份来,只是她不去招惹别人,远处的几个公子倒是不停地向她投来注视。
“走,我们去会会她。”聿歌倒难得有一丝兴趣。舒意对方才水生的劝说没放在心上,只要他不要多事,正要端起杯子,却见一人影挡住了光亮,站在了她的面前,直对着的便是腰间的玉带,舒意往上看去,赤色的袍子衬得男子脸色更加苍白,薄唇凤目,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屑,舒意收回目光,“你是何人?”
闵书一听,又是这种傲慢地问法,不由地插嘴道:“这是我们长乐天的阁主。”
舒意闻言又看了他一眼,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哦,原来你就是荣桓英说的那个男人,聿歌。”
周围客人本来正兴致勃勃地观赏台上的剑舞,方才闵书那一声倒成功扭转了女人们的注意,她们平时谁曾有机会见到这长乐天的大老板,如今倒真真切切的见了。
聿歌居高临下道:“慕小姐,幸会。”
舒意并没说话,只举起酒杯向其示意,随后一饮而尽。
聿歌向来记仇的很,不过此刻还是按捺住性子,刺着她道:“慕小姐大驾光临,我聿歌不胜荣幸,只不过也颇有好奇,听闻慕大小姐既有正夫温文尔雅,又有侍君新宠正浓,想不到我长乐天竟然如此大的魅力,引得慕大小姐前来,还丢下这白玉簪子抵押。”
随后从袖中掏出玉簪,亮于人前。厅堂中的客人皆面面相觑,窃窃私语,显然也在嘲笑着舒意。
聿歌得逞,将手中玉簪插进了舒意的发髻中,随后不免感叹道:“慕小姐人来了就是了,钱财自然少不了,这东西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舒意愠怒,冷冷瞥了聿歌一眼,她本顾念聿歌同荣桓英不明了的关系,不同他计较,至于押住簪子却是不想闵书一个男人替她付账,到头来却都来耻笑于她,她本就心头有火,此刻两人却都撞到枪口上来,舒意怒极反笑道:“上次同荣桓少城主一道来时,听了魏公子的曲子,明公子的剑舞,虽说花了些银子,倒也名副其实得很,只是不知道聿阁主有什么绝技,是否待价而沽啊?那我就算倾慕家之财也定然一品,聿阁主这般人才,想来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聿歌气白了脸,这慕舒意竟然嘴毒的很,他取笑她巨富之家为男人急色得不等拿钱便抵押随身之物,她却反而讽刺他不过是卖艺供人取乐的公子。
场中人都听出了这话外之音,静看两人如何发作。
聿歌情知说不过她,脸色一变,方才伪装出的客气消失到九霄云外,“闵书,慕大小姐今日喝了多少酒了?”
闵书往桌上一瞅,立刻答道:“回主子,慕大小姐饮用的是我们长乐天最好的胭脂醉,加上方才的那些,恐怕已有千两。”
舒意知他二人话里有话,将酒杯往地上一扔,刹那间碎片崩落聿歌脚前,不悦道:“再加上这个又如何?”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聿歌怒极反笑,“好啊,闵书就给我算算这些值多少银子?看慕大小姐还有什么可以抵押?”
闵书一时也不敢放肆,心里一番计算,“这酒杯……”正说着,却在望见舒意眼中乍现的寒光时噤声。
水生有意帮舒意解围,于是劝说道:“阁主,不如今日的银钱就记在账上,等改日再还?”
聿歌眼尾一瞥,道:“你算什么人,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
水生立刻低下头来,他只是一时情急忘了自己的身份,在这长乐天他只能有一个主子就是聿歌。
舒意已经起身,方才的怒意收敛,此刻倒是有了丝耐心,“聿阁主难道跟我有仇?还是与我慕家有怨,如此咄咄相逼,样子真是难看得很!”
厅中众人虽是来寻欢作乐,但到底也看出些名堂,这聿歌的行为确实有些过分,不过却还都存着看好戏的想法,并不急着帮舒意解围。
水生趁几人不注意,偷偷将灵儿带了出去,嘱咐她找个可靠之人带些银子来,莫要声张,恐让人发现。
“与你慕家为敌倒不至于,但今日恐怕和你慕大小姐要理论理论了。”慕家在这城中是何轻重,这城中人无人不知,一时间更是猜想起聿歌的背景。
“今日我便在你这里一文不出,你敢动我吗?”舒意毫不在意的一笑,走到聿歌面前,出其不意地扣住男子的下颌,引得闵书一声惊呼,聿歌毫无防备,本能的出手,又被舒意空出的一手反握在身后,身子贴住他,在他右耳畔轻声道:“惹我的下场你又能承受几分?”
聿歌毫无畏惧之色,即使被制住,还是想努力挣脱,却早被舒意点住身后大穴,动弹不得,嘴硬道:“怎么,你敢杀了我?”
长乐天的护卫早已将两人团团围住,闵书急道:“还不快放开我家主子?否则要你好看!”
舒意听到这威胁却只想大笑,人在她手上,还会跟她来硬的,她慕舒意这辈子还从来不会向谁低头。看了身侧男人的脸,生的确实不错,压低声音对聿歌道:“别以为你是她的男人我就不敢动你,你最好从今往后给我老老实实的,若是再敢挑衅我,我不保证你这脖子还能不能这么高傲的昂着。”
聿歌满脸疑惑之色,而舒意却挨得极近,尾音刚落,气息已喷洒在他的脖子上,聿歌从未如此靠近过一个女人,耳朵上可疑的红了起来。聿歌恼怒,“你快些放了我!”
眼看事态扩大,已经一发不可收拾,水生不停的往厅外看去。
聿歌又上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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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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